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动物爱好者的福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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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上了国中之后你就逐渐不再跟两个小男孩一起行动。你有自己的交友圈,他们也有他们的。
国一国二的时候基本只能在家看到他俩,到了国三,他们成了你的学弟,你才能在学校见到你家猫和狗。
降谷零:“不是狗,是人类。hiro也不是猫。”
一般都是午餐时间在花园长椅前碰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觉从你的便当盒里挑出你不喜欢但他喜欢的芹菜,于是被诸伏景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他又给你放回去了:“……别挑食。”
你忧郁地用筷子拨弄那几根芹菜:“唉,午餐互助小组要解散了。”
该小组组员有你和降谷零,主要活动为你用便当盒里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的芹菜来交换降谷零的章鱼小香肠。
降谷零:“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像恶霸?”
你远目:“还好吧。汪酱要多吃少油少盐的蔬菜哦,章鱼小香肠这等罪恶的食物就交给我好了。”
他既无语又觉得好笑:“这句话说给你自己听吧。”
诸伏景光将自己最后一块小香肠夹进你的便当盒里,温声制止你俩扯七扯八:“好了,快点吃掉吧,午睡时间要不够了。”
你还是乖乖把便当盒里的菜都吃光了。
午睡的时候你通常是靠在诸伏景光肩上睡(你一开始是设想他靠着你睡,被委婉拒绝了),不过每次醒来都会发现你趴在了他腿上。虽然都不如躺着睡舒服,但总比在教室里经常被同学吵醒强,自家猫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也很让人安心。诸伏景光还会带折叠小毯子,冬天的时候暖烘烘的。
意识迷迷糊糊中,你仿佛听到金毛黑皮小狗崽低声问猫崽“为什么你一说她就听”,猫崽意味不明地回答“因为是家人?”
“真狡猾,hiro。”
你家猫叹了口气:“彼此彼此,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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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三最后一次弓道大赛,努力了三年的你又喜提个人赛顺位第二。
团体赛甚至没获得名次。能力出众的前辈们和部分同级生都已经退部,新入部的后辈还是太青涩。
你不想在后辈们面前失态,微笑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挨个揉揉小孩们的脑壳:“比起预选赛来说,已经进步很大了!”
你同哭哭啼啼的后辈们在地铁口告别,然后刷卡进站,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从小学起就一直是弓道部的一员,你努力、有天赋,也热爱着这个项目,但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只能得到第二名。
今年赢过你的那名弓箭手是国一生,他是弓道世家的继承人。在你射最后一箭时觉得冠军近在咫尺,今天手感不错,射出后的弓返也很美妙,但还是因为准度问题输给了小你两岁的对手。
这是你国中生涯最后一次比赛,最后也没能拿到第一。
现在不是下班高峰期,地铁上没那么拥挤。你坐在长椅上发着呆,随着车厢的震动,你的头也一下又一下地磕着玻璃隔板。
诸伏景光今天有知识竞赛初试,降谷零要参加网球比赛,朋友忙着上补习班,都没能来看你的比赛。没来也好,反正也没赢。
好逊。说不定会被降谷零嘲笑。
你越想越难过,越难过越忍不住想,眼眶里憋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幸好现在车厢里人不多,不然一堆人围观女国中生哭泣,你更想哭了。
你没细数现在到了哪一站,反正坐过了站再乘反向路线的就可以了;你沉默地一边磕着玻璃一边掉眼泪,直到有人忽然扶住了你的脑袋。
“眼睛肿起来了诶,好蠢。”来人无情吐槽,拿纸巾擦你的脸的动作却很轻柔。
是降谷零。他站在你面前,弯下腰为你擦脸。
车厢里其他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
你吸了吸鼻子,不自在地躲过他的手:“你这是对学姐说话的态度吗?”
“你说得对是我的错,原谅我吧ちずる前辈。”他敷衍地回答道,无奈地掰过你的脸面向他,继续用叠好的纸巾擦你的眼角,“老实点别动。你这样哭着回去,会吓到hiro的。”
于是你就乖乖不动了。
降谷零低声嘟囔了一句:“果然只有hiro能压制你。”
“才不是。养猫就是这样的,要事事顺从可爱的猫咪。”你也低声回答,话音刚落,他帮你擦脸的力道忽然重了几分,“呜哇……!”
降谷零沉默地看了你一会。
“无论你怎么想,陪伴在你身边的他和我都是人类,不可能有动物的习性。”他说,“你不要把hiro当做什么易碎品,这样对他来说很不公平。”
——对我也不公平。
14
结果你又开始哭了,一边哭一边向降谷零解释你不是自己想哭,是这身体它控制不住,降谷零有些吓到了,不停地轻拍你的背。
你抽噎着抗议:“我又不是小孩!”
这话由你一个国三生对刚刚脱离小学生身份的国一生讲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哭笑不得:“你比小孩子更像小孩子。”
你:“你根本不拿我当学姐看!我身为学姐的尊严何在?!”
“又在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哭缺氧了……”他捧着你的脸,“听说大脑长时间缺氧状态会对智力产生影响。不是即将成为考生了吗?爱护一下你的脑子吧。”
你立马不哭了。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有些羞恼地踢了他一脚。意料之中地被躲过去了。
他现在已经比你高一点了,站在一起时,他看起来比你更可靠点。
你家的猫狗从小就表现得异常早熟,在你还沉迷美少女战士、期待霍格沃茨给你补发入学通知书时,他们就已经开始给你解释为什么世界上不存在圣诞老人(主要是降谷零,诸伏景光才不会做这种残忍的事),虽然你比他俩大两岁,但他们更像是在照顾你的那一方。
你闷声问:“比赛怎么样?”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赢了,对面实力一般。”
“哼。”果然不出所料。“景光呢?”
“初试第一名。”
“你们两个果然是那种想做就能做好的那种类型。可恶,好羡慕。……说起来,你怎么找到我的?”
降谷零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僵住了。他掏出手机,看到四条未接来电。
诸伏景光不太喜欢打电话,能line解决的就尽量打字解决,反复打四通电话已经是极限了。反过来说,他打了四次都没接,肯定要生气。
他这种平常看起来温柔没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比经常打架的降谷零更可怕。
“我们原本约好比赛结束后带你去千代田,那边有新开的甜品店。”他干巴巴地说,“你就当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非常感谢,但是千代田站早就过了不知道多久。
等在站台的景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你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也早已意识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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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了以弓道特招的名义向你发出邀请的高校,你最终原因去町内知名的升学学校。
国中毕业典礼上,你被隔壁班的男同学当众表白了。彼时你还在同两个弟弟聊天,该同学气势汹汹地走向你,一鞠躬,一伸手,一大喊“请和我交往”,吓得你差点蹦起来。
周围人在起哄,只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皱着眉。众目睽睽之下你后退半步,吞吞吐吐地拒绝,男同学表现得既遗憾又不意外。
你拘谨地向他鞠躬道歉,男同学摆了摆手说没事,继而被他的朋友们搂着脖子拉走。走之前他还朝你挥手道别。
男生们的声音直到走远了也依旧能听得清晰:“她不是在跟一年级那两个小子玩姐弟游戏吗,早就跟你说了快放弃……女人就是这种看脸的生物……”
走廊安静了一瞬。你尴尬地捏紧了手中的毕业证书:“抱歉……”
“为什么道歉?”诸伏景光朝你笑了笑,比起方才你被表白,他现在的神情要平和很多。“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感到困扰,这不是姐姐曾经告诉我的吗。”
话是这么说啦。
降谷零忽然问:“刚刚那个人和你很熟吗?”
你:“不算吧,好像只在体育课上一起打过排球。如果他是熟人的话,刚刚我说不定就想和他试试了。”
降谷零捏住你的手腕:“试什么?”
“就谈恋爱嘛。”你含糊地回答,“身边的朋友好像都有过谈恋爱的经验,只有我没有,就想试试……”
“太不负责任了。”诸伏景光打断你的话。
“诶?”
“出于好奇心而接受别人的好感,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他顿了顿,缓和一下语气,“如果没有喜欢上谁的话,就不要轻易答应别人,好吗?”
16
景光变得很奇怪。
零也很奇怪。
你有点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们,于是在父母同意后拎起行李就和朋友们一起坐上去往京都的列车。
毕业旅行嘛,多正常,被问起的时候也能毫不心虚地说这是原本就制定好的计划。
睡前接起来电,打好腹稿。
降谷零:“为什么不提前说,你是不是在躲我们?”
腹稿一句都没用上,你干巴巴地说了句怎么会,然后假装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好,啪一声挂了电话。
第一次挂降谷零电话,既心虚又不安又愧疚又有点刺激。你做梦梦到小金毛在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公园里朝你汪汪叫:你挂我电话!
你也朝小金毛汪汪叫:我就挂,怎么了!
小金毛气得变身为一只巨型犬,很帅,毛很亮很顺,也大得吓人。他啊呜一口将你的整颗头含进嘴里:还挂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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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被吓醒了。醒来后立刻对和室里的神龛拜一拜,发誓以后再也不对金毛犬神不敬,请不要再含你的头。过了一会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朋友问你昨晚是不是通宵了,黑眼圈好重,你回忆起梦里被狗子咬头的惨状,一时怒从心中起,给降谷零发了一条line:好你个可恶的金毛!
降谷零秒回:你没睡醒?
你正准备向他轰炸几十个兔子打拳表情包,忽然收到了诸伏景光的消息。
诸伏景光: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联系我,我这几天就不会再给你发消息,但是你回家时我会去接你。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诶?
你愣了一下。
他道什么歉,这说来说去不都是你自己的错吗?
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或者说,已经不是你无意识地想要圈养的宠物了。
你逐渐明白这一点。
17
在京都拍了穿和服赏花的照片,带回去给母亲看,母亲夸你看起来像战国时代的贵族小姐。
夸得你下巴要翘上天。
因为工作调动,父母在你开学前要去海外赴任,一待就是三四年。你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巧地向他们挥手告别。
走之前母亲按着你的肩膀嘱咐:“和景光在家要记得关好门,不要在微波炉里热东西的时候玩手机,不要总喝冰水,不要尝试吃没把握煮熟的东西,不要试图吃牙膏……”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仿佛意识到了亲女儿实在指望不上,于是又重新按着诸伏景光的肩:“景光,我们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和ちずる,需要钱就给我们打电话。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阿姨很放心你。”
你:“……喂,我快十六岁了哦。”
诸伏景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你:“你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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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活明显比国中的节奏要快很多。你感觉自己只有第一天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展示自己新制度的时候是清闲的,课业越来越重,弓道部的训练任务越来越多,数学越来越听不懂,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有快两个月时间没有跟降谷零说过话。
你吃晚饭的时候同诸伏景光提起这件事,景光却很淡定:“没事的,不用担心,重要的是ちずる自己的任务。最近的训练也很累吗?”
“训练倒无所谓啦,是我自己暑假时没认真锻炼,过一段时间就能跟上了。”你惆怅地说,“小狗这种生物……会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而抛弃主人吗?”
诸伏景光猛地呛了一下。
“慢点吃,别噎着。你也觉得今天的汉堡肉很美味吧?景光果然了不起啊。”你把自己的水杯推给他,然后继续惆怅,“唉,我是个不器用的姐姐。”
你把自己当他的主人了吗?
这句话在诸伏景光的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又被他咽回去。他自然地喝了一口水,“你喜欢的话,明天晚饭也吃汉堡肉吧?”
你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耶,要再加上芝士噢!……景光,耳朵怎么红了?”
他状似平常地笑了笑:“不小心放了太多辣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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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考结束那天,你捂着耳朵从人流中走过。朋友问你在干嘛,你说这是防止自己动摇的必要措施。
总之就是不想听到别人讨论正确答案!
朋友既无语又觉得好像有那么一丁点道理。
考试期间社团活动放假,你随便在弓道场打扫了一会就准备回家。结果在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学兰制服靠在墙边的金发少年。好像又长高了,那种由内到外杂志封面似的逼格震了你一下。
……被大金毛咬头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了。
妈耶,他站这会不会被星探搭讪啊。
正用臭脸击退想上前搭讪的学姐们的降谷零一眼看到你,一把抓住你的手腕,拉着你走到角落里:“又想跑?”
你:“才没有。”
他挑眉打量你一会,继而假笑一下:“随便你吧,反正你跑不了了。”
天哪他假笑的样子好像生气时候的诸伏景光!你在内心大喊,表面维持着虚假的波澜不惊。他俩混在一起这么多年,就不能学点对方好的!零学学景光的好脾气!景光学学零的有话直说!
“hiro说你最近很忙,我就直接来找你了。”降谷零也不在乎你不回答,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长方形的盒子,“其他就算了,反正你的义理巧克力都是hiro转送这点我已经想到了……但是只有这个我必须亲手送给你。”
是情人节回礼。
你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根银色绸面发带,末尾缀着一块小小的紫色碎钻。
他的手贴近你颈侧,手指穿过你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今天没有扎头发?”
对方动作得太过自然,搞得你也不敢拒绝他,只能僵直在原地任他动作:“……今天没有部活,所以……而且,披着头发看起来会更可爱。”
降谷零神色淡淡地将你脑后的头发拢成一束:“谁说的?”
你皱眉:“不可爱吗?”
他最后用发带在你脑后打了个蝴蝶结:“……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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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顶着降谷零的杰作回家,诸伏景光看到你时愣了一下。
他迟疑着问:“碰到zero了?”
你难得敏锐地眯起眼:“你反应不对哦。”
他还没说什么,你立刻跑去洗手台前照镜子。镜子里的你头顶鼓一块扁一块的,完全没有梳整齐。你就是顶着这样滑稽的发型一路走回家的。
果然是这样!你咬牙切齿。
就说降谷零为什么送你回家的路上不敢看你!果然还是因为不联系他在生气吧!可恶,太可恶了!
果然是金毛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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