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擦药
把笔放下，曲依看着那两行字，觉得自己很自私。
但是，曲依皱皱眉，内心纠结。
但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让自己安全的办法。
曲依叹口气，想起少年眉间的瘀伤，转身将药箱里的药和棉签塞进书包里。打算借此与方柏书打好关系。
这个想法一出现，曲依就在脑中不停地为接下来的交涉打草稿。
书桌前，她从打招呼开始一一在脑海中排练。毕竟这还是曲依第一次尝试和校霸做朋友。
“方柏书，我给你上药吧。”
曲依摇摇头，觉得这样好像太突兀了一点。
想起方柏书在她手机里输入的备注。曲依往前伸出一只手，对着桌上的月球灯摆件说，“方大英雄……”
但是这回她只说出四个字就没了下文。
“这么说，好像又太狗腿了一点。”曲依发愁地挠挠头。
看着面前的窗帘，曲依想起住在对面的方柏书，轻轻撩开窗帘，透过玻璃窗往对面别墅望去。
夜风习习，树影婆娑，一片昏暗夜色中，她只能看见对面的别墅里，二楼的房间亮起了明亮的灯光。而其它曲依能看到的房间窗户，都乌漆漆的。
曲依也是今天才知道两人是邻居的。之前她从没有看过对面的别墅有人出入，到了晚上也是暗沉沉一片，只有极少数时候，会看到对面的灯光亮起几盏。
回忆起一个多月前，突然停在对面的搬家公司的大货车。曲依猜想，方柏书大概是那个时候搬过来住的。至于为什么两人一直没碰面。
方柏书上课迟到，放学去网吧。两人属实是没有什么碰到一起的机会。
这时，对面的窗户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人影落入曲依的眼中，惊得曲依立马松手，放任窗帘自然垂落下去。
她坐回椅子上。承受着由于刚刚那一吓伴随而来的短暂心跳加快。
曲依轻轻呼出一口气，视线自然下移到打开着的手账本上。
如果方柏书真的愿意保护她，她会努力对他很好很好，来报答他的保护。
但是，曲依看着手账本上，没有描摹五官的身影，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跟他成为一路人，不能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绝对，
不能！
这个家里必须得有一个清醒着抵挡风雨的人，所以她要好好长大，安全地长大。至于学坏和颓丧……
她没有那个资格。
-
第二天一早，曲依背着书包刚走出家门，就看到了对面倚着墙，懒洋洋站着的方柏书。
他看上去一脸倦意，明显没有睡醒，眼睛闭着像是在站着补觉。
曲依觉得奇怪。
之前她就没有见方柏书在早上第三节课前到过教室。就算到了也是趴在桌上睡觉，完全没有要学习的意思。
刚开始班主任还会说教方柏书，也告诉过他家长。但是他家长知道以后，也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教育他，反而一直放纵他。
看他家长不管他，班主任便也作罢，而且方柏书的成绩也不是一时间能补回来的样子，他只能自认倒霉摊上一个拉全班平均分的差生。任由方柏书保持着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所以今天曲依见他这么早背着书包出现，有些吃惊。
曲依为了不吵到方柏书补觉，轻轻推开自己家的大门。
她昨天想好的对策，是打算借给方柏书上药的时候，趁机与他打好关系，以此来增加方柏书答应她请求的可能性。
现在四下无人，她盯着对面的少年，思索要不要现在实施计划。
说实话，方柏书的睡颜，有种很特别的乖巧。不是那种软糯听话的乖巧，而是淡淡然站在那里，让人觉得他像颗树一样，不卑不亢。是干净而有生机的乖巧。
正在曲依犹豫之际，方柏书突然睁开了眼。
乖巧一瞬被收回，蜕得干干净净。那眸子一睁，仿佛瞳孔自带着颓丧慵懒的气质，带着这张脸都不自觉有些阴郁。有一种颓痞厌世的美感。
由于站着的姿势，方柏书睡得并不沉。尽管曲依动作小心，但是那些轻微的声音足以在四下安静的环境里，引起方柏书的注意。
两人目光相接。
曲依想到自己的意图，心虚得急忙移开眼。
方柏书看到她别开眼，打了个哈欠懒散走到曲依身边站定，“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认识老子了？”
曲依抬起头看他，“没有，认识的。”
方柏书闻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小区门口走去。
曲依在身后连忙跟上他，看着方柏书墨绿色运动校服的衣角被风扬起，又落下，来来回回在空中打了好几个卷。
她试着开口与他交流，但是曲依昨晚排练了许久的话，却是一句没有用上，她脱口而出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是要去上学吗？”
方柏书脚步一顿，曲依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停下，一下撞到他的背上。
曲依连忙往后退，前面的男生也转过了头，看向她的视线里带上几分玩笑意味，“不然呢？”
意识到自己开了个不是特别好的头，曲依抓了抓自己的书包带子，一下子想不出该说什么，便毫无逻辑地回了一声，“嗯。”
“你嗯什么？”方柏书本来转头要走了，听到曲依的回答，又转回身来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女孩双耳耳尖飞上霞红，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为什么发着愁。“走不走啊，麻烦精，等会上学迟到了别怪老子。”
方柏书抬脚要走，顺手还抓住曲依的衣袖，带着她一起往前。
因为接近方柏书的目的不纯，此时由于太过紧张，曲依脑子一下宕机，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顺从地跟了几步。
看着少年攥着她的修长指节，曲依脑子里卡住的齿轮，终于肯咔哒一声向前转动了一点。想到等会要是到了学校，给方柏书上药这件事情似乎会变得更加困难。
手比嘴先一步做出行动。
曲依手抬起来，直直覆在少年的手上。五指张开，才堪堪勾住少年的整只手掌。
方柏书回过头，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有些错愕。不过随即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颓痞。“你要干嘛？”
刚触上那只纤长的手，曲依就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不过看看现在的情形，曲依觉得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她硬着头皮开口，“我给你上个药吧，你的脸上有伤。”
方柏书抓着她衣袖的手微微松动。
曲依没敢抬头，耳边只剩树叶被风吹过时，两两相撞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哼笑。
以为这声笑意是方柏书的不屑。曲依像触电一般迅速把手收回，心里的罪恶感如浪潮汹涌，混杂着羞恼，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心脏。
双手收回僵硬地垂放在身体两侧，曲依转头就要走。
方柏书却一把拉住她，“不是说要给老子上药吗，走什么？”
曲依猛地抬头看向他，瞳孔里溢满了震惊的情绪。
“算了，不想也没事。”看她这副模样，方柏书嘴角向旁边撇了一小段几乎不可见的角度。好似有些失落，又好似有些习以为常。
曲依急忙出声，“你别动，我现在拿药出来。”
她拉开书包拉链，先把占了大部分位置的外套拿了出来，递给方柏书，“这是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
方柏书伸手接过，随意地将它甩到肩上搭着。
曲依拿出棉签和药水，拧开药水瓶盖放在手心，将棉签一头沾满药水以后，她举起手给他上药。
方柏书比她高了不少，现在这个距离，曲依刚刚好能将药水擦到他嘴角的地方。
但是再往上，眉梢边的瘀伤，对于曲依来说就有点难处理了。
如果她伸直手臂去够的话，其实是可以够到的，不过那样看起来，她整个人就像是要扑进他怀里一样。十分暧昧。
方柏书虽然是校霸，脾气不算好。但是他刚转进来的时候，由于优越的长相和身上忧郁独特的气质，还收获了不少情书。
隔壁职业学校的小太妹听说了，还赶着来，在他放学路上拦住他，对他投怀送抱。
但是据曲依所知，那些贴到了他身上的人，后来被方柏书拽着衣领，给狠狠丢到了地上。
或许当时谁都没想到，就连曲依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身躯单薄，气质颓丧的少年，动起手来居然那么狠辣。甚至敢主动挑衅校霸，并且几下就把他打倒在地。
攥着棉签的手一紧，曲依没敢往看方柏书的眼神，只盯着嘴角那块颜色，在心中做选择。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出声让他低头，弯个腰？
好像不太现实。
或者就当没看到他眉角的瘀伤？
！
这是个好办法。
反正她确实比他矮很多，看不到也是正常。
曲依想着，默默把手收回。
“眉毛旁边还有伤，你帮我擦一下。”方柏书突然出声，主动弯腰下来，整张脸刚好停在她面前。
猝不及防跟方柏书来了个脸贴脸，曲依手一滑，棉签直接戳到方柏书的酒窝旁的位置。
曲依急得连忙收回手。
本以为方柏书会生气，谁知道他却好像没感受到一样，脸上一丝怒意都没有，反而抬手指了指自己眉角，“就在这里。”
“嗯，好。”曲依点头，视线擦过他的眼角的情绪，一时有些讶异。不过她很快将讶异压了下去，棉签在他的皮肤上一点一点，轻轻拭着他的伤。
“擦完了。”曲依提醒他，而后向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药瓶盖起来。
方柏书也直起身子，垂眼看着她。
见现在氛围不错，曲依拧紧药瓶，开口想提出自己的请求，“方柏书。”
“嗯？”
“你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