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遇温如沐
刘忠一家很快就被下葬了。死因有猫腻，这么早下葬情也是情理预料之中。
入夜后，立春便带了祭品去祭拜他们一家。
她站在一片矮矮的坟堆前心生唏嘘。因是灭门又是牵扯皇室密案，匆忙下葬，自然无人仔细收敛。义庄官差交办草草了事，只做了十几个简单的土堆和字迹潦草的木碑，使得这一片荒地看上去更显凄凉。
怎么说刘忠生前也是个体体面面的二品大员，不说有多声名显赫，前呼后拥；也是门客往来不绝，风光无限。谁成想身后事竟落得如此。
立春停住了思绪，蹲在刘可姝墓前整理着带去的花，在心里默默的劝解着可姝也是劝解着自己。
“可姝，对不起。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不知道你的父亲牵扯进了什么样的争斗中，如果是那位下的决定，我与你都无法反抗。就算是有一天他要我的命，我也无话可说。可你毕竟是无辜”
“对不起。”良久，她只蹦出这三个字。
“呦~对不起？你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吓了立春一跳。
火盆中四溅的火星映衬着微弱的光，一个身形修长高大的男子从旁边的树林子里走了出来。
天色幽暗，立春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温如沐？”
“大晚上的孤身一人到冤魂墓地祭拜，不简单啊。”他满手满身都是土灰，叼着一棵野草双手抱胸歪着头说道：“姑娘，我看你多少有点子问题，你跟他们的死定脱不了干系。”
这声音和大概的身形让她基本确认，面前这个土夫子男孩儿就是温如沐没错了。
“公子大晚上过来掘人家的墓，对逝者如此不敬，应当先好好道歉才是。”立春不紧不慢。
“你肯定有鬼没跑！”他吐掉野草，疾跑几步一脚向立春招呼过来，立春却并不接招，只借势卸力倒在一旁，温如沐把她反手锁住按在地上。
立春并不挣扎，缓缓的说道：“小兄弟看着年纪轻轻，功夫这么好啊，多大了？”
“二十。”温如沐一边单手按着她一边回答：“别套近乎，老实交代。”
她既知道温如沐是被冤枉的，本就没有想与他缠斗。抽抽两声装腔作势：“大侠，我虚长你几岁，还是个女的，手无缚鸡之力，你这样把我锁在地上算什么厉害？”
“不是，怎么还哭上了？这不是怕你跑了吗？我是看你与这刘家是有干系的，想问你些话罢。”见此状他话音有些回落温婉下来：“那把你松开你不许乱跑，好好回我的话，不然我还治你，成么？”
好家伙，还和我商量上了，她心里暗笑可怜巴巴的回答：“我一个弱女子，你功夫这么厉害，在你眼皮底下我怎么跑？”
她假模假式的抹抹眼泪。没跑了，这孩子是个憨的，不得不感叹这替罪羊选的是真合适。
他点点头觉得很是有理，十分有把握的放开了立春。起身擦了擦都是灰的手就去拉她起来，一边低着头拍立春身上的土一边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来这种地方很就是很蹊跷啊，只要你把话讲清楚，是误会我立马道歉，本来我一个大男人也没想和你一个姑娘家动手的，不过看你…”
他自顾自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立春眯着眼睛屏住呼吸，一把粉末直接飞到到温如沐的不停叭叭的嘴里。
他一惊，退了好几步不停的往出吐口水，嘴边都起白沫了：“你！你！我就知道~阿巴阿巴吧~”后边嘟嘟囔囔一堆，估摸着是些骂娘的话，还没说几句就踉踉跄跄昏了过去。
立春上前顺势一把扶住，缓缓拖着带走了。
大小伙子厥过去很是笨重费力，根本带不动。以她对这片儿熟悉的地理了解，就近找了个破庙先安顿。
她把温如沐放好，全身搜了个遍，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紧接着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初春的夜还是有些凉，立春去林子捡了些柴火和果子，回来把火生好。一番折腾后，她站在破庙外面活动筋骨，按摩胳膊腿：“是年纪大了？还是好久没好好练功了？折腾这么一会就要累死了。”
刚在外头活动筋骨没一会儿呢，就听着庙里咿咿呀呀的响动起来，她进去拍了拍小伙儿的脸：“醒了？”
温如沐的嘴被堵的严严实实，呜呜的喊了两声，眼睛从迷迷蒙蒙变得水亮亮，而后那两个闪亮的大眼睛里就喷着凶光，好想要把立春吃掉一般。
“别瞪啦，你学过面相吗？”立春笑笑，又上去专门捏了捏他的脸：“眼睛圆又大的，嘴巴厚厚的，脑子都不行。知道不？通、缉、犯、温、如、沐。”
他眼睛瞪得更大了，跟刚放进油锅的鱼一样来回大挺，呜呜个不停，用尽全力的想要反驳辩解。
“我这就把你扭送官府，赚点赏银。”立春开心的伸个懒腰冲着他撇嘴一笑：“真不错啊，怎么说都够我五年逍遥过生活的。”
他听了扭得更厉害了，跟毛毛虫一样，急的一脑门子汗。
“好啦，别扑腾了，逗你的，知道你冤枉。”她蹲下来看着他脸笑着悠悠道：“你不是凶手，我也不是，我只是来祭拜朋友的。”
温如沐听完之后再不挣扎，哼唧两声，一动不动盯着她示意想要说话。
“所以，别激动。给你把嘴里东西拿了之后，你千万别喊，姐姐我特别讨厌吵闹，会动手打人的。明白吗？”
“嗯嗯”他哼了两声点了点头。
立春便抬手摘下了给他封嘴的布条。
温如沐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嘴巴，蛄蛹了两下挤到她旁边问道：“你知道我不是凶手？那你知道凶手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你。”她翻了翻火堆，捡出刚烤热的果子。
“至少你有我不知道的线索，告诉我吧？我得查清这个案子给自己和仓央山庄洗清冤屈。仓央山庄你听过吧，华北第一门派，乐善好施除恶扬善美名在外的，我师父因为这个事已经被圣上关起来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无辜的，那就帮帮忙吧！”温如沐期盼的看着立春。
她一直低着头捡果子并没有看他。帮忙？皇上的命令那有什么帮头，做无用功罢了，她没答话，必须当做不知道，更何况告诉他事实他可能更灰心吧。
“我不知道什么线索，只知道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别再查了。”
“求求你了姑娘，我无所谓，我师傅一家不该受此连累”
“虽然各处都曾设了很多的寻防，可是你应该能感觉到查你并不是很严，趁这两天赶快找机会走吧，再过两天什么是情况，谁都说不好了。”
“姑娘，你肯定知道什么，拜托你”
“好了，多说无益。”她打断温如沐转移话题：“我到要问问你，你发的那些毁谤圣上的信是怎么回事？”
“啊~昂，说起此事也是令人无语~”
他绑着的手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哗啦：“我进皇都本来是奉师傅的命给师姐送东西的。准备离开的前一日在平遥府对面的茶铺子喝茶，看到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孩在府门口和衙役纠缠些什么。爷孙二人被赶了出来。”
他轻叹一口气："老头腿脚不好，一老一小的互相搀扶着坐到了茶铺子旁边的台阶上。我看着有些不忍，就请他们坐过来喝茶吃果子，听他们说了自己的遭遇。”
“他们爷孙是从周边县上来告状的，县太爷偏袒地方豪绅不管不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平遥的府司都不接他们的状子。问我能不能帮帮忙，让我给递一下状纸。官爷们看不是他们俩人或许能看看状子，他们就有希望鸣冤。”他一边说一边儿挪了挪屁股低声嘀咕：“屁股好疼啊…”
立春咳咳了几下没敢多说什么，实在是因为后半程太累了，硬是把他放地上拎着脚拖过来的,于是继续问道：“然后呢？”
“举手之劳的事，我没想什么就答应了。然后他们就给了我三封信，让我分别送到平遥府法审司和户部的门房，还叮嘱我送完就走不要停留。这不我就挨着都送了。”
立春睁了睁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问到：“你也没看信的内容就送？”
“没看啊。”
“怎么送的？”
“我就把信递给所有府司的门房，那门房收东西都要登记来人信息的，我就说是仓央山庄温如沐啊。”
他俩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立春摇摇头拍手叫绝：“啧啧，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啊，难道就没被江湖蹂躏过，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心险恶？”
温如沐有些尴尬的咽口水：“就这么送了三封信，结果他们硬说我大逆不道，发了几十封信诽谤皇家声誉。我摸不着头脑的就被一些人不知道身份的人追了十来天啊。这送信的冤屈还没洗清呢，不知怎么回事又成灭门惨案的通缉犯了。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郁闷的叹气。
“你就别霍霍黄河了。那夜确有几十封同样的信送到了各府。白天你自报家门送了三家，信都一模一样，不算到你头上算谁头上？”立春解开温如沐的绳子，这傻孩子着实倒霉冤的慌：“折腾一晚上了，过来吃点果子吧，这地方也没什么能吃的。”
“谢谢。”他一边活动酸痛的手和屁股边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凶手的？”
“别套我的话了，我不跟你似的。”她丢了一个果子给他：“吃完赶紧消失，师傅什么的你也别管了，仓央是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会不会有事我就不敢保证了，逃出去等着消息吧，等过了风头偷偷地隐姓埋名还能回去，以后在江湖上混记得多长点心眼。”
“我看了他们的伤，肯定是专业杀手干的，这明显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谋杀。官府仵作不可能验不出来，他们肯定是有意包庇”温如沐还是不依不饶的赖着她。
“嘘!”突然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立春示意温如沐安静：“有人朝这里来了。”
他凝神听了一下，确实。又微弱杂乱的马蹄声，人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快走吧，我知你无罪也只能今日放你一次，而后就看你造化了。”
温如沐作揖道：“多谢姑娘，你我定会再见的。”
他告辞之后便迅速离开。
立春不紧不慢用绳子绑了自己的手脚躺好。温如沐前脚刚走没多久，一票官兵就进来把破庙团团围住。
“围起来，搜！”
她坐在一旁装作惊慌失措的求救，绳子刚被解开，就语无伦次的跪倒在带头的人面前：“官爷！各位官爷救命…”
一边演一边心说，这些府司办事能力见长，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她可绝不能被拿回去，万一被肃华知道怕是麻烦。
眼前的这位领导，倒是一派英气冷峻语气温和，他伸手把她扶起来问道：“看到这个人了么？”缓缓展开温如沐的画像放在她眼前。
“就是他把我抓来这里的！”立春义愤填膺一顿委屈。
“人呢？”
“他听见你们的声音就跑了。”
“往哪里跑了？”
“那边。”立春对着庙外胡指了个方向。
“去。”带头的下令。
“你们怎么碰到的？他为什么绑你？”这位官爷试探立春。
他们是接到了温如沐在刘忠墓地的线报才赶去的，看到有祭拜和打斗拖拽的痕迹，才扩大搜索找到了这里，他要看她是不是在扯谎。
“我是在旁边墓地祭拜完碰到这贼人的，他在那儿挖人家的坟啊！给我吓得不行，当时就想着跑去报官，没成想”说到这儿她掩面呜呜两声：“没成想，他抓住我把我绑在这里，还威胁说不要和其他人说见过他，不然就要我的命！”
“姑娘别怕，没事了。”他安慰着眼前这个受到惊吓的无辜女子安抚道：“我们是督查司的，在追捕逃犯。现在已经安全了，你随我们回去录个口供把来龙去脉详细说清楚就可以回家了。”
领头的又交代旁边的人说道：“你先带她回去，录口供完了再把她送回家，时间太晚了，一个姑娘家在外不方便，这里还需要再细细搜查一阵子。”
“是！”
“谢谢各位官爷大人，劳烦了。”立春一脸的感激。
话罢二人来到庙外，一个兵差把立春扶上马而后上马与立春同骑，载着她朝城内跑去。她坐在马上会心一笑，这不是老天给机会，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想着怎么跑了。
不过~辛苦这位带她回去的兄弟受点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