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娶
那人正是林家家主林彤，林彤没想到屋里来了意想不到的人，惊喜地喊道：“苏娘子！”
苏青亦是一脸意外，欲对着林家主拱手行礼，谁知一双大手直接半路拦住了她，满是不赞同的说：“苏娘子，不必多礼！”苏青没有作罢，抵着林彤的手，仍是标准行完礼，看着林家主的眼神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林主君看到这架势，想拦住苏青说出他不想听的话，谁知道林彤已经着急的询问：“苏娘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什么，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然后又急急的拉着苏青坐下，手里的物件都忘记放下了，满是关心的问道：“是不是院里缺了什么？还是缺了什么书？”
苏青柔声说：“并不是这些琐碎小事，只是某有一心愿，”她不经意地瞥了眼林主君眼中遮掩不住的怒色，认真重复刚对林主君说的那一番话，然后郑重的说：“某欲求娶贵府大公子林眠，望林家主成全。”
林彤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大公子是谁，林眠的名字勾起了她记忆深处的那个特别的男子，一个不被深闺束缚，眉眼尽是自由的锋芒，总是开朗大笑的男子。当时得知两人有了孩子的时候自己也曾满心期待，出生后自己还是抱过那个孩子的，只是男子的去世和三郎的怨怼，让她不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就任由孩子生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动过接近那个孩子的念头，可时间一长，不知不觉孩子就长大了，怕看到与男子相似的眉眼，就更不敢见那个孩子。常年行商不着家，她相信三郎会好好照顾那个孩子，也就没再多问。
苏青看着眼前陷入某种回忆和情绪中的女子，端起手边早已凉透了的茶，抿了口来润生疼的嗓子，没有出声。
这些年林彤多在西域行商，许是西域的食物养人，林彤体态丰腴了不少，肉感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年轻时清秀的五官，丹凤眼因为带着笑加上挤压，变得不那么明显，穿着胡服的身形高大。能看出来林眠身高和那双眼睛上从了母亲，明显是营养不良的凹陷的脸颊，清瘦单薄的身型与林家一脉的因生活富足而丰润的体型不同。
林彤脸上诚然有对故人的缅怀和思念，却看不出多少对林眠的愧疚，苏青不由地想起林眠那双湿漉漉满是依赖的眼睛。
端坐在上首的林主君自听见两人的对话开始，唇角努力维持端庄的角度，因有外人在场，不想破坏形象一直没有打断两人。直到他看到林彤不知想到谁的神情，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忍着怒气出声：“家主！”
林彤被林主君打断了思绪，也没注意看林主君怒到极点的表情，似是突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般如梦初醒的讷讷说：“苏娘子想求娶林，林眠，是他的福气。苏娘子乃秀才娘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且为人和善，秉性我也清楚。只是……”
苏青看着林彤有些为难的表情，思索了一番说道：“林家主可是担心聘礼？某闲时写过几幅字画托友人寄卖在书铺，幸得人不嫌某字画拙劣买下，手头上有些积蓄的。某虽家境清寒，但绝不会在聘礼上委屈大公子，关于贵府对某的资助……”
林彤不满的打断苏青没有说完的话：“苏娘子！林府虽不是富甲一方，但绝不是卖儿求富贵的人家。只是我林府的公子出嫁，必须走完三媒六聘，不能让人笑话我林家！”说完还伸出斗大的拳头想捶下苏青的肩膀。
苏青没有躲闪，受了林彤这一锤，露出喜出望外表情，扬着唇色浅淡的嘴角，像个满心都是爱慕的女子说道：“多谢林家主能允某求娶之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羞窘的神情反而让人亲近不少，赧赧的说：“是某鲁莽了，只想着能够求娶意中人，对这嫁娶之事一知半解，让林家主笑话了。”
然后一刻也不想等了般站起身向林彤和林主君行礼：“某这就去寻媒人准备下聘，先行告退了。”然后急切的走出屋子。
林彤看苏青是一百个满意，本就只想着借由这几个秀才娘子能摆脱商人的身份，能够结成亲家还真是一个不赔钱的生意。如果苏青能高中，凭着苏青的学识至少也是翰林院的正七品官员，林家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就算不中也没关系，至少苏青家境虽不如林家，但品貌出众，也不寻花问柳，好拿捏的很，怎么都不会对林眠胡来，自己也算是对他爹有个交代了罢。若是苏青求娶的是自己的嫡出儿子林盼，她可能还多少觉得不够般配，舍不得从小锦衣玉食的儿子吃一点苦。
林眠能有个好归宿，三郎应该也能不再埋怨自己，放下过去，自己也能少点对那个孩子的愧疚，怎么想就怎么高兴。
嘭的一声，林主君踢了一脚林彤坐的椅子，承载着林彤不轻的体重的椅子在地上呲啦划出刺耳的声音，脸色黑沉配上那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林彤，没管她大步走出屋子。
正出神的林彤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看到林主君转身离开的背影急忙想去追，手里抱着的圆形物件差点掉落在地。她猛的才想起这趟西域行商回来的大收获，急着和他分享：“三郎！等等我！”
林主君没有理会身后林彤的叫唤声，脚步不停地回到卧房，贴身小侍冬葵候在房外。一进屋他不耐烦的扯了扯衣襟，薄汗让精心打扮的妆容都有些花了，露出底子有些黝黑的皮肤，细长的眉毛紧皱着。
“三郎！你怎么不等等我！”林彤喘着粗气，双手扶着发软的膝盖，满脸通红看着站在屋子里不知想些什么的林主君。
林主君转身看向林彤，眼里的怒火像是实质性的刀剑般射向她，质问她：“你是不是对那个农家子念念不忘！要不然怎么会答应苏青求娶之事！”
林彤这才意识到他在生气，小心的掩上房门，有些心虚的嗫嚅道：“没有！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了！”
她生怕林主君不相信，还伸出三指作出发誓的手势，想要证明自己：“三郎，我们妻夫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我可以发毒誓，我林彤……”
林主君哪里舍得自己的妻主发毒誓，急忙摁住林彤的手说：“你！不许发誓！”说完看到林彤一双眼睛带笑的看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背过身道：“你惯会这套哄我！”
林彤感觉自己逃过一劫，暗自舒了一口气，凑上前搂着林主君的肩膀，耐心的哄着：“三郎，我为什么资助那几名秀才娘子，你是知道的。那苏青虽然样貌出众，学识不错，但到底如今也只是秀才，未来能走多远还真看不准。单看她今天的少女慕艾的样子，也不过是贪恋风月之辈，且家境看上去也不如林府，好拿捏的很。”
林彤见林主君的眉头松了些，悄悄地顺着肩膀到手臂的线条拉住他的手，在手心揉了揉：“若是她日后能高中，怎么都能是有品阶的官员，咱们的儿子也能相看更好的人家，更别提在京城的生意了。”
林主君心中早已有对比和盘算，只不过是气不过林彤一提到林眠时，明显想着他爹的表情，装着还在生气的样子斜了一眼林彤，有些嗔怪的说：“我还以为你舍不得你旧情人的儿子呢！”
林彤讪讪地摸了摸鼻头，没敢触他的霉头：“怎么说都是林府的公子，我自然也不想坏了林府的名声。”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丰润的脸上都是讨好的笑意。
林主君被林彤这一笑，从她脸上恍惚能看到少女时期的影子，想到刚成亲那会儿的她也是这般没皮没脸的，没忍住羞红了一张黝黑的脸，眼角细纹浅浅任由她拉着自己向床榻走去。
“大白天的，屋外还有人呢！”
“三郎，咱们都多久没见了，我想你……”
屋内主子的动静不小，在外面候着的冬葵注意力没有在那人耳红的声音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墙角下摆放的花草，满脑子都是刚才那苏娘子。女子提到心仪男子时艳若桃李、浓烈精致的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羞涩笑意，他忍不住全身滚烫失神的想，若是自己每日都能与她朝夕相对，能被她拥在怀里爱/抚，就算只是个卑微的侍夫也愿意。
夏日灼灼，树下蹁跹的蝴蝶三五成群，在名贵的花草中嬉戏，偶有停顿，然后飞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