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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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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前她们跟程父和苏先生打了声招呼,苏先生说将他的马车让给她们,他们一伙人赶着牛车回去就是了。

    沈晴本来就是风一吹就倒的体质,来的时候也是和苏先生共乘的。

    程予将沈晴背到山下的马车边,余师兄在前面赶车,三人先行回去。

    马车空间虽然远不如牛车露天宽敞,但此时车内只坐着程予和沈晴两个人也不会很拥挤。

    帘子外偶尔传来余师兄甩鞭子吆喝马儿和马蹄踏着土路碎石的声音,车子一路颠簸。

    帘子内,程予和沈晴面对面坐着,两人之间本来就饱和的空气更加沉闷滞涩。

    程予垂下眼帘,无意识地轻搓着指尖,“等回去了,我去我爹那给你找药酒,涂抹到淤青那然后再按摩几次应该就会很快好起来。”

    “嗯。”沈晴的目光虚虚地落到两人的腿间隔的地面上,“姐姐也懂按摩吗?”

    程予没提防她注意这个,她斟酌了一下两人现在的情况,觉得还是给彼此留点空余好一些,于是绕了些弯子回道,“之前我和师兄们玩闹也崴伤过,都是李妈妈给我们抹药酒按摩的,她的手法好的很。”

    沈晴的目光黯淡下来,别过了头没再搭腔。

    余师兄听着车内两人的谈话,总觉得阿予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这两个小姑娘闹了什么别扭,他只好苦笑着摇摇头,想弄懂女孩子之间的心思,可比读懂孔夫子的书难多了。

    到了程宅门口,程予先下车,余师兄在旁边掀开帘子,沈晴艰难地挪出来看到程予背对着她已经准备好了,她抿了抿唇,伏了上去。

    李妈妈本来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程予背着沈晴回房唬了一跳,忙跟着过来问,“怎么了这是?”

    沈晴闷闷的不搭话。

    程予将沈晴放到床上,起身出来边舀冷水,边跟李妈妈说,“阿妈,我爹的药酒还有没有?沈晴崴了脚,还得你给她按按。”

    李妈妈查看了下沈晴的脚,心里有了数,她拍了拍沈晴的手,安慰她没事,等她出了门,余师兄刚好卸了马车回来,在走廊门洞那悄悄朝着李妈妈招手,李妈妈纳着闷地凑过去,嘴里喃喃着,“这些孩子……”

    程予端着冷水进了沈晴的房门,自然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将水盆放到沈晴床边,蹲着拧了个毛巾,沈晴已经褪下了袜子靠在迎枕上,眼睛看着脚上的丝帕发呆。

    程予在床沿坐下,伸手替她解丝帕,沈晴似乎才发现她来了,腿轻轻颤了颤。程予低头给她敷上毛巾,随手将丝帕撂进水里。她轻呼一口气,抬眼转开视线,仍然没看沈晴,“我会把丝帕洗干净,你先冷敷一会,等会李妈妈拿来了药酒再慢慢给你按。”说完这话,也不管沈晴的反应了,起身端起水盆就要抽身走。

    “等等。”沈晴的声音幽幽响起,程予应声顿住,她却又久久地不再言语,最后,她似乎很落寞地轻叹,“算了,姐姐走好。”

    程予被她的语气弄的心里跟蒙上了一层渗水的白纸似的,皱巴巴,黏糊糊,难受得不像话。

    她“嗯”了一声,第二次出了房门。

    晾过丝帕回来,回头看到拿着药酒瓶子的李妈妈过来,可那步子却路过了沈晴敞开的大门……是正对着她来的。

    “怎么?”她谨慎的后退一步。

    “小余跟我说,你和妹妹闹别扭了,她才崴伤的。”程予被她说的一愣,居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娘还在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你现在这样是干什么?你可不能撂挑子啊。”李妈妈语重心长,看着程予越来越愁苦的脸色,她自以为说中了要害,当机立断把手中的药酒瓶子往她怀里一塞。

    “你好好去给妹妹按摩,小时候看那么多回,学也学会了,正好我呀今天手抽筋,歇着去了,晚上还要给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做饭呢。”

    李妈妈潇洒地挥挥手,自说自话地走远了,程予无奈的看着手里深色的玻璃瓶子,顿觉求天无路,告地无门的憋屈滋味。

    她抱着瓶子在沈晴的房间外面踱来踱去,正发愁进去了以什么话头开场,气氛才不至于太尴尬,房间里头那位却开腔了,“进来吧,我都听到了。”

    程予垂头,乖乖地走到门边,今天第三次跨进了这道门槛。

    余师兄在对面拐角处目送着程予的背影消失在沈晴的房门口,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今天可新鲜了,也试了回做和事佬的滋味儿。”

    他哼着歌喂马去了,心里甚是快慰。

    那头程予掩上门,磨磨蹭蹭地来到沈晴面前,沈晴瞥了眼她难得局促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脸色似乎也好了些,她状若无意地说了句,“天色似乎暗了。”

    程予紧搂着酒瓶,顺着她的意思道,“是啊,现在是歇午觉的时候了。”

    一时无言。

    沈晴看着她,挑挑眉,语气有些促狭的意味,“姐姐,毛巾不冷了。”

    “噢噢,好。”程予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她坐到床沿,将酒瓶放在床边的小矮凳上。

    她侧身将已经半干的毛巾取下来,甩开折成大一些的面积平铺在腿上,又轻握住沈晴的受伤的那只脚垫在毛巾上。

    沈晴只觉得脚跟所触,温软的一塌糊涂,她很信任地凝神看着程予接下来的动作,程予搓热手,拧开药酒瓶盖,一股酒气悠悠晃荡开来,她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轻轻覆盖在淤青肿胀的伤处,她另一只手轻按着她的脚背,含着药酒的手心温温地抚着肿胀处,静待伤处将药酒尽数吸纳。

    程予专心做一件事时很有耐心,她回忆着李妈妈的手法,手指一点点沿着沈晴的脚移动到各个穴位按揉,沈晴闭上眼,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程予按压的地方,又在她指尖收力的瞬间返回全身,浑身收力又软乎乎的塌陷下去,伤口肿胀处的痛觉好像也消失了,那感觉,仿佛真的有点身轻如燕的意味。

    “好了。”程予结束最后一个穴位的按摩,抬头看向她。

    沈晴懵懵懂懂的睁眼,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鹿,让人想去揉揉脑袋。

    “很舒服。”她唇角漾开笑意,程予忽觉眼前一片春意盎然。

    手下的触感温软细腻,凝脂胜雪,她回过神,将沈晴的腿放回去,掀开毛巾,腿上一阵潮凉。

    “我明天再来给你按,过几天就能消肿化瘀了。”程予将毛巾搭在手臂上,起身要走,“药酒先放你这里,这段日子都要用呢。”

    “姐姐,”沈晴坐起来拉住她的手,眸光柔得如同浸在清溪里的薄纱,“你一直这样待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程予听着她恳切的言语,垂眼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脸色终于还是暖了起来,某些被牢牢束缚住的东西又趁机探出头来,她回握住她的指,淡声答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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