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程蝶海心事重重，并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而是年关将近，妹妹的电话一个比一个紧，说什么家里早原谅你了，回来吧，说什么祖奶奶的身体不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奶奶的身体也差了，都念着你的回来啊。家里一个心思要他回去，他已经九年没有回去了，再过一年，他就实现他的誓言，十年不回家。程蝶海想着，就想起当年离家出走的情况。那时候他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这让程蝶海感到难看，平时自己学习很不错，偏偏考试出了问题，所以程蝶海执意不复读。家里自然先是劝说，后来爸爸生气，皮带抽了来打他。程蝶海后来谎称去复读，却拿了学费南下商都了，心里发誓十年不回去，要干出一番事业，再衣锦还乡。

    可是现在自己干出一份事业来吗？虽然每年都给家里寄了好多钱，可是这算事业有成？多少钱才算事业有成？程蝶海很懵懂，只不过他知道自己一无所获，一切事情回想起来更是屈辱。现在回去，算是有颜见江东父老？父亲不直接给电话，显然心里还是不能原谅他当初的叛逆。当然，父子之间那有过不了的关卡？只是父亲好面子，要他认错。可是我有错吗？如果当时复读，是不是已经考上大学，过另一种日子？这两种日子哪个光彩？哪个正确？即便那个正确，可是人能够回头吗？有时候人选的，明知道错了，可是还是要拗着劲走到尽头。程蝶海如此，心里有点酸楚，为眼前的日子感到惭愧。家里根本不需要他的钱，之所以隔三岔五寄钱回去，程蝶海何尝不也是为了一个面子？

    那就回去了吧？阻挠程蝶海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愧疚，自己的出走，造成祖奶奶的中风，自那一直卧床不起，现在也九年多了。祖奶奶和奶奶最疼爱他，可是做了什么孽啊。程蝶海叹口气，他一想到这些就后悔莫及，似乎有什么在刺他。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要回去了。以前寄给家里的钱妹妹来电话都说收到了，父亲都给你存着呢，可是这次，父亲原封不动的寄回来，那意思就是命令，你不回来那就不要寄钱了，我们南家就当没有那个人。这种无声的命令比他严厉的吼声还来用。

    程蝶海一时有点惶惑，然而就在抬头的时候看到段小海，他还在甜美地睡着。昨晚他过来是什么时间？两点还是三点？程蝶海那时装着睡着，他不想把心事表现给段小海看。段小海轻手轻脚走进来，随后就扯去衣服，程蝶海在黑暗中可以感觉到他脱光了，想象着他光滑的身子。他的皮肤真的很好，比见过的女人的身子还要细嫩，富有弹性，在月光下会有碧玉的光泽。段小海轻轻地进了浴室冲凉，而程蝶海那时才缓了一口气，只有见到他，他心里才静下来，从烦乱和迷茫中返过劲来。冲了澡段小海就赤条条钻进被窝，身上还带着热水的暖洋洋的蒸汽，挨在程蝶海的身上，程蝶海感到温暖，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原来是凉的。段小海也感觉他的身子凉，就斜身帮程蝶海把被子裹进，随后紧挨着程蝶海躺下，人还轻轻地嗅了嗅程蝶海的头发，随后才安静地睡下。

    程蝶海一直很纳闷段小海为什么喜欢嗅他的头发，他们用同样的香波，同样的松木浴液，身上的味该是一样，可是自从两人走在一起，段小海就喜欢嗅他的头发，一副陶醉的样子。程蝶海喜欢他这个小动作，喜欢段小海搂着他时的陶醉样子。有时候爱的表达不需要繁文缛节，简单的细节就能把爱的微妙阐释完毕。

    该是分别的时候了。程蝶海忽然想，如果真的回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来。他知道家里的意思，家里督促他回去，是想着他结婚，说是给他选好了对象，妹妹寄过来那个女人的照片，很漂亮也很清纯，程蝶海看到那张照片莫名其妙流了眼泪。不外乎这样的结局，程蝶海很绝望，可是看了几次照片，他也感到很庆幸，既然在开始就注定了结局，那就去服从它，程蝶海并没有腻烦，知道会和她结婚的。但是一见到段小海，程蝶海又矛盾起来，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决定回去的缘由。但这次不同，父亲把他寄回去的钱原封不动寄了回来，也就是说父亲给了最后的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