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向晚的风
狭小的出租屋里，仅容得一人卧榻的板床上，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睁开了眼。他慢慢起身，动作迟缓得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啊——”好痛！他痛苦地呻吟起来，一醒来全身无力，疲倦得像刚刚剧烈运动过似的，关节咔嚓一声，他又无助地倒了下去。
他眨着疑惑的双眼。诶？这是哪里？
青年眼里藏不住的疑惑，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昏黄的灯光单单照射在房间的一角，忽暗忽明，像是年久失修的灯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和腥味，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杀猪场里的气味，倒人胃口。
房间里没有门，有的只有一扇仅容一人直立通过的落地窗，崭新的落地窗与这个老旧的房间格格不入。从透明的落地窗往外看，是一面黑色的围墙，离房间仅有一米不到。天空依旧是湛蓝的，可以看出此时应该是午后。
借着阳光，青年勉强看清了窗边的格局，黑里透红的木板，以及自己身下的发黑的木板床，单薄的被子盖着青年的下半身。
想要让视线更加广阔，青年努力侧着身子向外看去，可依旧是那面围墙，上面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
砰——因为床太小，起身翻转的青年倒了下去。
嘎吱——
青年落在地板上。
“哎呦——”费力地扶起身子，似乎是认清现状了，皱起眉头，青年开始回忆。
我是谁？他不自觉地想到。
我叫向晚。啊，是叫向晚，怎么刚刚想不到了呢？
忽然，半掩的窗户被推开，一阵强风吹来。
呼呼——
好冷！打了个寒颤，这时他才发现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短裤。像是突然走进冰窖一样，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手忙脚乱地裹起床上的被子，风渐渐停了。
“啊！”向晚尖叫了一声，他看到扯去被子的床上面满是凝块的鲜血，像是油豆腐一样蠕动着。
“唔——”他弯下腰，一股呕吐感涌上心头。干咳了几下，却只呕出一些酸水。
这时他才注意到肚子的不适，好饿——我这是饿了几天了啊？
等等——向晚忽然想到了什么。
急忙检查身体，他才发现自己腿上也沾满了粘稠的血液。
这血是哪来的？
他下意识联想到房间里的臭味和腥味。
仔细看，地板上也浸透了些许血渍，呈现出妖异的红色。
不会吧？他心里有了个稍显恐怖的猜想。不，不——先不要妄下结论。
向晚眼神恍惚，飘摇不定地转着脑袋。最终，他的视线凝固在房间一角，那里是一个破旧的电话机，上面醒目地贴着一张白色便条，与锈迹斑斑的金属鲜明对比。
白色的纸条像是天使一样在朝人挥手，来吧来吧——它似乎想这么说。
——“所谓意识，不过是一段段记忆的集合。”“能听听吗？这是我的遗言。”
呼呼——
又是一阵强风，脸色铁青的向晚裹着被子，一步步朝电话机走去。
白色的便条上写着两行黑体字，前一句像是哲学家会说的话，可后一句却让人捉摸不透。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考时，
叮叮——叮叮——
电话响了。向晚猛地一激灵，吓得魂不守舍。
像是电视上出演的那样，电话一边发出刺耳的响声，一边想让人接听似的跳起来。
看到这一幕，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想吐，向晚竭力克制着。
遗言是吗？他想到了便条上的第二句话，某人的遗言。居然在我看完便条后电话响起，会有这么巧吗？
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谨慎地斜起眼睛，目光转动着。
房间的三面没有摄影头，那么它或它们或许在我身后，或许在我身旁。这个房间，很危险！
像是自我暗示，他不断地重复“危险”这个词。
叮叮——叮叮——
电话铃依旧响个不停，此时破旧的电话在他看来无异于定时炸弹。
只能试试了，我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我对这里一无所知，记忆也几乎空白一片。
但是还有一个办法。刺骨的风依旧在飞舞着，向晚瞥了眼旁边显而易见的出口。
可以出去，但可以活着出去吗？
他犹豫不决，带他来这里的人是不会留这么大一个出口让我走的，所以要么是他改变主意了，或是无法做出决定了，要么，这是陷阱。
这可能是陷阱，仅仅是可能，但下一秒，向晚做出了决定。
他不敢赌在可能上，他接通了电话。
放在耳边。
“丝丝——”
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向晚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不会漏掉任何细节。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六秒。”六秒。几乎在同一时间，电话对面传来的两个字与自己心中所数不谋而合。
什么？！心中过于惊讶，向晚瞪大了双眼，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
他竟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心思乱如麻，以至于一时缓不过神来。
“你还是老样子，我希望你能证明这句话是错的，你可以吗？”低沉的声音，却有些耳熟。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向晚更加震惊了，瞳孔一阵一阵地收缩着。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向晚开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这么诡异的气氛里。
风吹入人间，绕了这个房间几圈。
“说，继续。”向晚冷冷地开口，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微笑，两眼放光，似乎在期待什么东西。或许他终于明白了什么重要的事。
“真不客气啊！”在向晚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响起。
“叫你说的不是这个。”就像对一个熟人的语气，向晚回道。
“你失忆了。”
“你干的。”
“这里死了一个人。”
“你干的。”机械一样，向晚重复着这句话。
“你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嗯。”
“挂了吧。这是遗言了。”
啪——
向晚放下电话。
他失忆了。他孤单地站在窗前。
这是他的遗言吗？他这么想。
原来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电话那头没有人，这是一段留言，一段遗言，一段他自己留给自己的遗言。
他比我还了解自己，他这么感慨。
他预料到我的每一步。
我再也不是他自己了，他有些伤感。
日头落到他的肩上，悄悄滑过了。他抱膝坐在窗前，任晚风吹走死者的残躯。
这是他的葬礼，我是他的遗产。他是谁，我或许永远也不得而知了。
落叶归土，尘埃落幕，一生平，一云烟。
繁星慷慨洒人间， 影入窗前。
“我看到晚风中你的尸体。”向晚轻声念到，随即闭上了眼。
…………
谜语人不得好死！
这是周御过完向晚的剧情后的第一感受。
不过周御相信这段剧情不是无意义的，其中每一个部分都一定存在着某种价值。
只是自己还无法理解而已。
“嗯？”周御有些诧异，自己没有像先前一样脱离向晚的身体，反而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
四周如同玻璃一般碎裂，露出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