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影子
陈陆星走后，徐泽也没有留两人呆太久。只是反复嘱咐曲依，现在高三，时间紧迫，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对方柏书却是一句没提，当他是个站在一边的大透明，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走回教室的路上，曲依和方柏书都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刚刚方柏书话里义正言辞的“替罪”，又或许是因为她们与青春期里，大人明令禁止的早恋扯上了关系。
两人尴尬着没出声。好像但凡有一个人先开口，都是对那些校纪校规的不尊重。
阳光斜照过来，将走廊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们之间原本还存着一大段距离，但是被光那么一拖。两人挨的很近。又像是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的站位。曲依的肩膀又重新抵上了方柏书的胳膊，影子依偎在一起。
此时正在上课，走廊上空荡荡的，除了她们没有别的人经过。所以影子之间的事情，除了洒进来的光，谁也没看到。
回到教室坐回座位以后，这节课也没剩下多少时间。
曲依握着笔，不禁有些出神。
刚刚在办公室里，听到方柏书那番话的时候，曲依是有些愣的。饶是她这只要一看题目，没过多久就能出现顺畅思路的脑袋，在那一刹，还是一片空白。
“老子喜欢她。”这句话的声音盖过了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声。
曲依知道，这只是方柏书为了履行他保护她的约定说出的话，或许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
但是想到手背上划过的那一道，规矩礼貌，毫无冒犯之意，且令人心安的力道。曲依脑子里更加乱。
由着之前的场景在脑海中晃来晃去，曲依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她才猛地回过神。
下两节课是英语连堂。
曲依想起英语老师说过要在连堂课上周测的事情，懊恼地拍拍眉心，趴在桌子上，打算小憩一下，抛开脑子里乱作一团的心思，准备好要考试的状态。
扑闪进来的光斑落在曲依胳膊肘外露出来的耳尖上，随着曲依趴下的动作，身后垂落的马尾随之滑落，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
这本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画面。
教室最后一排，某个刘海压低过眉，半张脸遮在臂肘里，只留出条缝，往女孩这边看的男生，轻轻“啧”了一声，眉心微蹙，像是羞恼，一头把自己整张脸埋进胳膊环成的圈里。蹭了两下，随后像是睡过去了一样，没了动静。
当晚放学的时候，曲依背上书包走出校门。
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扯了一下她的头发。
曲依头向后倾斜。
陈陆星的声音在曲依耳边响起，“呦，这不是我们曲依班长嘛？”陈陆星笑着跳到曲依面前，拦着曲依的去路。
“陈陆星，你又要……”曲依皱起眉看她，话还没说完。
“姓陈的，你当老子不存在是吧？”方柏书说着，提着曲依的书包带子，把她往自己身后侧带。
曲依被迫转了个身，背对着陈陆星她们。她想转回身，却发现方柏书提着她的劲没松开。
她手向后伸，想把方柏书的手拉开。
方柏书抬起另一只手拍开曲依在空中摇晃的手，压低声音，沉沉对她说，“别乱动。早点糊弄完那姓陈的，我也能早点回家。”
曲依听完，这才乖乖站在原地没动。
陈陆星站在两人对面，拍了拍手。很显然，她并不怕方柏书了，只一心想着，要把曲依拽下来，和她一起堕落。
所以就算经过了这几天的折腾以后，其他人都不敢再跟着陈陆星了，她还是敢这么站在曲依面前挑衅她。
尽管她身后站着方柏书。
陈陆星：“看来咱们的方校霸，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护咱们班长到底了呀。不做校霸了，改做英雄啦？”
方柏书懒得理她。说实话，通过曲依知道陈陆星的过往以后，他再看她这么固执地像条疯狗一样，向别人挑起战火，总觉得她身上藏着些自己的影子。
不过，作恶终究是不对。
他上前推开陈陆星，拎着曲依往前走。而后在绕过陈陆星以后，又使了一股劲把她牵到自己身前，带着她躲开陈陆星。
曲依被方柏书拎着到处乱晃，站到他身前的时候，后脑勺还磕到了他的肩膀。
方柏书还没松手，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不过方柏书好像没意识到这一点，扶着曲依往前大步走。
曲依被迫迈大了步子。
不过两人步伐不同频，曲依慌乱之中踩了方柏书好几脚。方柏书也没说她。直到两人走到离陈陆星很远的地方。
陈陆星看着两人远去，眸子里全是愤恨和不满。只一跺脚，便转身离去。
方柏书侧了半个头，看到陈陆星没有追上来，松开手，把曲依往前推了推，而后将手收进裤兜里，放慢步子跟在曲依身旁偏后一点点。
“谢谢你。”曲依下意识开口。
方柏书象征性地回了个“嗯”。
空气安静下来。正巧两人逐渐走出了学校附近那一带堵车的地方，没了嘈杂的声音，更让曲依觉得安静得有些尴尬。
她侧过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打开书，她一边低着头一边往前走。
正巧书上说到曲依感兴趣的内容，曲依看得有些入迷，后来走到路口前，连该转弯都忘了。
往前走了好几步，她才被方柏书往回一扯。
曲依下意识回头看，手上捧着的书往前滑落，方柏书压身过来，替她抓住那本下落了的书，拿到自己跟前看了几眼。“看的什么书，看得连路都不看了？”
“《时间简史》，天文的东西啊。”
“还给我。”曲依从他手里抢过，因为有些恼羞，兀自又往前走了几步，完全忘记拐弯的事情。
“过来啊。”方柏书看着她直直往前走，在她身后叫她。
“干嘛？”曲依没停。
“回家啊。”
“我在回家啊。”曲依不解。
方柏书看着曲依脸上一脸懵然的表情。有些忍不住，侧头过去低低笑了一声，眼眸半敛，眸子里都染上笑意。他往前跨了几个大步，拎起她的书包带子，“回家往这边啊，呆瓜。”
曲依往一旁看了好几眼，反应过来，“哦。”
拎着她转了个弯，方柏书松开手。
曲依把书搂在怀里没再打开。
方柏书见了，抬手过去，食指指了指曲依的书，“不看了？”
“嗯，不看了。”
“为什么？”
“要看路。”
方柏书收回视线，往前看。
视线闪烁一瞬，方柏书扫了眼自己身上的东西。
他平时也不学习，所以上学他从来不背包。早上沾上胶水的外套已经被他扔掉了，现在他穿着短袖，似乎没有什么能让曲依拽着的东西。
方柏书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白色校服身上。
他犹豫了一会，低下头将靠曲依那边的衣服扯出来个小尖，提着那一块衣服，对曲依说，“你要不拽着这走，就不用看路了。”
曲依抬头看着方柏书，面露难色，“这，有点不好吧。”
“快点。”
“……”
好像稍微意识到点不对劲，方柏书蹙蹙眉，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国家未来对宇宙的探索事业。”
曲依看着方柏书，手指垂在身侧，勾了勾，却没有抬起来。
方柏书又拽着那一小块面料往曲依那里够了够，“快啊。”
曲依闻言，这才慢悠悠抬起手，唇线抿紧，用食指和拇指捏起那一块衣料。
不过说实话，曲依还是觉得别扭。
而且……
曲依抬头看了看方柏书的后脑勺。
而且这个做法，怎么那么的，幼稚。
就和他留在自己手机里的备注一样。
方柏书头往曲依这边侧过来一点，曲依察觉到了，立即低下头去。
方柏书出声，“你怎么在路上看这些书啊？”
“因为回家的话，我就要准备学习的内容了，所以课外内容我把它们留在了路上看。”
“这么喜欢天文？”
“嗯，差不多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大学改学天文学。反正你的成绩肯定是够了的。”方柏书回头看她。
曲依抿紧嘴，“我没有想过。”
“那你从现在开始，可以想想。”方柏书给曲依提出建议。
“哦。”曲依应承下来，出于好奇，她也问了方柏书一个问题，“那你呢，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
方柏书脚步一顿，眼神懒懒扫过来，反问，“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有必要考虑这个问题吗？”
“有必要的，其实你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
闻言，方柏书低下头去，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曲依侧着头，身子稍微前倾，想要探看他的情绪。
方柏书动动嘴，叹口气，语气一下子沉下去，“没必要的，其实。”
说完他撇过头来，淡淡扫了曲依一眼，“看你的书吧，呆瓜。老子的事，你不用管。”
看着他眼底骤然沉下去的情绪，曲依忽然有些不忍，她想问问他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情绪低沉成这样。就好像那只慵懒高贵的黑猫一下子把头低了下来，在认输。
扯着他衣服的指节稍微用了点力气，拽了拽他。
方柏书又回过头来，看着她，“干嘛？”
“你怎么了？”
或许是没想到有人会关心他，方柏书的目光一瞬怔愣，随后强打起精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洒脱模样，扯起一抹敷衍的笑，抬起手替曲依把书翻开，“都说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看书吧，麻烦精。”
“不是这一页。”
方柏书喉间轻嗤出笑意，“呦，还得寸进尺了？”
“嗯。”
方柏书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表情僵了一瞬，而后嘴角上勾。“不怕我了？”
“嗯。”
方柏书无奈的松口气，转身回去，替曲依翻书页，“往前翻还是往后翻？”
男生的气息一瞬侵过来，拢在曲依身前。
似是对男生身上冷冽好闻，又带着点温热体温的气息感到好奇，曲依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往后翻。”
“到了吗？”
“还没有，应该还有几页。”
方柏书耐着性子，听话地一页一页帮她往后翻。“到了你吱一声。”
又翻了几页，曲依看到自己刚刚在看的内容，及时出声，“到了。”
修长指节一瞬顿住，“行，看吧。”方柏书翻过手，拇指扣住食指，而后松开，在书面上弹了几下，转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