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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陆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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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来的是平荻妹妹吗?”齐蔚抓着糯米糕,问,“他妹妹可真好看,戴上那条金缕丝就更好看了。”

    “嗯,是平蕊。”张以舟一手翻着书,一手搅拌着七宝琉璃粥,等糖化匀了,才推给齐蔚。“你喜欢那条金链吗?”

    齐蔚一口粥还没咽下去,听张以舟这么问,她连忙道:“我就是卖这个的,看太多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

    “好好好,知道您财大气粗了。”

    张以舟仿佛格外珍惜这“一次机会”,想尽办法对齐蔚好。他似乎留意了齐蔚喜欢的所有东西,让饕餮客老板天天给她做饭、夜里留一盏灯、睡前备好一杯水,甚至是枕头的高度都重新做了,方便她趴着养伤……她喜欢的、习惯的,张以舟尽为她准备妥帖了。

    齐蔚把脸埋在粥碗里,心说张以舟不会是耍小心机,让她习惯有他吧?

    张以舟说他舍不得,但究竟是舍不得齐蔚作陪的日子还是舍不得齐蔚?他的舍不得几分重?有多长久?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

    算了,又不是写账本,哪里能轻易算清?

    侍女又端来一道水晶包,齐蔚一口咬下去,顿时被汤汁烫了舌头。她还没呼出声,就有一杯茶水搁在了手边,张以舟又叫人跑去冰窖取了冰块给她含。

    齐蔚叼着冰,忽然笑出声。

    “怎么了?”

    齐蔚嘎嘣嚼碎了冰块,道:“我现在好像一块冰,被你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齐蔚只不过开个玩笑,但张以舟手指卷着书角,问:“会让你不适吗?”

    “没有抱怨的意思。”齐蔚伸手过去,将卷起的书角捋平,“哎,我不是冰块,你寻常那样待我就好了。”

    “对不起,我以为现在这样就是‘寻常’。”张以舟道。

    确实,张以舟待人一向是妥妥贴贴……可是自从他问齐蔚能不能留下,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齐蔚也说不清是哪,那便揭过吧。

    齐蔚问:“我快吃饱了,可以找小熊哥和我一起吃这个水晶包吗?他喜欢吃包子。”

    “小熊哥?”

    “就是在厨房烧火的小孩。”齐蔚道。

    “那孩子前几日被张伯的亲友接去养了。”

    “啊?”齐蔚有些诧异,但她醒来就发现张府换了许多人,猜是因为那次刺杀,张以舟要彻底清干净这里。她没资格插手什么,小熊哥要是能因此去好人家,那倒也不错。

    “他们对小孩子好吗?不会欺负小熊哥吧?”

    张以舟将水晶包吹凉了,蘸上酱,递给齐蔚,“是一户好人家。”

    “我能去看他吗?”

    “等你身体好起来。”

    齐蔚这一顿吃饱了,漱口后,便推开隐囊,趴回了床上。背部的伤口尚未愈合,她牵一发而动全身,压根不敢下床走动。

    齐蔚俯卧着,取了账本对条目。她昏迷这段时间,店没歇工。小事绿芽她们处理了,大事张以舟帮着压住,等齐蔚醒了做决定。所以倒也没耽误什么。

    齐蔚查完账,转着笔头,忽然叫道:“张公子、张以舟……”

    “嗯?”张以舟揉了揉眉骨,收回思绪看向齐蔚,“不舒服吗?”

    “还好。”齐蔚摊开手,道,“你不累吗?我们玩会吧。”

    张以舟看向她手心里的骰子,道:“我不会。”

    齐蔚咧嘴笑,“很简单的,我教你。”她取了两个杯子,各倒扣五颗骰子,“猜我们手里的数有多少相同,例如我说四个三,你若是觉着我和你加起来有这么多三,甚至更多三,就往上报,要是不同意我,就开我。我们轮流报,怎么样?”

    张以舟合上书,坐到床边,“嗯,明白。”

    齐蔚便将一个杯子推给他,“我以前玩,都是会比酒的。但是现在我又喝不了……”

    张以舟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齐小姐想赌什么?”

    齐蔚唇一翘,就道:“哎,你又像在看淫贼了。我都这样了,能把你怎么样嘛。”

    “咳。”张以舟端起凉茶抿了好几口,道,“抱歉。”

    “我们这次就赌输一次,回答一个问题,不能说谎。”齐蔚压着杯子,在桌面摇动骰子,她掀开一条缝看了一眼,道,“五个六,张公子你呢?”

    张以舟似乎是不想扰她的兴致,虽然生涩,但还是摇了摇,他道:“七个六。”

    “张公子玩很大哦。”齐蔚贼兮兮道,“开。”她只有三个六

    张以舟跟着掀开杯盖,他五个六……

    “你这……”齐蔚顿时哑然,“这运气也太好了。”

    “承让。”张以舟轻笑道,“我可以问问题了吗?”

    “行,照顾新人。”齐蔚大咧咧道。

    张以舟问:“伤口疼不疼?”

    齐蔚眨了眨眼,没想到他问的这样简单,“有点疼,但今天比昨天好些。”

    “嗯。”张以舟垂下眼帘,认真摇动骰子。

    “五个四。”齐蔚道。

    “六个五。”

    “六个六。”齐蔚道

    “开。”

    掀开杯盖,齐蔚忽然觉着哪不对劲,但这一轮是她赢了,她便没多想。“你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她问。哪天来的刺客,分明没有伤到他。

    张以舟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事情有些沉,你想知道吗?”

    “想。”

    张以舟道:“我想要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的老师不愿意给我,所以我只能拿自己做要挟。”

    齐蔚想到他拿刀比在脖子上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齐蔚向来惜命,以为人人都是如此,原来张以舟是个例外。是什么东西能让他用命去换?

    “是帮我要解药吗?”齐蔚问。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张以舟笑道。

    “拿我可要出真本事了。”齐蔚道。

    “请。”

    齐蔚心说一个门外汉,不得输到被她问出底裤?她笑得虎牙完全挡不住,然而事情走向越来越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居然一输再输。

    “你……你明明会玩!”

    “齐小姐,我好像说过,兵不厌诈。”张以舟打开杯子,又是他赢。

    中计了!齐蔚气到想在床上打滚,奈何身体根本不允许。

    “在昭郢过得可好?”张以舟问。

    “非常好。”齐蔚摇着骰子

    “手头紧缺吗?”

    “不缺。”齐蔚兵败如山倒……

    “有碰上麻烦事吗?”

    “没有。”骰子摇出火了,还没赢上第二次。

    “身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我爹抽的。”齐蔚愤愤盖上杯子,准备再摇,却一下怔住了——难怪他要装不会,一步步请君入瓮,入的竟是这里。

    齐蔚垂下头,不自在地搓着杯底,问:“你看到了?”

    张以舟歉然道:“治疗你背部的刀伤时,情急之下,我……”

    齐蔚沉默片刻,似无所谓道,“看到也没事。不过是一道,额,几道疤而已。”

    “是因为两年前的事情吗?”张以舟问。

    齐蔚不想说,但两年前遇见时,她身上还没有疤痕。这两年间,张以舟又一直遣人暗中看顾她,就算齐蔚不回答,张以舟也猜得到。

    齐蔚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是啊,谁让我挥霍无度呢,我爹想让我长点记性。可谁想到,他把我养得细皮嫩肉,鞭子都能给我留下几道疤。”

    其实不止几道疤。

    周大夫剪开齐蔚的衣服,闯入眼的除了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还有纵横交错的旧伤疤。韩江月禀告张以舟,总计有十一道食指粗细的鞭痕盘桓在齐蔚身上,胳膊、后背、腿部都有。

    “对不起,我不该一走了之。”张以舟道。

    “哎,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你有你的事要去做,总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吧。”齐蔚又笑了起来。“整天道歉的男人,可没有用哦。”她说着,轻佻地伸手勾了勾张以舟的眼角。

    仿佛羽毛拂过,留下片刻的痒意。张以舟耳垂泛起红,他轻声道:“以后不会了。”

    ——

    秋风吹动檐角的铃铛,清脆的声响引得张以舟抬头看去,只见满目枯枝映在云天之间。要入冬了啊。

    张以舟心下一动,合上奏本,踱步去颂雨轩。齐蔚却不在,侍女说她还在暖池浸着。这几日齐蔚伤口结疤了,她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往暖池跑。

    算时间,泡得有些久了。张以舟正欲叫人提醒她,就见一个侍女从齐蔚卧室取了东西匆匆出来。

    “取的什么?”张以舟叫住她,问道。

    侍女要打开给他过目,却被张以舟压住了,“齐小姐有说是什么吗?”

    “回公子,小姐没说。”侍女入府不久,还有点畏惧不太爱说话的公子,搜刮了脑子,怯生生道,“大概是药,姐姐们说小姐洗浴后总是要抹很多药。”

    疗伤的药在进暖池前,张以舟就叫人给她带着去了。那这些是?

    张以舟明了,“去吧,让齐小姐别在那待太久。”

    齐蔚洗好去书房找张以舟,刚要敲门,就听张以舟说进来。

    “张公子,谢谢你的花。”齐蔚道。她去暖池的时候,侍女打开十几个盛满花瓣的匣子,说是张以舟给她留下的秋花。齐蔚没想到张以舟连她喜欢泡花浴都知道,甚至给她备了这么多,差点给她整落泪了。

    “我今天泡了一点,其它继续存你的冰窖里好吗?”她说着,倾身去拿张以舟手边的葡萄。

    一丝含着微苦的清香从张以舟鼻尖绕过——她选了迷迭香。张以舟将那盘葡萄挪到齐蔚身前,“嗯,你喜欢就好。”

    “你在画画?”齐蔚见桌上有一幅未完成的远山图,“这片雪山和我以前见的好像,但又不太像。”她抬头对张以舟笑,“你画得更好看一些。”

    张以舟轻拍她的发顶,道:“虽然画的是雪山,但取的是意境。齐小姐聪慧,看出来了。”

    齐蔚没感觉自己看出了什么。张以舟待人,嘴里真是挑不出毛病。“画的是我们和万雪国的交界处?寒鸦顶?”

    “对,你去过?”

    齐蔚点头,“做生意嘛。从云门走的过路费太高了,大家只能从寒鸦顶翻山过去。这座山又冷又峭,不好走,还好雷鬼将军会派军队送我们过去。”

    “雷鬼将军?”

    “就是镇守锁澜关的大将,我也没见过。但是万雪国的人很怕他,说他是‘雷鬼’。好像是因为他每次出兵都很快,而且对万雪国和北方的蛮子都非常狠。不过这对我们是好事嘛,所以我们叫他‘雷鬼将军’。”齐蔚嚼着葡萄道。

    “原来如此。”张以舟听得认真。

    齐蔚忽然又想起另一位将军,她指着寒鸦顶的山脚,道:“这里有一座祠堂,你知道吗?”

    张以舟摇头。

    于是齐蔚绕到张以舟那边,擦干净手拿起细笔。得到张以舟的许可后,她在画上添了几笔。她本想画完,但发觉自己和张以舟差距实在太大,根本勾不出配得上他这幅画的感觉。于是只画了个模子,留待张以舟去描绘。

    “这是昭恒大将军的祠堂。”齐蔚道。张伯说过别跟张以舟提逝去的故人,但她觉得这件事应该可以说。

    “嗯。”张以舟轻轻颔首,示意她继续。

    “是锁澜关的民众建的,里面有大将军的牌位,还有人自发在那看守。我们翻山之前,都要去拜拜大将军。我听说大将军喜欢喝上北国那种纯绵的酒,每次去,都会带上一点。”齐蔚挠头问,“我没有带错吧?”

    张以舟道:“没有带错。兄长不碰烈酒,上北国的酒是他常喝的。”

    “那就好。我下次去,再多带一点。”

    “谢谢齐小姐。”张以舟说着,将笔沾上墨,却是放进齐蔚手里。他站在齐蔚身后,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笔一笔画全了那座风雪中伫立的祠堂,“我六年前去过锁澜关,此后便再未前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六年前,齐蔚心算了一下,那是昭恒大将军战亡的时候,张以舟怕是去扶棺归葬。

    齐蔚听见张以舟的气息,知道他没有因为提这件事而难受,这才放了心,“好多人都很敬佩昭恒大将军,祠堂的看守爷爷说,大将军从来没有离开他护佑的土地。”

    “谢谢。”张以舟轻声说。

    画完祠堂,张以舟又带着齐蔚将整幅画都作好了。齐蔚凝眉看着成品,越看越不对劲。

    “不喜欢?”张以舟问。

    “喜欢是喜欢。”齐蔚摇头,道:“但你一开始应该不是打算这么画吧?”

    张以舟摸着下巴,道:“的确不是这般预想,不过我也很喜欢现在这样。”

    画的时候,张以舟问齐蔚想画什么。齐蔚对寒鸦顶的印象并不差,那里有络绎不绝的商队,有搭人梯送他们过雪山的士兵。还有白狐狸、梅花鹿、忍冬花、绿绒蒿……以及把她高高抱起摘花的爹爹。

    齐蔚说什么,张以舟就带着她画什么。原本肃穆的雪景,变得一派热闹。他们甚至还画了被裹成球的小齐蔚。

    怪可爱的。齐蔚看着画上的小人,心想。

    “齐小姐在作画上也很有天分。”张以舟又夸她了。

    齐蔚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觉得自己的天分也就画着玩玩罢了。想到这,她找出那本美人册子,翻到一页,道:“我有个地方不太会画,张公子,你能不能教教我?”

    张以舟饶有兴趣地接过,“噢,这是天绣阁的慕容小姐?”

    “你认识?”

    张以舟点头,道:“裁过几身衣裳,是慕容小姐来的。”

    虽然一直知道张以舟是显贵,但齐蔚依然会跪服于他不经意流露的贵气。天绣阁最会做衣裳,不仅舒适而且华美。阁中锦衣千万,价值万千,不是一般人卖得起的。齐蔚上一次去,还是生辰时,嫂嫂带着去的。若凭她自己,断然舍不得。而张以舟裁衣服,根本不用去天绣阁,而是慕容瀚心上门。

    张以舟不知齐蔚正在膜拜权贵,只觉她脸色奇怪。他解释道:“只是量了一下尺寸……没别的。”

    慕容瀚心这种骄傲的女人,亲自给张以舟裁量……齐蔚觉得自己正在高攀,属于话本里说的“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张以舟压下册子,认真道:“当时平荻也在,要问问他吗?”

    他果真要把平荻叫进来,齐蔚连忙停止胡思乱想,道:“诶,不用不用,我不是怀疑你。你最……守身如玉了。”

    张以舟面露窘色,他轻叹道:“诶,齐小姐知晓便好。”他指着齐蔚画的那页慕容瀚心,“这幅小画还差什么呢?”齐蔚画得已经很完整了,否则张以舟也不会一眼认出是谁。

    “我也不知道差什么。”齐蔚比划着,“慕容瀚心比我还高一截,她鼻子高挺,嘴唇的形状像流水一样,每一条线都很好看。眼睛里好像有一炉火焰,看谁就把谁烧着。她穿的衣服也很美,把她衬得像夏天最旺盛的花。她站在人群里,像一只鹤,骄傲死了。”

    “嗯。”张以舟安静听着,从齐蔚的描述里想象着。

    “我在中秋的时候,第一次见她,她就给我这种感觉。”齐蔚道,“我觉得她可以排到我的美人榜第五,但是我一直画不好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张以舟看着巴掌大的小画,想了想,又将笔递到了齐蔚手里。他托着她的手臂,在慕容瀚心的眼睛上添了两笔。

    “慕容瀚心”顿时活了,原来齐蔚要找的是“威风凛凛”。对了,慕容瀚心不只是孤高的鹤,也是掌控天绣阁的主人,她怎么会不威风呢?

    齐蔚高兴了,差点想蹦哒起来,但被张以舟按住了,免得她扯动伤口。“张以舟,你太会画了吧!骆将军说你是雍梁最好的画手,分明不止,全天下都没有你会画。”

    她指着“慕容瀚心”的眼睛,“就是这里,你记住了慕容瀚心最漂亮的地方。”

    张以舟含着几分笑,“齐小姐过誉了。”

    其实他早就忘了慕容瀚心的眼睛,但若是有人像齐蔚形容的那般漂亮,又威风凛凛,那她的眼睛大概会有几分像张以舟眼前这一双。

    齐蔚开心过后,便要把册子收起,晚上睡觉前再细细观摩。但张以舟抢先拿了,“可以看看齐小姐心里的美人都是哪些人吗?”他询问着,却根本不给齐蔚回答的机会。

    齐蔚不想给他看,伸手去抢。张以舟握了她的左手腕,向下一擎,两只手都给齐蔚锁了。他随手给齐蔚喂了颗葡萄,哄小孩似的,“我看看便还你。”

    他擦了手上的葡萄汁,堂而皇之地翻看起齐蔚的美人榜,没注意到齐蔚脖子都红了。

    齐蔚脑子里都是咬那颗葡萄时,无意间含了一下的手指。张以舟大概没注意到,但齐蔚清楚地感受到了指尖的温热。这男的真会撩拨人啊。齐蔚恨恨地想。

    两年前,月隐云深的夜色里,燃起山火的风藏入春涧,她含着……

    “齐小姐果真见多识广。”张以舟说话的声音一下将齐蔚炸醒了。他翻到排行榜第四了,那是昭郢有名的小倌,比画堂春的花魁还更会打扮,出门总引得掷果盈车。

    虽然张以舟正盯着小册,没看向齐蔚,但齐蔚还是忍不住别开脸道:“那是来我店里买耳坠的客人,我觉得挺漂亮的。”齐蔚没说的是,当时她一身男装扮相,小倌对她投了好几个媚眼。就……比花魁还媚……

    张以舟又道:“这是……你那位朋友?齐小姐与他的确是交情匪浅。”

    “有钱人家里的二愣子而已。”齐蔚道,“已经回家娶媳妇去了。”

    冉微白不告而别后,齐蔚寄了一对白玉做的小人给他,祝他新婚。冉微白似乎和家里关系不是很好,也不太喜欢带朋友回家,所以他没邀她喝喜酒,齐蔚便也不提。只在信里说日后定要他补上。

    “嗯。”张以舟继续翻动着书页。

    齐蔚还是脸色涨红,这会她记忆里的氤氲的春潮,总散不过去。张以舟突然松了她的手,问:“第一没有画完。是哪一位?”第一名的小画只有寥寥几笔,齐蔚原本打算撕掉,补上另一个人。可那段时间太忙。等稍微清闲一些,就到了她在张府养伤的时候。于是第一一直没有动过。

    张以舟这么聪明,哪里会看不出来第一是谁。

    齐蔚心下微动,忽然转过身贴近张以舟。他下意识退后,可齐蔚拉住了他的衣襟。

    齐蔚踮起脚,贴着张以舟的胸襟,像是不由分说地要吻到他唇上去。张以舟碍着她身上的伤,不敢推她,于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可。

    张以舟垂下眼,便是她不加掩饰的喜欢,他不论看哪,都仿佛要被灼伤眼睛,“你……”

    齐蔚打断他的话,“第一一直一直都是你啊。画上只有一面,可你的每一面,都太好看了。我该画哪个呢?”她微张唇齿,葡萄酸甜的气息周旋在咫尺之间。

    不出所料,从耳垂蔓延,张以舟脸红了。齐蔚忍着背后的疼,再用力一点踮起脚尖。耳廓碰到张以舟滚烫的脸颊,她凑到他的侧颈,想如同两年前那样,亲吻那点红得耀眼的耳垂。

    屋外是逐渐昏沉的暮色,屋内是暖色的灯火。房门早就合上了,没有人敢来打扰书房里的公子。

    他看过她身上的疤了,他不介意的,对吧?

    置满圣贤书的红木架、笔墨散乱的书案,或是柔软的地毯。无所谓,现在或许不需要药,只要她敢再次离经叛道……她有什么不敢的呢?凭什么只有齐蔚陷在那场春日的梦里?她要将张以舟拉下水。

    可近在鼻息之间时,齐蔚忽然又松了手,后退半步,“我饿了,我要去厨房找吃的了。”说罢,不等张以舟反应,便顺起她的小册子跑了。

    果然只要让张以舟脸红,她就不脸红。

    她不知道两年前的事情在张以舟心里算什么,但他直到前几天问她的疤痕时,才愿意提起此事。两年前是她嚣张跋扈,以为花了钱,张以舟便是她的。是她强行给他喂了混入药的酒,是她强人所难。

    现在齐蔚把权利交到张以舟手上,她不介意再等等,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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