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势如破竹
执鞭殿深处，凄厉之声不绝于耳。
烈火、冰窟、刀山、剔骨、炮烙、车裂、磨神、刺魂……各类听过的、没听过的酷刑，这里应有尽有。而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疯喊声，更是常年在执鞭殿内萦绕不散。
一身利落黑衣的霍长思此刻正站在刑狱门前，神情淡漠，镇定自若，仿似对这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长思——”
轻缓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霍长思眸光一闪，又看了眼面前，见众冥侍皆有条不紊，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两息，他现身于月上宫内。
“这是何人？”看着在地上瘫成一滩泥的侍者，霍长思眉头皱起。
“重荒安排在月上宫中的内应。”
无樾太过轻描淡写，以致于霍长思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月上宫？”
“……”无樾梗住，“是，月上宫。”
真丢人！
霍长思与息衍看了对方一眼，藏起了眼中的笑：“那便交给我吧。”
“别让他太轻松。”无樾不忘嘱咐。
“放心。”他来得快走得也快，提起侍者，一眨眼又不见了踪影。
息衍见此也道：“我一并过去，看能否问出点东西。”
无樾点头。
之后的一段日子，息衍几乎日日待在执鞭殿内。
亡魂无身无躯，执鞭殿的刑罚自然也就不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刀刀寸寸，皆是伤及心魂，却又让亡魂不得昏厥，只能生受。
而那名侍者更由霍长思亲自审问，也在执鞭殿内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毕竟，他任执鞭部主多年，已经许久不亲自动手了。
冥差们纷纷暗暗揣测，那间最深处的暗牢里，关的到底是何许人也，不仅让部主亲力亲为，更有息衍少主从旁监看。
而冥差们的种种疑惑震惊，息衍与霍长思自是皆不在意。审问之余，二人也会闲聊几句，只是他们都不是话多之人，闲谈只是偶尔。
这一日，息衍想起幽君引川之托，便将那话说与了霍长思。
霍长思听后，却并未如他和宿尤当初所想的那般心事重重，而是截然相反的释然一笑。
便是平日，这笑也难从霍长思的眼中看到。
“没想到，转眼竟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你们竟已相识这么久了？”息衍问。
“是啊，当时，他也还不是如今的封共海市之主。”
“为何他会说，对不住你？”息衍试探着问道，“你们之间，曾有不快？”
霍长思沉默了。
不知是否错觉，息衍似乎从这位素来冷漠无情的执鞭部主身上，察觉到了一些哀伤。可不待细究，便又听到他浅浅说了一句。
“一些误会，和遗憾罢了……”
见他无意多说，息衍也就不再问了。
毕竟已是那般久远往事，能让两人耿耿于怀至今，想来已是心中一根刺。
只可惜经年光阴并未将这刺磨平，而仅仅只是让他们习惯了它的存在。以致于，即便如今可以面对它，却仍不愿拔除。
……
这时，一道微光射了进来，息衍立刻回神，抬手接住。待张开五指，便见一枚叶子令躺在掌心之中。
是当日他给巳湮的叶子令。叶子令随即化为一行字，浮在手上——
“已接回吱吱。”
“长思部主先审着，本座有事要办，去去便回。”息衍起身向霍长思道。
“少主放心，此人就快撑不住了，待审出结果，我着人去请少主。”
……
蓬生碧内，巳湮正与吱吱隔桌对坐着。
这小雀妖仍如当初在妖界见到时一样，胆小、羞怯，只是低垂着头，看也不看巳湮一眼。
息衍刚一现身，巳湮便抬头看向他，眼中颇为无奈。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旁，低声问道。
“嗯……本就胆小，这段日子又被胭娘变回原身，藏在了庭院中，想来与胭娘呆久了，突然分开不太习惯，性情更谨小慎微了些。”巳湮说着，突然吞吞吐吐了起来。
这样的她，息衍还是头回见：“怎么？”
“呃，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有些反应过激不太配合，我便……”
息衍福至心灵：“……‘碰’了她一下？”
“嗯，真的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
息衍顿时哭笑不得。
石桌对面传来微弱的一声反驳：“我都昏倒了！”
当真是，委屈又可怜。
又气愤！
两人：“……”
“抱歉嘛，”谁让自己确实理亏呢，巳湮只能低下头哄她，“当时也是没办法，你一直闹，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引来他人了……”
“哼！”依旧是弱弱的一声。
“咳，”息衍忍住笑，担起和事佬，“好了，先说正事。”
“胭娘的事，你应当知晓了吧？”他问吱吱。
“……知晓了。”吱吱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了些哭腔。
“那么此处，你觉得如何？”
吱吱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眼眶里还包着两汪泪：“如何？”
“日后你便居于此处，可愿意？”
“啊？”
息衍看她似乎仍未反应过来，又道：“你本只是人界一只寻常麻雀，得了狐妖半颗精元，才得以成为半妖，修成人身。此处生机充沛，于你修行有益，待我将另半颗精元给你，你便可成为一个真正的妖族，修行一日千里。”
“那，我会变得很厉害吗？”吱吱半信半疑地问道。
“若勤加修炼，不是难事。”
“那……我愿意在这里。”她稍加思索便应了下来，“我变厉害了，姨母便能放心了！”
两人突然噎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末了，息衍抚了抚她的脑袋：“正是。”
……
将胭娘留下的半颗精元渡到了吱吱体内后，息衍重新回到院中。
“她约莫会昏睡几日，这期间，两瓣精元会逐渐融合。”他对巳湮道，“重荒一事，冥界有了些进展，近日恐怕我会无暇顾及此处，便要辛苦你来照看她了。”
“你已经叮嘱过了，”巳湮轻笑，“去忙便好，还是那句话，若有需要，随时可来寻我。”
“好。”
正如息衍所料，接下来的数月，冥界上下都为重荒一事忙地脚不沾地。
先是从蓬生碧返回的第二日，霍长思便从那名侍者口中审出了第一个埋藏在冥界的重荒暗线。
有一便有二，之后顺藤摸瓜，息衍率宿尤和冥差拔出了一连串的重荒暗线，还有多个隐藏在暗处的煞气灶点。
以此为契机，冥界可谓是进行了一波彻头彻尾的清洗。一时间，一宫六部风声鹤唳，不止六部的部主和冥差整日正言厉色、行色匆匆，便是每日只顾排队闲聊的亡魂，也总能见着一列列冥差气势汹汹地从面前经过，在冥界各处巡逻戒备，让人大气不敢出。
而在冥界之外，秦久犀统率的冥使也从孤军奋战，开始与其他各族并肩作战。多方配合之下，围剿煞气和重荒的行动势如破竹。
其中，妖界更是在妖皇造桀的率领下，顺利找到了胭娘遗留图像中的那个洞穴。只是兴许近日各界动作甚嚣尘上，洞内的‘重荒’党羽早有察觉，待他们到时，洞内早已撤了个干净。
可纵然如此，各界联合剿杀重荒之举，也已经算是胜利在望。只差最后将逃离的重荒残部斩草除根，各界便能重归太平。
而尤其值得一说的是，自秦久犀得知了巳湮修雷电之力，又从宿尤口中听闻她的雷电是煞气邪兽的天敌后，便时常来求助于她。如此多番之后，面对巳湮摧枯拉朽般的强大，一言不合便爱动手的秦久犀每每看到她，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
便是宿尤都常常在息衍耳边唠叨，说自己的亲娘如今简直将这位未来冥后奉若神明！
对此，息衍自然乐见其成。
而此时此刻，在五界某处阴暗不为人知之处，好不容易逃出围堵、险险活下来的几个重荒残部正气急败坏。
当首之人轰地掀翻一方石案，声音中满是怒意：“无樾逆徒可耻至极，还有那人族小儿，竟敢毁我大业！诛我门徒！！”
想他浊隐蛰伏图谋万载，如今竟在这短短的数月之内被五界逼得如同丧家之犬，险些大业尽毁！
还有他在冥界埋藏多年的暗线，如今竟也被剿了个干净！这让他如何不恨之入骨！
“主上！”仅存的三五个黑袍下属齐齐跪下，其中一个劝道，“主上息怒，如今只剩我等，孤木难支，眼下之计，还需隐忍，好避其锋芒，趁机休养生息啊！”
话音未落，浊隐一个巴掌混着煞气毫不留情地拍了过去。
“隐忍？！”他怒吼，“这口气本尊若忍下，日后还如何震慑他们！”
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忍了万年！
当年大限将至时，他便强行逆天，以妖族修寿之法，为自己延长了至今万年寿命！此番倘若就此认输收手，他又怎知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下次！
他双眼阴隼，恶狠狠道：“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本尊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