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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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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柏书没有回答,还把头偏到一旁,不看女生的眼睛。

    喉间发哽,方柏书缓了好一会,才憋出又冷又淡漠的语气,懒散着跟曲依说,“老子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怎么,你不会真的相信老子单方面喜欢你吧?”

    嗤笑一声,方柏书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觉得这件事情好笑极了,他评论了曲依一句,“自作多情。”

    曲依闻言,身体不自觉绷紧,她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应该识趣地赶紧转身跑走,可她还是有些不死心,仰头对方柏书说,“方柏书,你看着我眼睛说话。”

    方柏书没听她的,视线依旧是低垂着的。他兀自向后退了几步,拉开铁门,倚在门边,对曲依说,“老子就是觉得偶尔装装乖挺好玩的,要是让你误会了,那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方柏书砰地一下关上了门,而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家里。

    眼睛胀得发疼。

    曲依看着方柏书离开她的视野,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

    【“方柏书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过几天你俩找个时间说开就好了。”】

    想起陆宇辰的话,曲依一边深呼吸平缓着内心的情绪,一边开解自己道:“对,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最后在离开前,曲依又看了一眼方柏书的住处,不知道怎么,她一瞬突然觉得这座别墅空荡又冷清,像个没有人情味的金丝笼。笼子里只供吃食,却不见逗鸟的人。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掠过,曲依便将它打散开去。

    毕竟这也太过荒唐了。

    叹口气,曲依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思,转身往家里走去。

    而被她落在身后的别墅窗户之后,少年隔着窗帘的缝隙,偷偷看着她的背影,眼眶发红。

    过了好久,等女孩走进门里,他扶住窗沿的手才渐渐松开了些劲,他垂下头轻笑着说,“我要是堕落了,不能连累你一起。”

    “你得,成为我仰望着的样子。”

    -

    这样的情况还持续了好几天。

    曲依早上上学和晚上放学的时候,都能发现方柏书偷偷跟在她身后,跟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但他就是不肯跟她说话,表情还又臭又拽。

    所以曲依更加确定了陆宇辰说的“方柏书有苦衷”。

    曲依正还苦恼该怎么破解当下这个双方僵持的局面。

    课间她就被班主任王任强叫去了办公室。在王任强的办公位上,曲依瞄到了他桌面上的表格。那是她们班的学籍表。

    曲依当下就想去看一下方柏书的生日。

    如果他的生日还没过,那么他的生日说不定可以成为两人破冰的契机。

    王任强在旁边接一个突然打过来的电话,曲依便乘着这个空当,低头对着表格一栏一栏往下找。

    由于这个表格的人数多,字又小,顺序跟平时的学号也不一样,曲依找得有些困难。

    眼见着班主任已经在跟那头说再见了,曲依皱着眉盯着眼前的单子,终于在表格的一脚看到了方柏书的名字。

    顺着横行看过去,曲依记住了他身份证最后代表生日的那几位数字。

    3月21日。

    那不,正好是明天!

    还来得及,而且,这个时间非常好。

    看完以后,曲依松了口气,从头到脚都轻松了不少。

    王任强正好挂断电话,转头跟她交代班级事务。

    曲依一边应着,一边开始策划着给方柏书过生日的事情。

    过生日嘛,肯定少不了生日蛋糕。

    当天,曲依吃完晚饭以后,就跑去蛋糕店给方柏书定了一个蛋糕,并且交代店员,明天在他们放学之前把蛋糕放到门卫处。

    这样,她一放学就可以拿到蛋糕。有了礼,想必道理说起来也动听一些。

    睡前,曲依依例在睡前打开了手账本,并且做起了手账。

    ——这几天,妈妈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再过段日子,就要带妈妈去复诊了。有些担心妈妈不愿意出门。而且,我看得出来,妈妈很讨厌医院的样子。

    说来,还得想想该怎么哄妈妈去医院呢。(发愁)

    害,希望,下次去的时候,能听到医生说,妈妈情况好转了的消息。(双手合十)

    真希望妈妈可以早日摆脱这样的疾病。还有,所有其他患有这类精神疾病的人都能早日从里面逃出来。这样的疾病真是太可怕了。我光是看着就觉得揪心。

    对了,明天是方柏书的生日,再次出现一个希望。这是今天写在手账里的第三个“希望”了。我的希望真的好像有些多。不过我真的很希望,和方柏书的关系能够得到缓解。

    他一直在我身后保护着我,也算当得起他留在我手机里的备注——方大英雄的称号。

    所以怎么说呢,我也想做一回英雄,也想拉一把他,帮他往更高的地方走。

    写到这里,曲依停笔,换了画笔,在文字的底下,涂画上一个嗲毛的黑猫。黑猫旁边站着个想要伸手抚摸它的女孩。

    画完以后,曲依放下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拿起旁边的手机划拉了几下,消息栏那里跳出一条推送。

    ——明日春分,养生保健应注意……

    看到“明日春分”这几个字眼,曲依点开日历查看,发现方柏书今年的生日正正好撞上了春分这个节气。

    鬼使神差的,曲依打开百度搜索,想要了解一下这个节气。

    后面看着看着,曲依又拿起笔,翻了一页,在明天做手账的地方,提前写下日期——3月21日。而后在旁边标了个春分,在其后写下春分的特点特征——这一天白天黑夜平分,各为十二小时。

    然后另起一行——从今天开始,这一年的白昼就会变得越来越长了。

    -

    方柏书又起了个大早,或者是说,他失眠到了后半夜才睡着,而后又被自己定的闹钟给叫醒了。

    他像往常一样洗漱好,拿起自己昨天晚上散步去面包店买来的毛毛虫面包,把它塞进书包里,而后就站在窗帘后面,等着曲依出门。

    眼皮困重又有些干涩。

    方柏书昨晚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却还是睡不着,反而躺得烦躁,于是就干脆爬起来打开了灯,在灯下雕玉打发时间。

    所以今早睁眼以后,他眼睛难受得格外厉害。

    头靠在窗框边倚着,方柏书不自觉合上了眼,但是他还是强撑着挣开了一条缝,往外面望着。

    等了有一会,对面别墅的门打开来,女生匆匆忙忙跑出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又小跑着往前去。

    方柏书见了,立即打起精神,抬腿往门外走。

    他跟在她身后大概十几米左右的地方,就这么看着她。

    一路上往学校走,方柏书倒是难得见到曲依没有回过头看他。

    快走到学校门口了,却是一次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想理他了还是怎么。

    想到这,心里梗着有些难受。

    方柏书皱皱眉,将那股情绪强压了下去。

    这样,也挺好的。这不就是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之前那么对人家,还盼着人家对他好声好气,这不是白日作大梦吗?

    叹口气,方柏书抬腿跟着前面的曲依进了校门。

    走进教室,方柏书甩下书包,就拉开椅子,趴在桌上补觉。

    或许是因为昨晚雕玉耗费了太多精力,他一倒下,就算耳边绕着早读声,也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以后,方柏书做了个关于陈年旧事的梦。

    那个梦很乱,一开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周围的空气湿冷,偶尔能闻到乡间农家肥料的臭味,这些气味直直冲入他的鼻腔,呛得他往前迈的脚步发虚。

    身上的重量沉得不行,背上起了一层薄汗,扶住身后躯体的手酸胀,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动作,甚至有些无力,他却僵僵地保持着,嘴里一个劲地重复叫着,“外婆,外婆,外婆……”

    不知道叫了多久,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或许是因为嗓子哑了,但是他嘴里还在念着“外婆,醒醒,不要睡,外婆……”

    突然,往前去的脚步踏了空。

    他顺势往前摔去,脸蹭上泥土和身后重量压下来的感觉并没有传来。

    画面黑了一阵,失重感一停,再睁眼时,他发现他站到了一个水塘边。

    水塘面上,漂浮着一些杂乱水草和塑料垃圾,水的颜色并不澄澈,混糟糟的,散发着并不好闻的气味。

    水塘的中央漂浮着一个女孩。

    她的衣角被水撑着扬起,脸朝下,头发散开着,散在水面上,一团乱。

    身边跑过来几个痞子样的小混混,身上泥遭着,样貌也贼眉鼠眼的,就差在脸上用黑笔描上——“我就是混子”,这几个字来告诉别人他有多埋汰。

    他们围在方柏书身边,问了他几句话。

    但是方柏书听不清,所以没法回答,

    他们见他不出声,便有些恼。

    为首的那个,一拳往方柏书的后脑勺砸去。

    猝不及防,方柏书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眼前一阵发白,接着他就看不到东西了。他只知道,身后的□□脚落到了他身上,他很疼,却又觉得那些不是打在他皮肉之上的,所以背上挨打的地方木木的,反倒是内里的五脏六腑都泛着恶心,胸腔周围的一圈,闷重得很,最痛的是那一块。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逐渐听清了他们的声音,那些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七嘴八舌的指责着他。

    “他妈这个扫把星,看看他,克死了外公又克死了外婆,爹妈一个都不管。大家收拾完他回去记得用村头的柳枝扫扫身上,得驱驱邪,免得沾上晦气噢。”

    “……”

    “就是,你看,连刚认识的那个女娃都被他逼得自杀了,你看这人是有多晦气。”

    “打,快点,多打几下,免得他害了咱们村子其他人。”

    “就是就是,诶,兄弟们啊,你们说要不要把他弄去跟那谁认个错啊?”

    “跟谁认错?”

    “就那被他克死的女娃啊,不就躺在水里吗?”

    “欸欸欸,别说,这主意不错,把他弄下去。”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很快渗湿了方柏书的衣服,衣服和冷水一同黏在他的身上,几滴水溅到他脸上,带着水里的脏污。

    他被他们压着走到女孩面前半跪着。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刚看清东西的那一刻,女孩正好被那帮人拽着浮出水面。苍白浮肿的面容闯入他的视线里,胃里一阵抽搐,他附身下去剧烈地干呕起来。

    那帮人见了他这个样子,站在他身侧的直接摁着他的头,往水里扣,水涌入他长大的嘴里,腥臭味闯入口鼻。

    他想大口呼气却不得,平白还喝了好多水。

    【好窒息啊】

    他晃着头想要挣扎,结果窒息感却越来越强,灵魂像是要被生生从躯体里活剥出来。

    他伸手去抓东西,想要借着力站起来。

    扑腾了好久,他终于握住一个带着温度的东西,那东西将他往上一提,萦绕在他周边的低温消失了,窒息感也一下消退。

    方柏书猛地醒了过来,呼吸急促,额间起着薄汗,手上凉得不像话。

    他瞪大眼睛看着周围,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正坐在教室里。

    现在到了课间,同学们各自忙着。

    而他身边的手……

    曲依站在他身侧,他稍稍仰头就能看到她。

    她抓紧着他的手,蹙起眉问他,“你怎么了?”

    喉间一酸,方柏书一刹什么都想和她说了,他想让她帮帮他,他想有个人能来告诉他,说她可以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

    但是,想起那帮混子说的,好像又的确没什么错。

    他是个扫把星,所以他应该离她远点。

    再远点。

    他挣扎着脱开她的手,垂下眼,什么都没说,而后直接起身往外面走。

    等快步跑到天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他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刚刚,他连在她面前稳住声音说话都做不到。才刚张开嘴,他就觉得自己喉间发颤,他怕她听出来,所以他都不敢说话。

    现在终于没有人了,他呜咽着,将满怀的情绪与心事埋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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