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这种不安的预感围绕着江一程整整两天，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娱乐项目开始。
为了加强家校联系，学校邀请家长入校观看比赛，江一程在还清欠款之后，就跟张家那边断了关系，邀请函他没有要给的人，一到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却没想到白兰竟然会过来。
白兰穿着一件白色的修身鱼尾裙，衬着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长发高高挽起，妆容精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俨然一副贵妇人模样。
她站在人群里，是最显眼美丽的一位。
江一程正心不在焉地下楼梯，琢磨按兵不动的林牧究竟想干什么，一抬眼恰巧跟正看着他的白兰对视上。
江一程脚步一顿，脸上的神情立刻冷了几分。
黎衍正介绍着齐小查最近淘到的好店，见江一程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嘴角擒笑，扭着小狐步朝这边过来。
他眉峰微微蹙起，眼眸中是毫不隐藏的敌意。
“程程，妈妈来看你了。”
白兰笑语盈盈，转头又递笑容给黎衍。
江一程语气冰冷：“不用，你回去吧。”
话音刚落，他就下了楼梯，从白兰身边擦身而过。
黎衍没有理会白兰，紧跟在江一程身后。
白兰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的笑意一下被打散，露出掩藏之下的阴暗。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一瞬之间，眼底那如深潭一般的幽暗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笑意。
她转身快步跟上了江一程，语气软乎乎的，说：“程程，妈妈特意来给你加油，你跟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不好！”
江一程头也不回。
白兰今天过来是带着目的的，不管江一程如何无视她，她都必须得到想要的。
她穿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跟在江一程身后，“程程，程程”地喊。见怎么叫都不被理会，干脆脚一崴，坐地上去了。
“程程，程程，妈妈疼。”
江一程回头看了眼坐地上的女人，抿紧唇，继续往前自己班的看抬走。
黎衍停下来，蹲下身查看白兰脚的情况，见并没有大碍，松了口气。
他把白兰扶起来，介于她是江一程的母亲，黎衍语气十分客气地说：“阿姨，程程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白兰掀起眼皮看向黎衍，湿润的水汽让她的眼睛看上去水灵灵的，她红着眼眶娇滴滴地说：“衍衍呀，你帮阿姨劝劝程程，阿姨知道你们关系好，阿姨真得知道错了，以后都会好好对程程。”
白兰的眼睛跟江一程太像了，那样泪眼模糊地看着黎衍，让黎衍有种江一程正哭着看他的错觉，他的心倏然软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去帮白兰说好话，他的小朋友他知道，表面上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实际心里暖乎乎的，小朋友会如此对白兰，说明白兰做过很多让人心寒的事，他没有立场去劝说。
他说：“阿姨，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程程，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程程的。所以，你不必再来找程程了。”
白兰见苦肉计无果，抿了抿唇，默默点头。
江一程脚步不停，却能感觉到周围不停投过来的目光，以及大人们的窃窃私语。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只看见温柔漂亮的妈妈追着冷漠无情的儿子，就断定一切都是儿子的错。
“白眼狼”“白养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零星的词汇不停往江一程耳朵里钻，从小到大，江一程听得多早已经刀枪不入，白兰太能演了，他不是对手，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黎衍听着耳边传来的说话声，目光冷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就快步追上江一程。
广播里突然响起声音，请参观的家长们移步至体育馆，观看投篮大赛。
几个挂着后勤工作牌的学生负责引路，聚集在一起的家长们的话题很快又转移了方向，开始谈论关于学校的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刚才的事仗义执言之后，就跟他们毫无关系了。
黎衍拉住江一程的手腕，没往一班看台去，那边人太多，不好说话。他就近拉了小朋友去存放运动器材的仓库。
黎衍把仓库门关上，看着小朋友冷淡的眉眼和紧抿的唇，柔声哄道：“程程要是不开心，就跟衍哥说。”
江一程摇摇头，勉强弯了弯嘴角，说：“没事，我习惯了。”
这句“我习惯了”在黎衍心上狠狠刺了一下，他突然对自己刚刚对白兰产生的一丝心软感到气恼。
他的拇指在江一程手腕的皮肤上捻了捻，娇嫩软滑的皮肤触感非常好，他问：“她经常那样？”
江一程听出了黎衍声音里的小心翼翼，他微仰起头去看黎衍，仓库里只有顶上一个小窗户透光，光线昏暗，黎衍的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模糊不清里柔和了不少，嘴角没有带着笑意，也能让人感觉到温柔。
江一程说：“嗯。但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明明江一程才是需要安慰的人，但黎衍却反过来被安慰了。
江一程脸上很平静，表现得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一定也不在意那些。可他越平静，黎衍就越心疼，要经历怎么的疼，他的小朋友才能这样刀枪不入？
黎衍知道，现在什么安慰的话多少多余的，他声音有点哑，说：“程程，我能抱抱你吗？”
江一程眨巴眨巴眼睛，脸颊泛起一丝红，点了点头。
黎衍手上用力，将江一程拉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江一程，将单薄瘦削的人儿圈在怀里。
江一程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黎衍的腰，把脸埋在黎衍的颈间，好闻的桔子香味充斥着鼻腔，让他有种晕乎乎的感觉。黎衍的拥抱很暖和，他冷冰冰的身体慢慢恢复暖意。
在这一刻，江一程好想时间能停下来，让他永远待在黎衍怀抱里，尽管这个怀抱只是处于兄弟之间的情谊，他也甘之如饴。
“黎衍，我好喜欢你。”
江一程闷在黎衍怀里，溢满胸腔的情绪让他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事，只是尚存的理智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低到除了他自己，根本不会有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黎衍抱着人，好像听到小朋友说话了，他问：“说什么了？”
江一程摇摇头，说：“比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黎衍轻抚着江一程的背，说：“再抱五分钟。”
江一程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静静享受最后五分钟的温暖。
黎衍低头，轻轻吻了吻江一程的发旋，他有点按耐不住情绪，想现在就表白。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将这个念头撕碎，现在的时机不好，地方也不对。
他的小朋友值得拥有一场浪漫而难忘的告白，而不是草草率率。
“黎衍，明天去你家，我要带什么比较好？”
江一程开口问，这是黎衍提出的奖励，陪他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当黎衍跟他说的时候，他莫名有种要见家长的错觉。
黎衍说：“不用，什么都不用带，人来就行。”
本来他要带小朋友去约会表白，但哥哥催了好几次，这次逃不过，就先带小朋友回家吃顿饭，然后再去约会。
“这样会不会……”
江一程突然仰起头，“不好”两个字还含在嘴里，就被黎衍倒吸气的声音打断，他的头撞到了黎衍的下巴上。
“对不起！”
江一程抬手去揉黎衍的下巴，愧疚极了。
黎衍抓住他的指尖，捏了捏，说：“没事。就是下次抱抱的时候，要抬头先跟我说一下。”
江一程的注意力全在“下次”这个词上，微红的耳尖动了动，说：“嗯。我下次会小心。”说话的时候，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心事被察觉般装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小眼神儿全在黎衍脸上，听见黎衍说“走吧，比赛要开始了。”他嘴角才控制不住地扬起来，这是他跟黎衍的第一个约定，下次还能抱抱。
两人刚走出仓库，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模样很陌生，他说：“黎衍，黄主任让你去一下，在体育馆。”
黎衍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男生，说：“你是几班的，怎么没见过你？”
男生明显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说：“十二班的。你快去吧，黄老师找你。”
“到底是黄主任还是黄老师？”
黎衍说：“黄主任是我们教导主任，黄老师是我班主任，到底谁找我？”
他微眯着眼，语气咄咄逼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问题。
男生被问得往后退了两步，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他是外校的，收了好处才跑过来撒个无关痛痒的谎，没想到会被揭穿，正当他想转身逃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
黄建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急败坏地对黎衍道：“你让家长先去体育馆干什么？？投篮比赛下午三点才开始……”
黎衍被黄建兴一嗓子叫得分了神，让男生趁机逃走了。
黄主任是出了名的爱训话，被他抓住没半小时走不了，黎衍双目放空，回头无可奈何地看了眼江一程。
江一程忍着笑，用口型说：“我等你。”
免得“战火”东引，江一程躲到了墙弯后的一棵树下，这儿离操场不远，却半个人影也没有，平时就很少人会从这边走。
江一程倚着树，耳边能听到黄主任聒噪的声音，和时不时传来的广播声，听得他昏昏欲睡，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从背后靠近的危险。
等他的腰被一只铁钳般的手臂缠住时，江一程的口鼻同时被毛巾捂住，他想挣扎，但对方的力量太大，他动弹不得。
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景物出现重影，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江一程想，明天不能跟黎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