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段小海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后来开车过来接程蝶海。那是红色的跑车，日本的马自达。段小海没说这是他的车，但是程蝶海知道是他的，凭感觉。程蝶海很喜欢坐段小海的敞篷车去兜风，喜欢在高速路上风驰电掣，喜欢一瞬息就消失的感情。在这个城市，他喜欢两种速度，另一种就是乘坐地铁，在地底下下穿行，似乎瞬息就可以从城市这头到达另一头，当然他更喜欢的是潜伏，在地底的穿行就是一次潜伏。

    终于看到海，天阴沉，海黑色，一望无际，水天一色地胶合在一起。只不过有咸涩的海风，一阵一阵地袭来。程蝶海一下子爱上海，尽管没有想象中的美丽，他兴奋地走上白色的沙滩，往海边跑去。

    细细的沙滩上留下两行脚印。段小海傻呆在车上，看着程蝶海的身影，他穿着西装，与海滩的休闲不那么一致。程蝶海是故意选这一套衣服，他喜欢在严肃的场合穿西装打领带，这是职业习惯，或者可以说是职业病。程蝶海显然把看海当成什么重大的事情，所以郑重其事地着装。

    可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海边，似乎穿着西服，更有别样的味道，人像镶嵌在海天一色中，厚重地融进去。段小海随即想起那个去日本的女人，想起她穿着鲜红的裙衣，提着珍珠白的凉鞋，缓缓地前行。以前，他们也是来这个海滩，因为没有开发，所以罕有人迹，两人在沙滩上追逐、奔跑、打水战，也在沙滩上亲吻、抚摸和□□，裸泳的感觉也不错，看着水一点一点地浸隐□□，肌肤骤缩，有莫名的快感。

    段小海缓缓地走向海滩，他也穿着西服，和程蝶海的衣服一个牌子。他喜欢和他穿一样的衣服，去商店买衣服的时候总会想着程蝶海，也就多买一套。这个嗜好有点不可救药，甚至内裤都是一样的，他喜欢看程蝶海穿他买的衣服，似乎在看另一个自己。

    两人后来静静地坐在沙滩上，静静地看海，谁都不想打破沉默。面对海，人是渺小的，纯粹的自己都是微不足道。也只有沉默，才能配得上海的博大幽深，也只有沉默，才能不亵渎大海。段小海感到奇怪，以前跟那个女人肆无忌惮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此时的想法。那时候□□的欲望膨胀着，还能想起什么啊。

    中午的时候，太阳才撕破云层，大海一下子明澈许多。

    “我们去吃海鲜吧。”段小海站了起来。

    “嗯。”程蝶海也站了起来。

    沙滩上留下四个浅浅的潮湿水印，他们坐得太久，沙下面的水就浸湿最上面的浮沙。

    段小海对海边很熟悉，知道哪个地方的海鲜好吃。他们驾车驶往村庄，七转八转，就看到前面有几个餐厅，大排档的装扮，简陋的竹棚，下面摆放着桌椅。只不过前面的平台上放着十多辆高级小车，显然酒香不怕巷子深，慕名而来的大有人在。

    段小海直接领程蝶海上了二楼，那里有房间，可以隔着窗户看到海。服务员把竹帘拉起，推开玻璃窗，海风就呼地扑进来，显得凉飕飕的。房间不大，应该是三四人聚会的雅间。段小海以前和那个女的经常来，每次来都坐这个房间，一切都没有变，连服务员脸上的慵懒也没有变，连她拉起帘子打开窗户的举动都没变。

    段小海点了菜，服务员就下去了。段小海忽然有点后悔，今个是怎地，怎么总想着那个女人？刚才点的菜都是她喜欢吃的，霸鱼豆腐汤、粉丝扇贝、生蚝馅饼，都是她喜欢的。惟独一例枸杞叶属于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想起她？段小海之前已经忘了那个女人，在和程蝶海这么多年里，他想起那个女人的机会少之甚少，可是今天似乎全想着她，一切都重新演绎一遍。段小海一时沉默下来。

    程蝶海看得出来段小海来过这里，要不不会轻车熟路，要不不会不看菜牌就点了这里的招牌菜。程蝶海在看对面的墙，那上面的镜框里写着这个店的招牌菜，段小海都点了。程蝶海没说什么，顺着段小海的目光，也侧头看海。海在阳光下明澈碧绿，有种诱人的魅力，好像有什么在呼喊，让人想不顾一切地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