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还会再见的
立春一边驾车一边头脑风暴。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正是她求皇上恩典去见镜风的日子。等她与闻喜安泽见过镜风之后,就去找肃华求证,跟他坦诚自己私自追查的事,并且告诉他那个嬷嬷被提前接走的消息。
如果这件事真的如同她所料的话,自己人里面肯定有内奸向永安侯透露消息,级别还不低。而且,如果此事是真的,刘忠一家就涉嫌藏匿罪犯,协同谋逆。那么对于可姝的死,她也能说出一些为肃华的开脱的理由。
要是自己能够帮助破案,找到那个嬷嬷,说不定能帮上肃华的大忙,温如沐和宋晋应该也会早日洗清冤屈恢复正常的生活吧…
“驾~!”她加快速度策马回城。
时时告诫自己不能多管闲事,不可越俎代庖的,现下她已经要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可她却不知道,趟这一趟浑水,就是她巨大痛苦的开始。
蓬莱阁内。
次日早晨,安泽早早地起来备好了马匹和早饭,在大堂一个人坐着边吃边等。闻喜和立春嬉笑打骂的从楼上下来,看到大哥安泽之后,立马正经的整了整衣服,收拾好了仪容。
“没迟到~我们…”闻喜站在他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的点了点安泽的肩膀。
立春没管这些,看到葱花饼已经两眼放光坐下吃饭了:“你去看镜风怎么会迟到?恨不得一晚不睡。”
“还是妹子了解我,我真的一晚没睡!~”闻喜也搂着安泽的肩膀坐下,开心的哼着小曲。
安泽瞥了他一眼,笑着塞了一口饼也没有呵斥他不庄重。
看得出他们仨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确实好久都没有见镜风了,上次见他还是去年的中秋。
他们几个的感情,是从小在黔王府养到现在的,比亲兄弟还亲。
当初肃华刚去黔州,就挑选了一帮孩子培养。闻喜和安泽就是张太行就挑选出来的好苗子,他们早早就入府训练了。
镜风则是几年之后才被带进府的。他刚来的时候只是个不到三岁刚会跑的娃娃,闻喜他们已经都是十一二岁,成天飞天遁地舞刀弄枪的小大人了。
在镜风入府后的两年,立春也来到了王府,那时镜风五岁她九岁。一帮子哥哥们把他俩当弟弟妹妹,宠着带着一起长大,闻喜与镜风尤其相好,是他们那一批百十来号人里苗刀舞的最好的两个,绝配搭档。
可惜造化弄人,去年镜风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被对方擒住,吃了奇怪的药,救出来治疗之后算是保住了性命,可是一直浑身无力,只能躺着或着坐轮椅行动。寻访了各大名医来看,也一直没有效果。
无奈肃华只能一直安排他住在别院里养身体,那里没人打扰风景秀美,很适合他调整心情。皇上还派了专人服侍,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很是妥帖。
只不过,镜风很是要强,总是闭门谢客,今年更甚。闻喜单独去找了他几次要见他,都被他以各种缘由谢绝了。
立春看闻喜每次被挡回来的闻喜都很是伤情,就借着酒庄的事求了个恩典,想着皇上下令,镜风总不会违抗圣旨的。他们就去看一眼,不多打扰。
开春了之后,天气每日都特别的好。风云流散,枯木逢春。
路上的樱花杏花桃花争相辉映,各种粉色噗噗入眼,花香趁着绿叶,香气令人心旷神怡;风像是经验老到的师傅,拿捏力道,不温也不燥;天空澄澈透蓝,他们三人翩翩而立,并排策马走在路上,说着小时候的趣事,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像这天气一样灿烂。
别院的护卫领了皇上口谕,放他们三人进门。园子里楼榭曲折婉转,侍卫带着他们来回绕,走了很久才来到了镜风的院子前。
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杵在门口没有动作,方才还嘻嘻哈哈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都隐隐的褪去。还是安泽深吸了一口气推们而入,她也揉揉脸,梳理好表情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见镜风,他们三人心里有期待开心,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这样的无奈和心痛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更生怕说了什么,会对他的心态情绪产生任何一丝不好的影响和伤害。
一个正直大好时光大好前途的俊朗青年,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任谁都没有办法更真正理解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病榻上没有英雄和美人,只有与痛苦搏斗的孤独和无尽的唏嘘。而他们作为最好的伙伴,除了安慰,什么都做不了。
侍从带着他们,告诉他们镜风在后院坐着看湖。
几个人远远的就看到了他独自坐着轮椅的背影,立春便一路小跑,穿过稳步前行的安泽,飞奔了过去。
而闻喜,一个三十郎当岁杀人从来不眨眼的男人,还站在院门口没有进来,他不停调整着呼吸,胸口起伏的像是大河的汹涌的浪。“见他,要笑。”他自言自语。
“镜风,我们来看你啦。”立春呼的一下蹦跶到轮椅前面抱住了他。
好瘦,比去年见他还瘦。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副骨架一样,镜风轻轻的用手揽住立春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眼眶深陷,腮帮子都看不到了。抱完他之后,立春眼睛鼻子酸得很,起身背对着镜风抹了一把眼泪。
缓缓走来的安泽看到立春咬着嘴唇,仰着头眨巴眼睛,加快步伐走上前说道:“小镜子,想哥了吗?”本来不爱寒暄的他把注意力从立春身上引到了自己这里,他怕镜风看到她这样会难受。
他俩就这么一左一右的蹲在轮椅旁边抬头看着镜风。他坐在那里就只是笑,张了张嘴:“你们都还好吗?”有气无力。
“都好,就是都想你想的不行,求了皇上才进来的,你别嫌我们吵闹~”立春拉了拉他有些萎缩的小臂。
镜风听到皇上二字,眼神闪过一丝动荡又恢复正常。正巧闻喜进来,他直接蹲在了镜风正面。镜风的眼神有些闪躲和湿润,回避的把头侧了到了别处。
“怎么,不愿意看见我?”闻喜语气稳重又温柔,一改往常的玩笑轻浮。
他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安泽看了看他两,拍了拍镜风的肩膀说道:“立春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卤牛肉,我们去准备,你和闻喜就先单独待一会儿吧。”说完就拉着立春走向了院子的厨房。
湖边只剩闻喜和镜风,他们融在湖水和陵园的画框里,美好又悲怆。
安泽环视四周,卫兵和侍从都看似不经意的观察着他们的动向,他边摘着菜边提醒立春:“皇上只让我们在这里待半个时辰。”
“不管,来都来了,难得见他一次,多待一会儿~”
“这是圣旨,不可违抗。”
“不碍事,怎么也等吃过午饭再走吧,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担着。”她昂首挺胸的拍拍胸脯。
安泽停下手里的活,认真的看着她:“立春,你要明白,他是皇上,不再是那个可以与我们嬉笑的王爷了。你不可任性。”
“…我知道。”不知是不是镜风的原因,今天他们几个讲话都特别认真:“下次见又不知何时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
可还没等安泽成功说服她,别院的守卫就来催促了:“皇上吩咐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我来提醒各位爷,收拾收拾就该走了。”
“我们在此吃个午饭,可否~”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皇上口谕我等不敢不从…”
她听后转头无奈的对安泽笑:“你看,我哪有资格任性,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不是么?”
“好了,把肉切好,去告别吧。”
安泽摆放好正在摘的菜,叮嘱了侍从们一定要把牛肉热好了再给镜风,就和立春一起向湖边走去。
离开别院回程的路上,他们三个的状态与来时截然不同。谁都没有说话,坐在马上自顾自安静的走着,各怀心思。
“立春,谢谢。”闻喜突然开口,打破长久的沉静。
“什么啊?干嘛这么客气。”立春看他说话,觉得可以活络一下气氛了调侃到:“你这小子,这次时间都留给你了,你是没瞅见,刚才咱们走的时候镜风看我的眼神有多不舍得。我得抓紧时间多在皇上面前表现,过段时间咱们再来,你说是吧。”她拿马鞭捅咕捅咕安泽。
“还会再见的。”安泽又拿马鞭捅咕捅咕闻喜。
“嗯~”
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不正经笑脸:“老子可不会谢人的,难得这么几次,你们须得好好记在心里,不然以后我不在了,回忆起来总记得小爷骂人淘气,都没什么好形象可言。”
“真晦气!”立春拍了他一巴掌。
“你白跟着太师傅这么久了~别把这些看的这么重,谁不会死啊~”
“我可看的最淡了,可你们几个是例外。我死了你们都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不然以后追到阎王殿里也要好好教训你们~”
安泽摇摇头:“不让别人说,自己说的好不起劲儿~”
“啊~呸呸呸…快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呸呸~!”
“啊~~~”
“噗噗~”
“是呸呸~!快,”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怀里肃华给她的檀木簪子:“说了晦气话要摸摸木头才行,摸摸木头保平安,来摸摸~”
“不要~”
“来嘛,又不会掉块肉。”她一边说一边拿着木头簪子往闻喜和安泽身上蹭。
“诶!我走了,大丈夫不像你小姑娘似的~驾!!”闻喜嬉笑着躲过去她的木簪,策马狂奔。
安泽夹着马肚子就要去追:“呐~手都让给你的簪子蹭破皮了,我也好久没跑了,你来追我们吧~虽然从小到大从来都没追上过…驾!~”
“喂~!那是本姑娘让着你们好吧!”立春装好簪子拉起缰绳:“马儿争气!吼~驾!~”
马蹄旋起来的沙土模糊了路边的柳树红花,他们仨迎着日头前后脚潇洒的策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