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林家主
刺耳的瓷器破裂声落在石板地面上，候在林主君屋外的二等小侍冬青不敢发出声音，正堂内只听到二公子林盼尖锐娇蛮的怒骂着什么。
“废物！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男子！难不成他会遁地不成！”尽管捂了些日子仍然黑胖的肉脸，因为怒极瞪大了细长的眼睛，还有些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声音尖锐刺耳，一脸狠毒地看着刘爹爹一行人。
林主君端坐上首，两人相似的面容阴沉不发一言，刘爹爹更是不敢说话，冒着冷汗跪着，屋子里伺候着的小侍都垂首静立在一边。
林盼一挥手摔碎了手边的茶盏，看了看四周想找趁手的东西发泄，怒火中烧的他根本顾不得其他，啪！狠狠打了一旁的小侍文竹一巴掌！
掌印迅速浮现，过大的力道让文竹的脸都歪到了一旁，他却像习惯了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立即低头跪在林盼脚边，等待林盼继续的发泄。
“够了！”林主君紧皱着眉沉声一喝，重重地拍了桌子。
林盼被那一声喝的不敢动，看向林主君露出卖乖的笑容，挤的细长的眼睛只剩一条小缝。
林主君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知道林盼这是急了，但是还是被他沉不住气的娇蛮模样气到不行。他转眸看向跪在下首的刘爹爹，沉声问道：“都找过了？包括外院的几个院落？”
刘爹爹知道林主君问的是那几名秀才娘子的院落，表情稍显犹豫的说：“除了苏娘子的院落，老奴都进去找过了，确实没有藏人的地方。”怕林主君责怪赶紧找补：“苏娘子的院子靠近府门，如果大公子跑进去老奴不可能没有消息”
“苏娘子？”林盼好奇地看着刘爹爹，府里资助几名秀才娘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偶尔倒是听到父亲提起什么李娘子刘娘子，时不时地送了些寒酸的礼品说是感谢母亲，从没听过什么苏娘子。
林主君倒是对这个苏娘子印象很深，尽管只在入府那天和家主见过一面，却印象很深，那苏娘子身段高挑，素净的白衫长裙也掩盖不住窈窕的姿态，面容精致白皙，举止有礼，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不带任何浑浊之态。明明是低头行礼，却没有屈于人下的感觉，背脊挺直，颇有文人风骨。家主本就看重文人，尤其交代不得打扰苏娘子温书，一应要求都尽量满足，看重的程度可不同那李娘子刘娘子。
林主君没有说话，精心描画的细眉紧紧的皱在一起，这时屋外伺候的冬青进屋，目不斜视的走到林主君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他细眉斜挑，阴沉的脸带了一丝莫名，思索一番：“先带到偏厅。”冬青收到吩咐后轻声的离开屋子。他看了眼地上仍跪着的冬青，语气淡淡：“带着你主子先回屋吧！”
林盼没听清冬青和林主君说了什么，满心都是对那名苏娘子的好奇，谁知林主君没有解释还让人带自己回屋，当下就不依，想上前再多问。
林主君立即沉下脸，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语气：“还不走！”
语气中的严厉让林盼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再没敢多问，一张黑胖肉脸满是不爽地踢了一脚文竹：“走啊！”大步离开屋子。
离开院子前林盼不知怎地看了看角门的方向，一个看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的白色人影正跟着小侍转过。
待确认林盼离开了主院，林主君这才让刘爹爹起身，示意刘爹爹靠近。刘爹爹拖着身体，惊惧地走到林主君身边，俯身凑近他的嘴边，只听见他凉凉的，像是看待一件死物般毫不在意的说：“再去问问林眠身边的那个贱奴，不必仔细他的性命。”
“是”刘爹爹被他语气中的狠戾吓得身躯一抖，慌乱告退。
林主君命人收拾好地上的一盘狼藉，伸手抚了抚没有凌乱的发髻，收起眼神中的狠厉，脸上又是恢复往日的端庄模样。他端起一旁小侍刚端上来的茶盏，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转过角门，向自己缓步走来的白裙女子。
女子只用一根木棉花木簪半绾着一头黑亮的青丝，脂粉未施也难掩面容的浓烈精致，黛色的远山眉与白皙的肤色形成极致的对比，眼眸低垂，有礼的没有四处打量周围。浅色腰带勒出一节细细的腰身，曲线分明，林主君院内伺候的小侍双目含春，脸上带着微醺的红，忘记移开眼睛，傻傻的没有通传。
林主君看到苏青也是忍不住惊艳，可不至于像这些小侍连规矩都忘了，脸色有些难看，茶盏轻磕在桌子上。
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院内的小侍像是解除了定身的咒语，开始各自忙碌，身旁贴身伺候的冬葵脸上带着难掩的羞意上前领苏青进屋，然后静立在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吩咐。
苏青进屋后在离林主君三四步远的距离停下，左手在外右手握拳，互握于胸前，微微俯身柔声行礼道：“蒙村人氏苏青，见过林主君。”行动中披散在背上的青丝也没有动，背脊挺直，姿态谦恭却不卑躬屈膝，令人心生好感。
林主君示意身边的小侍上茶，面露温和笑意说：“苏娘子，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
苏青没有放下手，仍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只是掀起低垂的眼帘，一双漾着温和笑意的桃花眼看着林主君，轻柔的声音带着微哑：“林主君，苏青此次拜见是有事相求。”
林主君指尖捏着丝绸手帕轻点了点唇角，细长的眼睛带着完美的温和看着她，疑惑地询问来意：“不知苏娘子来找我有何事相求？可是府里的婢女伺候不周？”
苏青没有回避林主君视线，笑意未减地与林主君对视，语气认真和郑重的说：“苏青想求娶贵府的大公子。”
听到苏青的来意，林主君的眼神一暗，审视的眼神看向她，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道：“哦？听说苏娘子日常深居简出，十分用功读书，不曾与人深交，如何今日竟要求娶府里的大公子？”
林主君话中的试探之意明显，竟是想将苏青与林眠说成私相授受，这对男子的名声影响不可言喻。苏青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微微侧过头，白皙脸上带着醉人的红云，带着欢喜和爱慕的说道：“某偶有一次出府与友人相聚时，无意中听到城中对贵府大公子赞誉有加，称其芝兰玉树，知书达理，温良敦厚，且品貌出众，实乃男子典范，自那之后某就对大公子钦慕不已。”
似是想起什么伤心事，苏青双眸湿润，难掩一丝遗憾道：“家母意外身故前，只有两大心愿，一个是用功读书，一个就是‘如遇良人先成家’。某一直遵循母亲教诲，如今某只愿能娶到心中的‘良人’，待来日金榜题名时不枉母亲的心愿。”说完，向着林主君俯得更深，拱手行礼，以显示诚意。”
林主君本是想试探林眠是不是被苏青藏起来了，没想到苏青拐着弯回答自己的问题，当下一噎，温和的表情都很难维持，面色有些难看的不发一言。
他心里清楚，在自己的压制下外人只知道林府有个大公子，不可能会说出那些称赞的话，而苏青这么说明摆着在帮林眠。自古重孝道，苏青拿母亲心愿来说是，倒让人不好直接拒绝。相比另外两位秀才娘子，苏青就是邻县童试第一名，还有书院的几名大儒举荐，看着就像家境清寒的样子，本就受林府看重。怪就怪林家如今虽有钱，但商人地位卑贱，林家又没有儿子，家里是指望不上了，就指望能从资助的几名学子中出一个入朝为官的来摆脱商人这个标签，而苏青还是里面希望最大的。
如果换作是他的嫡出儿子，他不会这么犹豫，可为什么是林眠那个贱种！如果不是林眠爹那个狐媚子趁他和林家主没有子嗣，行那勾引之事，林府如何会有这个所谓大公子！
林主君想起过往，捏着的手帕都要绞断，紧咬着牙根平复呼吸，如沙砾般沉沉的声音响起：
“苏娘子，这嫁娶之事我一人做主是不行的，还需等家主回来我们商量之后才能给你答复。”
苏青眼中的欣喜之色都要满出来了，语气中带着谢意：“多谢林主君成全，某静待林家主回来。”
林主君被苏青这曲解他话的样子气得喉咙都要咳血，眼角的细纹都加深了许多，可是他还记得维持自己形象，想着快点打发走苏青：“苏娘子，如今家主仍在外行商不知何时回府，不如先回去温……”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女声喊道：“三郎！”他惊地看向苏青，苏青却是一脸意外，不像是提前知道什么的模样。
还没等林主君仔细探究苏青的表情，一个高大体型有些丰腴的女子大步迈进屋内，浑身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洗漱，手里还拿着圆形的掌心大小的物件，急着想展示给林主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