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夕阳的余晖透过校图书馆的玻璃窗安安静静地落在桌面上，把在桌前认真刷题的江一程也染上了一层浅淡的亮色。少年眉目清秀，如鸦翅般的羽睫微微垂着，在眼下投了片浅淡的阴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暖色，却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冷淡疏离感。
他坐姿笔挺，正在稿纸上计算着一道数学题，笔尖与纸页摩擦发出低低的沙沙声。偶尔有风吹过，调皮地掠起他额角的碎发，少年沉浸在题海里，浑然未觉。
这时，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江一程下意识伸手关掉，握笔的那只手却没有停下来，清瘦的字迹从笔尖加速地往外蹦。他眉头微微拧了拧，强迫症驱使着他解完这道题，然而心里另一个声音却急切地发出警告——要错过时间了。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江一程抿了抿唇，跟以往每次一样，名叫“黎衍”的渴望压过其他任何一切。他将书本收拾好，动作很快，却很从容，白皙的手指抓起双肩包，离开了图书馆。
南方九月份的天还有些闷热，晚风并没有多少凉意。
一路下了三楼，江一程额上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在图书馆背后那条林荫道上放慢了脚步。这条路位置比较偏，平时嫌少有人走，这会儿周六，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他像往常一样，拿出一本英语书打掩护靠在了路边宣传栏上。借着宣传栏的遮掩，目光往体育馆门口看，他想见的那个人这个点会从体育馆里出来。
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群穿着球衣嬉笑吵闹的男生，江一程总是没有波澜的目光掠过亮色，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人群中心，那个身高最高，长相最帅，笑起来最好看的男生身上。
男生正随意摆弄着手上的篮球，跟身边的朋友说笑，英挺的眉眼被阳光渲染地更加柔和，笑得肆意又张扬。
江一程独自站在阴影里，偷偷看着被花团锦簇的男生。
他喜欢黎衍很多年了，但并没有打算让黎衍知道，早恋影响学习，所以他一直刻意保持着跟黎衍之间的距离，偷偷暗恋。
江一程看见几个女生扭扭捏捏地拦住了男生们，为首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脸颊羞红，对黎衍说了什么，黎衍便将篮球抛给身边的男生，跟着女生往他这边过来了。
这个场景并不陌生，江一程见过很多次。
黎衍是校草，长得帅运动好各种乐器玩得溜，喜欢他的女生很多，经常被表白。
江一程透过书本的缝隙，上下打量双马尾女生，女生长相清纯，偏可爱的类型，跟黎衍站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他心里觉得挺好的，眼神却不由黯淡下来，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下压，等意识到要回避时，已经晚了。
双马尾女生在宣传栏前停住脚步，回身仰起头，脸颊绯红，说：“黎衍，我很喜欢你。你打球的样子好帅。以后，你打球我能给你送水吗？”
江一程抬起的脚被迫收了回来，他背身靠在冰凉的铁栏上，下意识绷紧身体。等待回复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半晌，他才听见男生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说：“谢谢！不过不用，我有带水。”
江一程闭了闭眼，下意识回头去找声音的主人，视线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黑眸里。
黎衍眉骨高，那双狭长的眼睛就显得特别深邃，眼尾弧度正正好，好看却不显得多情。他眼眸里总带着三分张扬的笑意，那是没被打磨过的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和无所畏惧，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江一程的心跳漏了一拍，怔了片刻，才收回目光，身子一转，快步离开了表白现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黎衍望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情绪晦涩难辨。
等回过神时，江一程已经站在了宿舍门口，正巧这时宿舍门从里面被拉开，正打着电话的男生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表情有些惊愕。
江一程还没缓回神，愣着没动。
男生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却不敢说什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钥匙我放桌上了”，他绕过江一程，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江一程慢了半拍，才侧开身。
隔壁宿舍站门口吃泡面，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突然惊讶道：“同学，你不是刚搬进来两周，怎么就搬走了？？？”他嘴里还含着面，话说得含含糊糊。
男生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但什么也没说，拉着行李箱就往楼下走。
“隔壁宿舍这来来回回换了有四个了吧？？”
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心里嘀咕着，不经意转头正对上江一程，被冰冷的表情冻得一个哆嗦，他下意识想遁回宿舍，又想起手里的泡面味儿太浓，只得硬生生杵着。
江一程没注意到他，抬脚进了宿舍随手关上门。
天边的夕阳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透不到屋内，宿舍里有些暗，江一程盯着书桌上的钥匙，不知道为什么从听到女生向黎衍表白开始，他的心就空落落的。
直到周围全都暗了下来，江一程才从某种低落的情绪中回过神，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开了灯。
江一程这间宿舍面积小，只能住两个人，对铺的那张床现在是空的，不过，周日就会搬进新舍友，也不知为什么，高一下学期开始，他的舍友换得很频繁。他拿起钥匙，顺便写了张纸条，一起放在了下铺床板上。
不知这个舍友能住多久，希望能住久些。他性子慢热，要习惯另一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需要很长时间，最近一学期频繁地适应新舍友，让他精神总是紧绷。
江一程身上汗涔涔的，便拿了衣服去洗澡。收拾完自己后江一程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他坐到书桌前，架好手机，开始今天的直播。
从初一开始，他就在某平台上直播做题，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也知道怎么样能快速圈粉。凭着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和清冷干净的声线，他很快就在圈子里有了热度，又因为过硬的解题实力，四年下来，现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学习主播了。
江一程调整好镜头角度，对准试卷，开始边做题边讲思路。
“嗷嗷嗷，小哥哥你今天上线好早呀，开心开心！”
“小哥哥今天的声音也很好听，么么哒！”
“这道题竟然还有这么简单的解法，我艹！”
“一听到小哥哥的声音，想打游戏的我立刻拿出了习题册。”
“我承认我每天蹲点不是为了学习，只是为了小哥哥的手和声音，哈哈哈哈。”
“这道题这么解好简单，学霸就是牛，膜拜大佬。”
……
直播一打开，弹幕就飞快刷了起来，江一程没有看弹幕的习惯，他心无旁骛做着题，讲着解题思路，一直到11点宿舍熄灯，才关了直播，查看完下今天的收益后，拿着英语书爬上床背单词。
12点时，江一程手机闹铃响了，他合上英语书，戴上眼罩，准点睡觉。
他手机里设满了闹钟，一周七天每个时间干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循规蹈矩在自己画好的框框里生活着，没有波澜，安静又沉闷，但感到很安心。
周天下午，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江一程刚洗完澡走出卫生间，他身上穿着校服，头发有点乱，湿漉漉地还滴着水珠。懒得做表情的脸上冷冷淡淡，冷水将他白皙的皮肤浸润地更加生冷，整个人的气场比平时冷了好几度。
他走过去，伸手开了门。
会敲他门的除了新舍友不做第二猜想，江一程原本只想跟对方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可在看到门外的人时，他顿住了。
男生英挺的眉眼笼在阴影里，衬得五官更加立体，也更具侵略感，乌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望着他，唇角微微扬起，打招呼道：“你好，我叫黎衍，你的新舍友。”
江一程回视着他，嘴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半晌，突然扔下一句“你走错了。”随即“啪”一声关上了门。
黎衍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没有反应，下一秒，面前的门又开了。
只见刚刚那个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高冷气息的新舍友此时眼神柔和，清冷的气场收敛之后，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便生出了几分媚态，正眼错不眨地看着他。
知道黎衍是新舍友的震惊过后，江一程很快冷静下来，心里生出高兴来。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为了见黎衍而特意掐点去某个地方蹲着，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刷几道题。
鉴于之前的舍友总搬走，江一程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和善的一面，让黎衍能跟他一直住到毕业。
他挥了挥手，说：“你好，我叫江一程。”声音清清冷冷，干净轻灵。
黎衍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像被抽走般，一点点消失，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轻声“嗯”了声，就拉着行李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