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江一程感觉到黎衍的冷淡，没有打扰对方。
他坐到书桌前，抽了英语练习册翻看，眼角余光跟着黎衍转。直到黎衍将行李大致收拾好，拿了换洗衣物进卫生间，江一程才收回目光。听了会儿流水声，他从抽屉里抓了把糖放到黎衍书桌上，坐回椅子后，思索了半晌，他又拉开抽屉，挑挑拣拣，将最喜欢的苹果味全都捡出来放到黎衍桌上，做完这些他才满意地开始刷题。
黎衍站在花洒下，双眸紧紧闭着，任雨水冲刷着脸。脑子里不断浮现的女生模样渐渐跟刚刚江一程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他抬手撸了把头发，有点心烦。
高一下学期的文艺汇演晚会上，黎衍对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他站舞台下，女生站在舞台上，穿着中世纪女仆装，冷淡的气质与女仆装形成鲜明的反差，女生的角色虽然只是个没有台词的背景墙，却让黎衍移不开目光。
黎衍是个极张扬的性子，喜欢了，那必然要追，但还不等他采取什么行动，却先知道了那个穿女仆装的不是女生，而是个男生。
原本只是一场闹剧，黎衍一笑便置之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那之后，他总会梦到女装的江一程，随着时间推移，梦的方向竟朝着某些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黎衍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纠正自己对江一程性别的认知，对方是男生，而不是女生！！
所以，在得知江一程的舍友要搬走时，他毫不犹豫地申请住校，只要跟江一程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能全方位清晰感受江一程是男生这一个事实，那么，一旦认知更改过来，他肯定就不会再做那些奇怪的梦。
黎衍关了花洒，囫囵擦干了身体。
正要穿衣服时，灵光一现，都是男生，光膀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么想着，他把衣服往脏衣盆里一丢，开门出去了。
江一程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从书里抬头望过去。
他嘴里含着颗硬糖，一边脸鼓起个小包，眉眼却还是清冷的样子，在看到没穿衣服的黎衍时，他的耳尖一下红了。
少年人肩宽腿长，因为长期运动，身材极好，肌肉线头利落流畅，十分养眼。
黎衍坦坦荡荡的“都是男生光膀子完全没问题”的想法，在看到江一程发红的耳尖时被直接击中，在脑子里化为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种自己在耍流氓的感觉，立刻从柜子里抓了件t恤套上，欲盖弥彰地说：“真热！”
江一程重新看回书上，嘴里的糖换了个位置，浓浓的甜味化开，他淡淡“嗯”了声，语气里带上了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一丝遗憾。
宿舍的床和书桌是配套的，黎衍的在江一程对面。黎衍看见书桌上放了一堆糖，嘴角弯了弯，随手拿了颗苹果味的软糖。
他的目光在江一程身上停了会儿，又落在他的书桌上。书桌被整理得很整齐，除了书之外，只有一个玻璃罐。玻璃罐上有一道裂纹，用透明带粘着，镀银的罐盖掉了漆，看上去年代久远，里面只装着两张糖果纸。
他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说：“谢谢你的糖！今晚请你吃饭。”他要跟江一程多接触，争取早日忘记他女装的样子，跟他发展健康向上的共产主义兄弟情。
江一程扭过头，眸中掠过一丝讶异，他喜欢了黎衍很多年，但黎衍应该并不知道他，也就是说，他跟黎衍今天才算互相认识。
刚认识就被请吃饭，江一程琢磨了会儿，觉得自己友善舍友的人设立得不错。他再接再厉，浅浅弯了弯嘴角，说：“好。”
江一程极少笑，嘴角弧度也偏向下，平日里给人冷淡又疏离的感觉，但嘴角弯起来的时候，眸中的清冷散开，漂亮的含情眼便生动起来，整个人从黑白色变成了张色彩浓丽的画，美得惊心。
黎衍心口像被猫爪子轻轻挠着，痒痒的，心跳都快了好几拍。他感觉这样的状态不太对，男生看男生心跳个什么劲儿？？
他又把江一程当女生了？？
黎衍立刻移开目光，默默在心里念着：江一程是男生！江一程是男生！江一程是男生！
足足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他才平静下来。先入为主的观念想要改变有点难，他需要更多的接触。
福城私立后门出去不远，有一家大型商场。天色暗了下来，黎衍原本想要打车过去，但江一程说服他不要浪费钱，绕小道的话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江一程带着黎衍穿进小巷，小巷老旧，但非常干净，地上散落着发黄的树叶，旁边旧居民楼里传来嘈杂的人声，饭菜的香味随风飘荡，充满了烟火气。
江一程有些心不在焉，他想找点话题，凹和善舍友的人设，但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个不唐突的话题，他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觉得与其尬聊，不如闭嘴，就闷着头往前走。
黎衍落后半步，目光一直落在江一程白皙的脖颈上。
他本来是想像平常一样去勾哥们的肩膀，男生跟男生，勾肩搭背再正常不过，可当视线落到那片后颈时，他动不了了。江一程的后颈又直又白，皮肤在并不明亮的路灯冷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象牙色的玉石质地，让他有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程程。”
一个带着几分不满情绪的男声突然从前面的墙弯处传来。
黎衍惊了一下，猛得抬头，循声望去，与一双带着明显敌意的黑沉眼眸对上，黑眸的主人他认识，是校霸林牧，人狠性格暴躁，仗着家世好，在学校横行霸道。
若在平时，跟林牧碰上，黎衍会避其锋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那声“程程”不知为什么让他很不爽，他故意没有挪开目光，带着几分挑衅看回去。
林牧没想到黎衍会跟他硬碰，他故意微仰起头，痞里痞气问道：“你谁？”
他脸上带着淤青，气焰嚣张，身后跟着几个染发带耳钉的男生，男生们不怀好意地盯着黎衍，眼里尽是嘲弄的神情，明显的来者不善。
“我新舍友。”
江一程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林牧，他敏锐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抢先做了回答，“我跟舍友去吃饭，先走了。”
说完，就要带人离开。
“程程。”
林牧声音染上了怒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江一程，说：“我不许你去。”
他话音刚落下，身后的男生就散开，把路全堵住了。
江一程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人冷了下去，他回头对黎衍说：“今天不能跟你去吃饭了，你先回学校吧。”
“把你一个人扔这儿？”
黎衍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伸手拉了江一程把人藏到身后，“那不行，我妈会把我赶出家门的。”他不知道江一程和林牧是什么关系，但从江一程的表情可以判断他并不想跟林牧多废话。
林牧刚刚转晴的心情，一下沉了下去，恶狠狠地瞪着黎衍。
从入学第一天，他就看黎衍不顺眼，那群眼睛有毛病的女生竟然觉得黎衍比他帅。他想收拾黎衍，但碍于“黎”这个姓没敢动手。福城黎家，那可是不能惹的存在。
不过据他后来观察，这个黎衍没穿名牌，没有豪车接送，没有大少爷脾气，怎么看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
普通中学生嘛，那就不必有什么顾忌了，自己送上门，今天新仇旧恨一起算。林牧做了个“上”的手势，说：“不准伤到程程。”
黎衍视线飞快扫了圈，他反应极快，一脚踹开从侧边想要偷袭的黄毛男生。
还不等他再出手，左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牵住，耳边响起江一程喊“跑”的声音。黎衍想说不用跑，他打得过。但被那只手牵着的感觉很好，他不想松开，就跟着狂奔起来。
风从耳畔呼呼的刮过，江一程跑得气喘吁吁，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黎衍带着他跑。江一程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碰到林牧的郁闷被一扫而空，心情变得轻飘飘的，好开心！
他们最后在学校东南角的樱花林停下来，身后没有追他们的人。这个角落没有路灯，周围有点黑。
江一程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运动额上沁着细汗，脸颊眼尾都微微泛了红。他说：“对不起，以后你可能会有点麻烦，刚刚那人是校霸。”
黎衍半点不喘，只有额上的汗和被浸湿的后背透露出他刚刚做过剧烈运动。
他微垂着眸子看着跟江一程交握的手，片刻后才说：“那怎么办呢？校霸会欺负我吧。”
江一程觉得这事责任在他，便说：“以后你尽量都跟我一起，如果再遇到林牧，我来应付他。”
黎衍好奇他跟林牧的关系，但江一程没说，他也就没问，只说：“好，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了。”这样的关系发展很合他的意，以后不用找什么借口，就能跟江一程挨在一起。
一道手电筒光束突兀地晃过，江一程眯起眼，抬手挡了挡，接着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熟悉男声吼道：“那边两位同学，过来！”
樱花林是学校小情侣最爱来的地方，教导主任又来抓早恋了！
江一程立刻抽手，手刚抽开却又被握了回去，紧接着就被拽着往前跑。他听着身后教导主任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黎衍带着逃窜。
不是！！他们没有早恋，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