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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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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周彧携四位弟子,一行五人前往秦淮河。秦淮河早在远古时代就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流至南京通济门外九龙桥时,又分为两支,一支由东水关入城,经夫子庙、钞库街、大油坊巷、糖坊廊等老街巷,至水西门附近,谓之内秦淮,长约十里故称十里秦淮;而另一支则称外秦淮,在西水关与内秦淮合流后,一并汇入长江逶迤东去。

    自东晋王导、谢安等豪门大族在乌衣巷的居所就临河而建,许多王公贵族、达官显宦纷纷在此盖楼建宅,豪商巨富也在夹河两岸建造河厅河房,此风渐盛,秦淮河也就益发繁华起来。

    唐代以来,江南百业兴盛,大部分丝织业遍布城南秦淮河一带,商贾云集,于是又在秦淮河畔、贡院周边催生出一大批书肆客栈、茶楼酒肆、翠馆红楼,正是“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引得商贾云集,文人荟萃,是权贵富豪、文人墨客纵情声色、寻欢作乐的场所。

    周彧也是第一次来到金陵,只见秦淮河两岸雕梁画栋,粉墙黛瓦、翘脊飞檐,楼榭歌台无不是彩灯高挂,旗幡飘扬,熙熙攘攘,不由得感叹道:“世间繁华盛景,莫过于此。”

    李飞羽摇头道:“秦淮好,只是脂粉气太重。这水亭醉夏,秀阁探春,朝朝燕舞,夜夜笙歌,画舫凌波,歌女伴唱,笑语喧哗,最终只留下一片杯盘狼藉。这繁华浮嚣之处,实是男儿销魂蚀骨之所。”

    叶枫是南方人,他最有感触道:“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多少王朝兴也勃亡也忽。春莺晓燕,秋雨冬风,日月轮回,千百年匆匆而过,钟鸣鼎食之家化为寻常巷陌,纵然功高盖世,富甲天下,终究要被雨打风吹去,唯留下这江山青,秦淮碧。”

    倒是崔璇微微笑道:“你们抚今追昔,感叹江山王朝沧桑,怎么不见千古秦淮多少才子佳人,雕龙绣虎,潇洒俊逸,留下无数荡气回肠,缠绵悱恻,悲欢离合的千古佳话。”

    崔璇是周彧门下最聪慧者,算是众人的军师,她此刻突然这么一说,方才让人想起她正是二八佳人的年纪,依然有如诗如歌的情怀,唯有徐庆凡没有说话,微微笑着。

    不过此时此刻微风拂朐,灯火迷离,燕子斜飞,乐声歌吟从临近的酒楼茶肆袅袅飘来,却也让秦淮充满了润韵温湿之感。

    周彧走到邀月阁正门前,邀月阁并非孤楼,几座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秦淮内河,景色极佳,是今时秦淮最有名的的几处大酒楼之一。

    邀月阁正门前已有一男一女两位迎客总管在招呼,女总管眼尖,看到英俊端庄,温文尔雅的周彧走过来,心中一喜,飞步上前招呼,身子差点都要靠上来,周彧最不喜这种媚态,微微皱眉,正准备运劲推开此女。

    好在他身后李飞羽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三位弟子中李飞羽最是英武非凡,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尤其是他一双冰绿碧眸,眼神冷峻深邃,不怒自威,有一种凛然的威势,让女总管禁不住感觉全身透体冰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飞羽身后崔璇禁不住笑出声来,今晚参宴崔璇身着一袭白色束腰修身长裙,肩披青色淡纱,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她身形姗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她略施薄粉,只梳了飞仙髻,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尤其是她自有一股慑人心神,冷若冰霜的气质,流现于眉宇之间;她翩然一笑,宛如百花盛开,清秀雅致中兼有妩媚风情,明艳不可方物,令人无法直视,看得旁观诸人目瞪口呆。

    男总管到底是老江湖,他只见眼前五人谈笑间,足踏清风袖笼香,仙风道骨,素衣轻羽,冰敛横霜,飘然若仙,风姿更在九天之上。

    就这么一闹腾,秦克已在二楼窗口看到,他呼道:“周将军,我在二楼荷花房。”

    周彧点点头,走进邀月阁,荷花房内除了秦克,与他两位部下果毅都尉和参军四人之外,还有当年的故人谢义。他鬓发花白,似乎比五年前老了许多。

    谢义身边一位青年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浅蓝细格长袍,身如玉树,身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他面若中秋之月,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气,给人一种高贵清华之感。

    周彧是武学宗师,他一眼就看出此人的武功只是堪堪筑基入门,但是气质卓尔不群,这不是任何后天名师造就,完全出自天生,一看就知道是罕见的人杰。

    周彧三位弟子皆是是俊美绝伦,乃是世间第一等的美男子,但是眼前此人如明珠美玉,俊极无俦,竟是不亚于李叶徐三人。如果硬要说分别,只能说李叶徐是习武大成而至超凡入圣之境,丰神俊朗更见一股英气,而这位男子风度翩翩,优雅华贵,爽朗清举,风姿特秀,更有一股天生的贵气。

    周彧心中暗暗惊讶,心想不知是哪一家的贵公子,他抱拳对秦克道:“秦都尉,抱歉来迟。”

    秦克笑道:“哪里,时候尚早。容我先行引荐,这位谢二当家是你的旧识了。”

    谢义与周彧已是多年不见,但是他负责谢家外门生意,行走在外,这一年来耳边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江湖人吹嘘周彧长安一战的风采,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士,更有好事者赋诗为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四洲。

    今日一见,只觉得周彧温文尔雅,清润内敛,不似那些武林人说的那般锋芒毕露,无所不能,但是他毕竟识人极多,见识极广,知道周彧如今已是公认的武学大宗师,技艺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心胸宽广,超脱非凡,反而收敛了初出茅庐时的锋锐之气,

    周彧拱手笑道:“江中一别,一晃眼已是六年,谢当家风采不减当年啊。”

    谢义苦笑道:“周先生太客气了,过人过四十老的快多了,现在最多只算是老骥伏枥,老当益壮,哪还有什么风采。周先生,且容我介绍一下我家二公子,谢崇信。”

    周彧没有听过谢崇信的名字,但是谢义称呼为二公子的必然是谢家嫡系子弟,他正色作揖道:“周彧见过谢二公子。”

    周彧很客气,谢崇信更是不敢怠慢,他也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谢崇信见过周大侠。”

    谢崇信是谢家当代家主谢文翰的第二子,今年二十三岁,他少时神识沈敏,风宇条畅,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慧,从小就极有主见,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功,因此极受谢家长辈重视,期许他未来成就将不在谢氏先祖之下,可以重塑谢家东晋时的辉煌。

    谢家显名于魏晋时期,以谢安为首的谢氏家族为东晋大胜立下至伟的贡献,留下投鞭断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屐齿之折等千古传唱的故事,也代表了谢家的名望达到世家能够达到的顶峰。

    整个魏晋南北朝可以说是“王谢”并称的年代,南朝四大盛门“王谢袁萧”,谢家之名,甚至用以代称高门世族之家,但是入唐之后,谢家在官场上最多也只做到太守之位,与王氏萧氏相比衰落很多,已经

    此次他得到谢义的通报,很是羡慕周彧今日在武学上的成就,他也是突发奇想,当今天下不稳,中原大乱在即,结交周彧对于他本人是一个契机,或许可以籍此完成一番事业,有助于恢复谢家的豪门地位,因此他今日也来参加宴席。

    今日一见,谢崇信觉得果然不虚此行,不仅周彧本人丰神秀彻,超凡脱俗,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

    就连他的四位弟子容貌气质谈吐无一不佳,酒席之间周彧话虽不多,但是听李飞羽叶枫等人言语之间,对南洋的地理人文物产的理解比他想象地精通的多。

    要知道谢崇信本人早慧,聪察岐嶷,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李叶二人所发之语竟有许多都是他以前思虑不及的地方。

    是夜,宾主皆欢,谢崇信也提出五日之约,周彧安顿下来之后再来拜访之意。周彧也答应了。

    第二日,周彧随父母前往二哥周敏之家,周敏今年二十八,如今已做到升州府的县丞,正八品,五年前娶了升州府当地一富庶之家之女何忠琴,如今也算是成家立业,事业小成了。

    周敏来金陵已不下十年了,因此对金陵地头十分熟悉,周彧手头资财颇丰,因此周敏帮双亲在紫金山脚下找到一处僻静庭园。

    周彧这数日也住在新购置的庭院一竹楼内,其下便是方圆百十丈的一片湖泽,两旁修竹成林,碧波微漾,景致之精致,与北地大为不同。

    周彧这座竹楼居于湖心,四面水泽,并无桥梁绳索,他自可渡水登萍,普通人来往均靠舟楫了。

    这竹楼的周围,有一圈走廊,就在门前并有一副竹联,写的是: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晨烟暮霭春熙秋阴”这二十二个字,写的是一笔大草,笔法苍劲,古意盎然,愈加显出一种雄浑的气魄,想来是名家的手笔。

    谢崇信今日午后来拜访,周彧也非常重视,理由很简单,他虽然在王学待过五年,带毕竟成就有限,与才学眼界绝佳的真正高门子弟相去甚远,因此他把接待全部交由崔璇精心安排。

    他的门下弟子与部下虽然天赋根骨出众,但学识甚至还不如他,他们这帮人严格来说都算是武林草莽,若是战阵搏杀,排兵布阵都是天下第一等的高手,如是说道牧民府州,管理地方百姓,那他们就是门外汉了。

    所谓术业有专攻,他们若是没有谢家这等高门相助,单靠武力与热情就想在安南开拓事业,就算开始时小有成就,其实也与那些军汉藩镇差不多,不过是浮萍,无法建立根深蒂固的长久事业。

    谢崇信避开家里人,独自来访,就是想与周彧真心论交,他方一到访,就有崔璇特意安排嫦曦与昭雪两位天香宫仙子在庭院大门候着。

    谢崇信取出门刺,递于右边这位看似年长一些的天香仙子,正是嫦曦,嫦曦明艳绝尘,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谢崇信虽然是高门子弟,见惯了燕环肥瘦,但是这般的天姿国色除了数日之前的崔璇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双方距离还是如此之近,谢崇信脸上一红,微微偏开脸庞。

    却见另一位年少一些的昭雪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昭雪肌肤胜雪,容色绝丽,娇美无匹,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她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谢崇信随着嫦曦昭雪两位天香仙子缓缓步入园中,心中不禁纳闷,这二位万中无一的绝色美女是哪儿来的,如何也成了周彧门人。

    谢崇信来到周彧楼下一片湖泽前,静荡荡水面,映着林木倒影,加上这座孤独清雅的小竹楼,愈加显得奇丽多姿,美如海市厦楼一般。

    水声响动,一叶扁舟从竹楼背面飘了出来,灵芸持桨荡舟,那船慢慢荡近,灵芸方当韶龄,一双纤手皓肤如玉,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一身翠绿裙子,与湖景相映,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更叫人添了一种莫名的情思。

    他见嫦曦抬手示意,登上扁舟,灵芸颔首示意他坐下,姿态柔媚细腻至极。

    谢崇信不好盯着灵芸看,他打量这扁舟漆色,完全崭新,不禁问道:“请问姑娘,这是一只新船吗?”

    灵芸微微一笑道:“是的,这片湖不过百丈方圆,周先生门人皆有凌波微步之能,无需舟船。此船是崔姑娘昨日特意购置来,专门用来迎接公子。”

    谢崇信脸上一热,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见过周先生四位弟子仙姿玉质,超脱凡俗,纵然凌空虚步亦不出奇,难道姑娘也有此等能耐吗?”

    灵芸道:“我们四人原是长生门掌教始元子的侍女,不擅武功,在周先生门下应属武功最为逊者,好在周先生怜惜,授我们四人一种无上仙药,又有崔姑娘以独门功法助我们打通任督二脉,天地二桥,总算有了渡水登萍,凌波微步之能,没有坏了周先生的名声。”

    谢崇信心中震撼不已,谢家亦在江湖上收罗了一班护院武师,其中不乏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艺最高者也不过是打通任督二脉,天地二桥的真武境巅峰高手,此等高手纵然比武林八大门户的掌门人与资深长老或许逊色半筹,但在武林也算是有名有姓的高手了,但在周彧门下不过平常。

    自己的武功基础也是家中高手所授,没想到尚远远不及眼前几位姑娘,实在有些丢人。

    湖面不宽,说话间就到了竹楼下,月婵正候着,她一身鹅黄长裙,双目湛湛有神,月射寒江,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肤色晶莹,柔美如玉,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当真胜如月中仙子,谪仙临世。

    月婵是四位天香仙子中的大姐,礼仪气质极佳,她见到谢崇信登上竹楼,柔声道:“请谢公子随我来。”

    月婵走在前方,谢崇信跟在身后,只见月婵腰肢款摆,风姿绰约,尤其是她杨柳细腰,袅娜娉婷,摇曳生姿,暗香飘来,以谢崇信识天下芳华的定力竟然都止不住浮想联翩。

    月婵与谢崇信登上二楼, 二楼厅中正中悬挂了一幅二丈长一丈高的《海内华夷图》,此图是地理名家贾耽于德宗贞元十七年绘制,按照晋代裴秀六体方法编绘,比例是一寸折百里,用不同的颜色注记地名:"古郡国题以墨,今州县题以朱"。图中中国部分本于《禹贡》,外国部分本与班固《汉书》,是一幅中国及邻近地区的中外大地图。

    此图之外,左右另外悬挂了二十余幅数尺方圆的安南、爪哇、吕宋各国地图,还有数张南洋航线图,这些地图多是羊皮含金丝线绘制而成,精美绝伦,十分耐看。

    周彧正在勘阅安南南部的地图,他见谢崇信已到,站起身迎道:“谢公子贵客临门,周彧没有远迎,失礼失礼。”

    谢崇信也不亏为一代天骄,他立刻收起脑中遐思,恭敬地施礼道:“崇信打扰周先生了。”

    二人坐定,等月婵上了一壶金陵特产雨花茶之后,开门见山开始讨论南洋的天文地理物产人文事宜。

    谢崇信博闻多识,学富五车,并且风姿独秀,周彧一项以诚待人,也颇愿意推心置腹地与谢崇信真心论交。

    周彧也取出七王爷的平南方略与谢崇信一览,谢崇信一目十行约莫半个时辰就已看完。

    谢崇信道:“我观七王爷的平南方略与周先生准备,平定安南的戡乱并不难,而我唯虑的是,平乱易,治理难。盖因安南最早由秦设置象郡,自东汉大将马援重新平定交趾九真日南三郡以来已有千年历史,通诗书、习礼乐,虽然为华夏南方之极界,依然为文献之邦,不被视为蛮夷。但古婆,吴哥,万象,蒲甘等国,不若华夏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其土著多以丹青雕刻其额,雕题漆齿,不懂耕作,不食火食,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加上这些土著部落依仗地处偏远,瘟疫疾病盛行,不服王化久矣,说与禽兽无异有些过了,但也只能算是人兽之间。”

    周彧微微皱眉,他知道谢家有家族卫队跟随王钦若建立交州都护府,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比之书本所述,更为真实,交州还好,交州以外的安南就是真正的蛮荒,其民勇武剽悍,不畏生死,不懂耕作火食,不通教化规矩,最是令人头疼。

    周彧问道:“那么,谢公子可有良策?”

    谢崇信道:“我觉得治理土著夷人,可以借助自古以来平蛮策略。一,众建诸侯少其利,细分治所区域分散土著部落的势力;二,皆即其渠帅而用之,自郡县太守以下,依旧采用当地豪帅治理,部落自有习俗,允许自治;三,釜底抽薪,收拢强军劲卒,即可削弱地方势力,亦可充足军力,一举二得。总结来说,就是宽严相济,恩威并施,分而治之。”

    周彧点头道:“但一切的前提是整军强兵,以战止战,胜而后和,然后恩威并济,剿抚并用,因俗而治。”

    谢崇信鼓掌道:“不错,这个道理虽然简单,但是最难的就是战而胜之,胜而后和。”

    周彧道:“我倒是不怕战,因为我此去安南之前已有此种考考量,唯虑战无止境,此起彼伏,永无宁日,所以才要借重谢公子的才慧和意见。”

    谢崇信道:“我只是纸上谈兵,唯有身临其境才知此法是否有效。不过若是周先生同意,我倒是想毛遂自荐,为先生出谋划策。”

    周彧惊叹道:“谢公子,你若愿意加入我们,我固然欣慰不已。只是我这些想法天马行空,并无定数,因此与其说是远拓南洋,更不如说是探险,其中风险深不可测。或许始终打不开局面,也仅仅是困守安南一偶,就算是称霸南海一带,也不过是个大一点的海盗头子,算不得什么千秋伟业,在江南诸大世家眼中,更是不值一笑。你可要想好了。”

    谢崇信道:“周先生无需谦虚,是不是千秋伟业,我们姑且不提,我相信自有一番大好基业值得我们期待。”

    周彧苦笑道:“感情谢公子比我本人还有信心,那么这样吧,你与你家人商量,看看他们想法如何?”

    谢崇信神情十分坚定道:“请周先生放心,家里我自有办法。”

    周彧也不再坚持,他取出一张麻逸海图,与谢崇信探讨麻逸的物产,不知不觉已是红日偏西时,两人走出竹楼西眺,一轮红日,映出了满天彩霞,万紫千红,金红色的彩光,拂照着草木葳蕤的紫金山,给人一种幻梦似的美感。

    偶有轻风吹过,湖面卷起了千层水纹,那奇丽清雅的美景,随着水波上下浮动,谲丽诡变,恰是妙绝人间。

    谢崇信立在竹楼,倚栏赏览,清风吹过,桂子送香,只觉冷意侵肌,翠袂生寒,几疑置身仙境,不禁低声地吟道:“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

    周彧向月婵灵芸二仙子示意,月婵微微点头柔声道:“谢公子,时辰不早了,我送你登岸。”

    是夜,乌衣巷谢家大院内,谢崇信与一位五旬褐衣老者说起下午与周彧会晤的情形,褐衣老者华发苍颜,精神矍铄,正是谢家家主谢太东。

    谢太东听得极为仔细,道:“周彧此去安南,若是能够帮助王钦若平定交州北方的部落叛乱,对我们江南四大家大有裨益,也不枉我们此前在王钦若身上下注了。”

    谢崇信道:“父亲,你还是小看了周彧,他虽然不愿意与人相争,心中极有主见。他若是到了安南,王钦若最好让周彧作主,否则他只有靠边站。”

    谢太东道:“你意思周彧到了交州,会喧宾夺主?”

    谢崇信想了想道,双手空空划了一个大圈,道:“王钦若是有意相位的人,交州在他心中只是立功的踏板,而周彧的眼光则是整个南洋,安南,麻逸,爪哇,甚至是室利佛逝和巴东。”

    谢太东道:“不过王钦若毕竟是现任的交州刺史,若是两者冲突,周彧恐怕是强龙难压地头蛇?”

    谢崇信道:“交州正处战乱,不比江南太平,周彧号称东方第一剑士,一剑可败万人之敌,而且我观他门下四位弟子每一个都是万中无一的人杰,他若是去交州,平定整个安南的战乱并不难。”

    谢太东问道:“那即使如此,又与如今河北陇右的一众强藩有何区别,最高也不过就是一个安南都护使,而且安南偏远,对中原的影响几近与无。”

    谢崇信道:“是的,安南不过蛮夷之地,除了水稻精铁之外也并无什么特殊物产,但如果能够借安南为根基,占领整个南洋,建立南洋都护府的话,控制通往天竺与大食的整条商贸航线,其利十分惊人。”

    谢太东摇头道:“绝无此种可能,且不说室利佛逝是万乘大国,是南洋事实上的霸主,就算麻逸爪哇等蛮夷之地,亦有许多蛮荒部落,更有海盗无数,他们不通教化,不事生产,偏偏信奉异教,残忍嗜杀,多以猎盗掠夺为生,即使用武力一时征服这样的国度,也无甚价值。”

    谢太东此语并不过分,因为唐代以来,已有过南方家族与大商家试图拓展在安南与麻逸的航线与势力,但经营了一段时间都觉得收获有限,因为航线上海盗层出不穷,陆地上蛮人土著侵扰不断,不厌其烦,最终其利甚微,犹如鸡肋,甚至入不敷出,只好放弃。

    谢崇信道:“父亲,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做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我自信若是我与周彧联手,必可开创一番宏伟事业。”

    谢太东笑道:“我知道你胸怀大志,不甘寂寞,我也相信你与周彧联手,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是从家族考虑,我自是希望你留在中原。”

    谢崇信摇头道:“父亲,自唐代以来,相位被关中诸族与北方山东高门把持,谢家再也没能登上相位,最高也不过是从二品太守。谢家在朝堂的影响已经衰落到了极点,我即使留在中原,也未必能打破山东高门对我谢家的约束。而且我从周彧那里得知,七王爷已经整合了中原武林黑白绿林的势力,并且已经控制了内卫与兵部职方司,那么他的居心也就不难猜了。最多三五年天下很可能要变天了,两百年前有安禄山史思明,百年前有王小波黄巢,这一次大乱其祸比烈于前二次,甚至李唐的天下都会旁落。因此,朝堂内的起起落落,我觉得意义不大了。”

    谢太东作为谢家的族长,当今天下的时政利弊自然比谢崇信思虑得更多更透彻,正如谢崇信所言,有唐以来,受关中世家与山东高门的压制,南方诸豪门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都比前朝低落许多,如今南方能被称为高门的或许只有王萧二门。谢崇信如是出仕,越是优秀,越会受到打压,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是,谢崇信跟随周彧去安南能有多大发展,他心中是不信的,因为南方豪门尚且受北方高门的压制,安南就更偏远了,且不说开拓不易,就算有些成就也有限。

    谢崇信的说辞中唯一能打动他的就是,三五年之后的天下动乱,其实按照南方豪门的推算,天下早就该乱了,三百年来,持续不断的土地兼并,大唐根基的关中道土地几乎完全被皇族和关中世家占据,民众困苦到极点,怨声载道。

    而且经过百年前王小波之乱后,北方与边境藩镇临立,山东河北诸多豪强出现,打破了唐代建立之初,关中世家一家独大的格局,严格来说北方的历次朝局动乱,就是关中与中原势力的博弈争斗所致。

    在这种动乱的格局背景下,南方诸豪门是最担心的,因为汉室人文、风物精华皆在北方,虽然中唐以后,江南荆襄富庶甲于天下,但如果真的发生改朝换代,南方世家并无任何讨价还价的能力,皆是逆来顺受,接受北方的统治。

    谢崇信是次子,从小博览群书,明睿博识,加上风神俊秀,深得族人的喜爱,但是从家族分枝散叶的角度考虑,让他去安南发展,一方面可以避开与长子之间族长之争,另一方面万一中原有变,家族留有一支在海外,避免家族传承中断,也是家族的一个后手,也算是次好的一步棋。

    谢太东转念想道:“你若是执意如此,为父也不拦你,那么你与陆家三姑娘的婚事怎么说?”

    谢崇信第一次露出了动摇的神情,许久才低声说道:“若是薇竹愿意等我三年,我一定回来娶她,若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了。”

    谢太东苦笑道:“陆家三姑娘今年二十,已经等了你两年,再等三年这句话我真的说不出口,你自己去陆家解释吧。”

    谢崇信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走了出去。

    有了谢家的帮助,周彧让郝歌精心挑选了五艘三千料的大海船,并由谢家出面在金陵高薪招募了一批有十年以上远海航行经验的船长大副以及六百多水手,加上周彧从缇骑第三府调来的三艘两千料战舰作护航用,共八艘大海船。

    另外谢家也派了自家二艘三千料海船与两百余名水手加入了周彧队伍,组成了一支十艘大海船,八百余名水手与周彧门下三百六十多名武士部下,共一千一百八十多人的远洋船队,也算江南近年来少有的一支大船队了。

    远航在即,周彧与谢崇信二人登临万里长江第一矶,此处山石直立江上,三面临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

    周彧从此处举目远望,江面波光粼粼,风帆片片,江天一色,风景如画,不由得想起杜甫的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周彧此刻心中十分平静,反倒是一旁的谢崇信看见滚滚长江,浩浩荡荡,心潮愈发澎湃,慷慨激越,只觉得一片无限天地金在手中,不由地朗诵起唐代诗仙李白的《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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