第13章 上门
这熟悉的声音喝住了林眠的步伐，他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停住脚步，没有掀起眼帘，只是低垂着没有说话。
林盼站稳身体后，一把推开身边的文竹，怒气冲冲的走到林眠面前，扑着香粉的脸上细眉怒挑着，涂抹艳色口脂的唇扯出刻薄的笑容：“怎么？着急去看你相好啊！”
林眠倏地掀起眼帘，隐着情绪的双眸直直看向眼前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林盼。只见他穿着粉色织锦长袍，长袍袖脚上银色的丝线绣着暗纹，头发用玉环箍起，发髻后垂着红色璎珞，绣鞋上拇指大的珍珠一晃一晃的，稍微清瘦了些的圆脸上妆容浓艳精致，指甲上还涂着红色蔻丹。
林盼见林眠一双眼沉沉地看着他不说话，气急了伸出手想抓住林眠，好好教训他，谁知林眠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手。没有预料到总是逆来顺受的林眠会躲开，林盼扯着刺耳的声音骂：“你这贱……”
突然出现的冬葵急急地打断了林盼未出口的谩骂：“二公子！”她上前对着二位公子行完礼，然后对着林眠说：“大公子，主君要见你。”
林盼因为冬葵的打断不得不咽下满肚的怒火，面色扭曲的瞪着眼，眼神中的狠毒像有实质般刺向站在面前的林眠。看到林眠听到冬葵说林主君要见他时，一双丹凤眼一下子亮起的样子，林盼恨恨地咬着牙，阴沉着一张脸也没移开身体，堵着必经的角门。
今日府里来了好些外人，冬葵生怕二公子气急之下再说出什么话，为难的开口：“二公子……”
林眠除了刚才听见冬葵说的话眼神有变化，这会儿看见林盼堵着角门也只是停在冬葵身后，面上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静静的看着林盼。
林盼不服输的和林眠对视了几秒，冬葵在一旁再一次催促，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在原地看着冬葵带着林眠往林主君院子走去，再转头看向像根木头杵着的文竹，气不打一出来，用力拧着文竹手臂上的软肉。
文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然后紧咬着腮帮子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求饶声只会换来林盼更狠的发泄。他不知道林盼拧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上臂的软肉发烫发麻。兴许是林盼觉得自己的手累了，才作罢甩了甩袖子气冲冲地离开，他没敢揉被拧疼的地方，赶紧跟上去。
跟在冬葵后面的林眠还是第一次来到林主君的院子，他没有任何好奇，只是心急，不知道苏青会不会在，只要能见一面也是好的。林眠没敢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跟在冬葵身后，等着林主君的通传。
正堂里，林家主和林主君端坐在上首，堂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刚走进去还能听到林主君满是客气的和那男子交谈着。一见林眠来了，林主君还带着慈爱的口气喊着：“眠儿来了，快过来见见大人。”
林眠低垂着眼帘规矩的向林家主和林主君行礼，然后再转身向中年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静静的站在堂下。他心不在焉地听着中年男子说着夸他芝兰玉树，温雅端庄的吉祥话，林主君和林家主不停地应和着，还说一些从小如何细心教导的场面话，面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心里都是苏青怎么不在，自己是不是来晚了的失落和懊恼。
直到林主君叫了他几声才回神，看着中年男子交给林主君几张写着字的红纸后离开，他想行个礼也跟着离开，没想到刚才还慈爱的林主君就冷着脸，卸下了慈爱的面具：“眠儿，父亲有话和你说。”
林家主本就看林主君和那官媒一来一回的客套，早就不耐烦了，满脑子都是这次她带回来的新玩意儿，一听父子俩有话要说，心急的迈着大步去书房了。
林眠停住低头行礼的动作，眼角飘过林家主经过他时的一片衣角，正堂里只剩下他和林主君，他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垂首站着。
果然还是那么不知规矩！就和那贱人一样！林眠尽管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在自己面前，但是那个与那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样貌，就让林主君心中嫉恨。
想到自己还要装着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忍着心中的不适，温柔的出声：“眠儿，今日官媒大人上门替苏娘子提亲，家主和我都应允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日子定的有些急，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学规矩待嫁。”
林眠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向林主君，距离下月初三只剩下不足半个月的时间，寻常人家走完礼至少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可林主君仿佛是急着想把他嫁出去，王家大姑娘那事也是。他咽下心里的疑问，面上不显地低低回答：“是”
林主君没有让林眠离开，一双狭长的眼睛审视的看着他，徐徐的说：“你没有怪父亲吧？苏娘子品貌出众，房中干净，为人克娴于礼，这等好的娘子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男儿倾慕啊。眠儿啊，如今苏娘子以主夫之礼娶你，可日后苏娘子若是高中，你可得要好、好、守、住。”
说完似有些讽刺的话，林主君缓缓的起身走到林眠身边，伸手按了按他肩头有些蹭脏的地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别忘了，你是林家人。”然后徒留林眠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就离开了。
林眠面色苍白，紧抿着唇角，单薄的肩头轻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极疲惫般一步一步走出房门。一出院门就看到文叶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就站在院门外等着，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是忐忑。
林眠扯出一抹笑，没有让文叶担心，靠着墙那边挪着步伐回去，满脑子都是刚才林主君说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别以为嫁给苏青就能摆脱他林家人的身份，他没有伤心母亲离开，也没有在意林主君说的那些讽刺的话，听到林主君试图想通过他来拿捏苏青，满腔的委屈和怒火郁在心里，最后都化成细细绵绵的疼痛扎在心上。苏青救了他，却摊上林家这样的岳家，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自己怎么配得上呢。
看着林眠明显比来时不同的消沉情绪，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的拖着步伐，左边肩膀还有明显的脏污，文叶担心的眼眶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终于来到院门前，他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连翘正在院子里打扫着，见两人回来眼睛一亮，准备行礼和打声招呼，谁知大公子苍白着一张脸，魂不守舍的进房门了。她疑惑的歪头，看了眼跟在后面要哭不哭的文叶，不明白两人着急忙慌的出了一趟门，怎么回来都情绪不对的样子。她没有多问，圆圆的眼睛滴溜转了转，到角落放下扫把就出去了。
直到戌时府里快落锁了连翘才回来，胸前和袖口里都是鼓囊囊的，看着十分怪异。她一看林眠房内黑漆漆的，一点声音没有，而文叶就坐在门口托着手，脚边还有摆着没有丝毫热气的饭食的托盘。
走近一看，小孩脸上还有没干的泪水，一副自责到不行的样子。连翘蹲在文叶面前，从袖子里掏了掏，然后握着拳头伸到文叶面前，等文叶的视线看着自己的拳头，猛的将手心里的饴糖塞到小孩嘴里。看到小孩瞪着一双眼，嘴还长得大大的样子，连翘没忍住笑出声。
文叶被连翘这一番操作惊到了，看着连翘恶作剧得逞般笑的不能自抑，叉着腰凶她：“连翘姐姐！我以后好吃的都不分给你了！哼！”
见文叶真的生气了，连翘急忙讨好的道歉。文叶也没有真的生气，见连翘笑的时候明显的梨涡，早就气消了，心情不好地叹了一声：“唉”
连翘一看这样还有啥不知道的，然后神秘兮兮地说：“大公子一会儿就有胃口吃饭了，你想办法弄点粥来。”
文叶狐疑地看着连翘一副胸有成组的样子，大公子自回来就没有出过屋子，一口饭都没吃，连水都不喝，怎么叫都不应，怎么一会儿就有胃口了？在连翘几声催促下，还是去厨房想办法弄点粥来。
连翘见文叶走远，这才上前敲了敲门：“大公子，姑娘专门给你带了东西。”
才说完门内的人趿着鞋走到门后，似有些犹豫但是打开了门。屋内没有点灯，大公子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只不过头发放下来用发带扎着吹在身后，脸上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蹙着眉头。
连翘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然后变戏法般又从背后一个长形的被油纸包着的东西，一股脑都递到林眠眼前。
林眠没有马上收下，只是出神地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说：你看，你一边说不配，一边忍不住窃喜那人又哄你。
连翘等了一会儿，林眠就看着也没有动作，难道是大公子不喜欢？她想了想说：“大公子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改日我再和姑娘说不要再……”送这样的吃食，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林眠一把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砰的关上了门。
她挠了挠头，没明白男子的心思，不过大公子总算有胃口吃东西了吧，要是自己害文叶白跑一趟，文叶可真要生气了，她收起地上的托盘，轻声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