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海上霸王
曹文贵无愧是河西马行的东主，当世最大的富商之一，他脑子一转，就已知道眼前此人是谁了。他正是谢崇信在南洋的师傅，一身修为打破虚空，可以见神，一剑可败万人之敌的南洋都护府大都督，南洋经略使周彧。顶尖的商人必有两种潜质之一，一种是理智而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最善决断；另一种则是性格圆滑，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很容易与生人搭上关系。显然曹文贵属于前者，他不仅是巨商，亦是相马这一门学问的大宗师，在他的圈子也是惟我独尊的人物，故而心神稍一波动就平复下来，波澜不惊道：“此等龙华会聚首，欢迎各门各行大师前来，周大都督武功天下无双，足可称得上大宗师。”
周彧知道此人身份亦是不同寻常，尤其对他的相马之学很感兴趣，说道：“曹大师，当今伯乐，马中鼻祖，周某还要向你多请教。”
曹文贵手一抬，说道：“不敢，请先入寒舍。”
厅中已有十数个人，大多是中年人，也有两个年轻人，显然是子侄辈，其中竟然还有周彧此前不久才拜访的庞舟，他走上前向庞舟施了一礼，道：“见过庞大师。”
庞舟说道：“在这里都是平辈论交，无需客气。我来替你引见，这位是墨门矩子贺大师。”
周彧第一次知道贺明远原来是当代墨门矩子，难怪他最擅木刻雕工器械之学，同时还是一个珠宝大师，如此博学多才之人极为罕见，但若是论及他墨门矩子的身份，则又显得顺理成章了。须知墨家乃是战国时的重要学派之一，创始人为墨翟。 墨门以“兼相爱，交相利”作为学说的基础。墨门有严密的组织，相传皆能赴火蹈刀，以自苦励志。其徒属从事谈辩者，称为墨辩；从事武侠者，称为墨侠；其纪律严明，相传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和儒家并称为战国时的两大显学，但如今已经没落了。
周彧极为敬重此等高人，他先是一拜，说道：“南洋周彧拜见贺大师。”
贺明远说道：“周大都督无需多礼，你在南洋的许多传闻轶事，我颇感兴趣。墨门虽然不如往日，但亦有不少门徒，其中不少人正想到南洋讨生活。”
周彧说道：“若是墨门门徒愿意前往南洋创业，乃是南洋之幸，我等愿接风洗尘，扫榻以待。”墨门门徒多是技师工匠，正是南洋都护府最渴求的人才，自然最受周彧欢迎。
贺明远道：“好，有周大都督此语我就放心了。未来我亦有心到南洋走一趟，看看那一片异域热土，那时再打扰周大都督。“金陵三十六友的聚会几位宽松，大家分为三五人的小圈子，各自交谈心得，几位惬意，也无需担心有人打扰。
就在他们说话间，曹文贵又领着数人进来，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大食摸样人。此时厅中已有二十多人，曹文贵这才大声宣布道：“诸位，今日在寒舍举行中秋聚会，还来了两位尊贵的新朋友。其中一位，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他额名字，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南洋都护府大都督，南洋经略使周彧周大都督。”周彧见曹文贵介绍自己，往前站了一步，向四周示意，场内都是在某一领域极为杰出的人士，故而大多人虽然向周彧点头示意，但却并没有引起交头接耳。
曹文贵又说道：”还有一位，乃是来自大食的伊本西那大师，他是大食最伟大的学者，学贯东西，博古通今，乃是大食公认学识第一的学者。今日我们有幸请到东游的伊本西那大师，请他说一说大食的学术与风土人情。”曹文贵如此介绍，引得阵阵掌声，比之前介绍周彧要热烈许多，显然在这些人心目中学术比之名声地位要高贵许多。伊本西那大师年纪约摸三十出头，肤色极白，高鼻梁略带弯曲，眼窝凹深，一看就是典型的大食男人的装束，他面对众人的鼓掌，做了一个十分优雅的大食礼，虽然大家不认识这种礼节，却不难从动作中看出它的含义。
伊本西那大师是曹文贵特意从大食请来的贵宾，他主讲的课题乃是大食和西方的学术，为他做翻译的就是曹文贵本人，因为他本人不仅精通大食与汉语，而且对学术也颇有研究，因此翻译得通俗易懂，而是十分透彻。西方和大食的学术与中原明显不同，最大的学问同样是哲学，但西方对数学的研究显然超过中原，特别是大食融合东西方之长，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学者群体在巴格达大图书馆研究数学和哲学，俨然是当今天下学术的中心，远远超越了中原任何一个学院或者学派的规模，让听讲这些大唐各门各派的大师深感震撼。特别是周彧，见识过辽国和西域的武林精英，如今又了解到了来自大食的学术研究，愈发感觉到大唐虽然被誉为中央之国，位居天下之中，但并不是在每一个方面都领先的，甚至可以说在不少方面都略逊色于周边大国，如果长期固步自封，甚至有可能被其他大国超越。就拿他本人来说，内功源于天竺的军荼利神功，剑术学的是长白剑气术，可是融合贯通之后，功力丝毫不亚于中原武学，甚至隐隐在中原武学之上。
聚会中，周彧也向庞舟认真求教，如今也知道了庞舟的理想，他乃本是天下一等一的船师，掌握了大唐最顶尖的造舰技术，而在泉州担任船师期间，又见识了来自大食的远洋海船，大食造船术原源于大秦，但今日大秦日衰，而大食的造船技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其中颇多与大唐不同，却又极为实用的造船技术。如此，庞舟一心把大唐与大食两门造船术想结合，取长补短，建造一种独步天下的五千料远洋战舰，足可谓海上霸王。庞舟昔日和弟子已把此种霸王战舰的图纸做了多番研究论证，已经有了制造图样，奈何此等战舰虽然载重极大，速度极快，攻防实已达到了如今造船术的极致，但唯一的缺陷就是造价太高，故而他在泉州几番兜售，都没有海商愿意出资建造。
周彧问了一下此等霸王战舰的价格，庞舟告诉他若是普通的二千料远洋海船不过6000贯足以，但若是二千料的远洋战舰恐怕不下八千贯，他还指了指周彧采购的战舰说道，此等虽名为战舰，但实则不过是改造过的武装海船罢了，若是和同等级别的大食战舰相比，弓弩火力差了许多，若是对付爪哇三佛齐等国倒也罢了，但若是对上天竺大食等国的海军战舰，恐怕不敌。若是按照他设计的正规战舰的标准，一艘二千料的远洋战舰约合一万贯，此后排水每多千料，则价格翻倍，三千料战舰合二万贯，四千料战舰合四万贯。
庞舟向周彧精心介绍他潜心研究多年的霸王战舰，此海船采取的是大食与西方大型战舰的设计方法，船桅没有增多，反而减少，共有三桅十五帆，能利用各种风向航行；选优质木料制作，船体结实，船体为双层，并且加入大唐特有的水密舱计，抗沉性好；船体础露天甲板外，还有三层武装可以装有床弩，整艘战舰两侧共可装有七十二架经过大食机构技术改装的床弩，只需五人就可操作。战舰两侧各有三十六架床弩，如果战时需要，还可以把一侧的床弩搬到另一侧使用，最多一侧可以装配四十八架床弩。除去床弩外，前后甲板上还有一座专门架设大型投石机的战台。单纯从床弩火力估算看，这一艘战舰就足以对付七八艘现今的二千料战舰，周彧一问这霸王级战舰的价格，庞舟告诉他：“约莫需要十万贯，但由于只是理论上的数字，实际建造起来花费几何还不知晓。”
周彧一听，吓了一跳，十万贯乃是一个中等州府一年的财税，且十万贯足可建造十艘二千料远洋战舰，且不说海战之上谁胜谁负，但十艘二千料可组成一支小型舰队，它对海域的适应性，以及对海港的封锁打击能力，绝非一艘霸王级战舰能媲美。故而，一艘霸王大舰造价极高，且功效反而远不如同等价格的普通二千料战舰舰队，也难怪没有海商愿意出资建造。而且，这种战舰过于霸道，实际上大唐在海上却没有平等的对手，除非敌人也有三千料以上的远洋战舰与之为敌，方可展现它的威力。周彧心中盘算，不过此等战舰太过强大，超出当世任何一种战舰太多，故也导致它在海上根本没有对手，完全没有建造的必要。但凡一人在某一专长超出他人太多，那么天才与疯子之间的界限就很模糊了，庞舟就是此等天才，若是没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也只有埋没于世间了。
周彧盘算了一下，为了让庞舟答应为南洋都护府组建船厂，建造远洋战舰，故而还是答应了他，同意船厂建好以后，由南洋都护府出资为他建设这种梦幻般的战舰。庞舟闻言大喜，靠诉周彧他早就想法此等战舰可以命名为霸王级战舰。只要周彧允许他建造霸王级战舰，他还有数十个弟子在泉州做船师和船匠，只要他振臂一呼，至少可以说动近半的人随他前去南洋。
周彧此番回南洋除了王谢两家帮他招募的五千船员水手，还有近千名各类技师，精通观星术的占星师也有七位，同时一代儒学大师徐浩和门下五个得意弟子也随他前往，其中正有荀璨范文两人。周彧此番
又采购了五十多万贯各种货物装于船队，并把此前李飞羽带回三十万两金票取出一半交由谢崇信，由他留在金陵帮其打理船只与采购物资事宜，自己则带着剩余的十二万两金票前往泉州。
周彧船队抵达泉州。泉州又名温陵，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当下的天下第一大海港，不管是来往商客还是港口船厂规模，杭州广州都不如泉州。泉州内海商极多，不仅有大食、三佛齐、天竺的海商，甚至有大秦的海商前来，因此城内有许多回教与佛教的各色建筑，以及各色异国人，，方一踏入泉州，仿佛进入了异域，故而泉州又有“海滨邹鲁”、“光明之城”的美誉。
周彧初至泉州港，远远就可看见万船齐聚，千帆竞发的景象，蔚为壮观，极受震憾。周彧夫妇和庞舟先在泉州落下脚，没有惊动当地官府，而是由庞舟私下联络他的弟子。果然庞舟毕竟为一代船匠宗师，至少有大半的弟子不下四五十人愿意随他前往南洋，通过弟子庞舟才知道，这些弟子所在的大马士革船行最近似乎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人心惶惶，大多人多有出走的意思，他回来也告知周彧。周彧在航行中，已得庞舟介绍，泉州海商的领袖，也是最大的船行大马士革船行的主人乃是一位大食人，原名叫穆罕默德，为了便于在大唐做生意，起了一个汉名叫马吉祥。他父亲三十年前来大唐跑海路，他成年后继承家业，十几年前就正式留在了泉州经营，此人为人豪爽，好与人交友，并且救助过许多贫苦无依的穷困之人，故而在泉州的信誉和名声俱佳，就连泉州官府都不得不依仗做许多事情。如今已经掌握了泉州到天竺与大食近半的贸易，以及泉州过半的港口仓库和船厂，经年累月下来，真正算是富甲一方、财可敌国，到底拥有多少财富家产，恐怕连他本人也算不清。
周彧心想，南洋都护府远在万里，全靠海路维系于大唐的关系，必须与此等海商巨贾打交道，不若就此前去拜访，说不定还能从他手中购置一些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