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蜇龙法
陈抟老祖似乎看出周彧所想，笑道：“你也无需多想，人生到了你这样的境界，无拘无束，超脱凡尘，只要你能保持住心性修为，那凡世中的种种再也影响不了你。”
周彧此时心中灵光一闪，道：“旦请老祖传法。”
陈抟老祖笑道：“孺子可教也。杨连已传你道门金丹指玄篇胎息诀还丹注三经，我姑且把蜇龙法传你，助你修行参照之用。另有我晚年领悟的一图，乃是我一生的最高成就。”
陈抟老祖伸手在地面上一抹，脚下的青石立即变得平滑如镜。陈抟老祖复又在青石上划出了直径方尺的圆，虽是随手画来，首尾贯通完美无瑕。
陈抟老祖伸手又在圆里面划出一条曲线，曲线奇妙又均匀的把圆分成两份。“天地混沌，称之太一，太一而分阴阳。”
陈抟老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圆形，一半用手指，被分成两半的圆形立即呈现出明显的对比，一面光滑如镜，一面粗糙如磨，只是粗糙如磨的一面，有一个完美的小圆，保持着光滑状。
周彧看到这里，已经是若有所悟。不过，总觉的还差了点什么。
果然，陈抟老祖继续道：“阴阳相抱，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一动一静，一阴一阳，动中有静，静中生动，故此，阴阳化生万物，而成天地。”陈抟老祖在光滑的圆形那一面摸了下，又划出一个粗糙的完美小圆面。
至此，整个图案完整的呈现在周彧眼前。周彧深深的注视着那图案，如此认真，如此的投入，不止是目光，甚至是心神，都为周彧在青石上随意划出的图案所吸引。
整个图案就像两条鱼首尾交缠，可不论是最外方那个浑圆无瑕的圆，还是里面的两条交缠的鱼，都有着无比的和谐奇妙。
圣人说：道不可说，不能形容，勉强来说，只能叫太一。
周彧真的无法想象，有人能用如此简单的图案表达出如此复杂神妙的内容。这个图案，阴阳相生，阴中藏阳，阳中藏阴，光暗互化，暗藏无上妙谛，在周彧看来，已经无限接近于道。此图，能涵盖一切，宇宙天地，万物众生，所有种种，都在其中。
陈抟老祖所画的图案，显示出了他对道的把握，已到了一种极致，涵盖宇宙天地万物众生。周彧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再次看向陈抟老祖，心中震撼莫名，老祖的心性修为分明已得天地至道的真意，这是非常非常伟大的智慧，在周彧眼中陈抟老祖已经不是人，而是圣人。
周彧这才正色道：“此图可见天道，奥妙无穷，请教老祖可有名称？”
陈抟老祖昂然道：“无极太虚气中理，太极太虚理中气。乘气动静生阴阳，阴阳之分为天地。未有宇宙气生形，已有宇宙形寓气。从形究气曰阴阳，即气观理曰太极。此图由太一而生，我称为太极。”
陈抟老祖从第一个字开始，声音就变得恢宏浩大，上通九天，下入九幽。周彧只觉得太极这一出，人间方有了道，仿佛上古神话中的天地共贺，其威堂皇正大，其势磅礴恢宏，天地共一声，至大，至高，至强，至伟。
周彧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抟老祖也不叨扰，他知道周彧一身真罡功力剑术技艺已至巅峰之境，此刻闻太极之名而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悟道境界，极为难得。一个时辰之后，周彧突然动了，其周身忽有光芒大盛如金光烈阳，明亮耀灿，让人无法直视，剑光中似另有世界，周彧的身体便一下子隐含其中，剑芒聚射化作一条腾空入云的光龙，以无可阻挡之势凌空而起，剑光耀灿贯通天地，天空中似有金花片片落下，隐隐中伴有仙音梵唱，花雨空中，光照幽谷,仿佛传说中的破空飞升那般景象。
周彧落下之后，给陈抟老祖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老祖传我无上大道，此等恩德，永生难忘。”周彧知道陈抟老祖乃是以性命悠关之无上法门，以先天元罡震荡周彧自身之元神，使元神与天地至理相合，终成太极之无上大道，此间功力之损害比之他以澄波反渡之法传功杨连修得金丹之道更甚。
陈抟老祖原本如婴儿般光滑粉嫩的皮肤突然松弛了许多，许久才以极沙哑的功夫说道：“我以天龙梵唱之法助你成就炼虚合道之圣明境界，从此打破虚空，可以见神。”
周彧道：“老祖施为功力损耗过剧，周彧于九黎密境偶得一七色仙芝，愿请老祖服用，弥补些许损耗。”
陈抟老祖笑道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无妨，本门以睡法补功为第一，你且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去。
周彧知道陈抟老祖需要静修，对着陈抟老祖的背影再拜三叩首之礼，方才离开。周彧刚刚领悟炼神还虚的境界，本身亦要巩固，尤其是蜇龙法强调气气归玄窍，息息任自然，静观龙虎战场，暗把阴阳颠倒，在调息、调心、守窍、采炼、巩固境界等方面颇有独到之功效。秘诀曰：“蜇龙无声还有声，声声说与心中听，神默杏月默兮气冥冥，蜇龙虽睡睡还醒。”
尤为难得的是睡功本是一种潜修静力的丹道功法，静中行火候，定里结还丹，和军荼利神功化静力为动力，致修潜能有异曲同工之妙。且周彧所得军荼利明王法只有金刚卷，没有金丹之后的修炼法门，而蜇龙法采精神以为药，取静定以为火，以静定之火，而炼精神之药，则成金液大还丹，乃是直指大道的无上之学。
需知周彧所修军荼利明王法金刚卷、三味真罡、道门金丹三经皆为罕见之神功绝艺，但依然未见大道之真意。圣人曰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就是这个道理。蜇龙法乃先天大道，无为自然，正是丹法摄归一定字，所谓至简至易之道也。
大唐显德二十四年（公元997年）杏月，长安城郊一处牧场，早早围出了一块数十亩大的空地，场地周遭叠木为架，盖起了十层的座椅。中心则是一座丈许高的土台，土台周围插本为桥，台广十丈，以竟技而言，足够十来对人同时交手。这座看台可容数千人参加，使那些赶来一睹盛会的武林各门各派、无门无派的诸多武林人士，人人都有一席之地以免向隅。
不到天亮，中原武林各派就陆续来到看台，分门派坐好，占据了看台的东北南三各方位。一时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场内怕有不下万人，好不热闹。一轮喷溥日升后，祆教的大队人马也来到，足足不下千人，作为单一的门户，人数最为众多。他们的旗帜为银白色，旗面上都绣着三头六臂的大光明天神像，旗的周围以金银丝线滚边，在日光照射中，灿烂辉煌，气势夺人。
祆教组织与中原宗教不同，分有教务与教司两支，教司主要负责宣扬教义，发展信徒，同时供奉祭祀研修武学，光明宫归属于教司，只不过地位十分超然，这一支更像是一个宗教门派，和武林人士几乎没有任何冲突。而教务这一支则负责教派的财务生计，发展朝野势力，正是他们这一支利用女色和权欲利禄，诱使各大门派中意志不坚的门人长老实行其渗透颠覆的手法。日积月累下来，祆教也确实有了雄图天下的实力，故此改变了以往隐而不发的策略，改而采取正面对抗的强硬措施，也终于引起了中原武林的众怒。
如此一来，此次比试不仅成为了祆教与中原教派的较量，也成了西域武林和中原武林一较技艺高下的场合。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因此此番盛会也引来了众多武林高手的参与，加之祆教暗中推波助澜，更有西北回鹘吐蕃辽东契丹室韦奚族等番组的高手前来观礼，此番比武大会的声势之大，远远超出了中原武林的估计之外。
比武大会共举行三天，前两天由祆教和中原武林各门各派分别派弟子较艺，第三天则是比道。若是在以往，比道只是大会的添头，无足轻重。但此番祆教从西域万里迢迢请来了光明境高手，而中原武林争锋相对，请动了华山陈抟老祖和昆仑山混元道长，如此一来比道就成了比武大会的重头戏，这就不再是普通的武林争端，已经提升为中原与西域两大道统之争。
前两日周彧都没有前往，而是在内院中沐浴斋戒静心养气，此番比武不比长白天池的练气士大会中他和韩天启的斗剑，那只是相较技艺，并无生死之忧。此番比道，较量乃是各人的神功绝艺，祆教的光明宫高手修三尸六神，功可斩尸灭神，若是落败，必是道消身死。
终于到了第三日，今日前来观摩的观众极多，除了武林人士之外，还有众多平民，其中大多数祆教的教众，但也有不少佛道教徒。到了隅中时分，有许多马车到来，这些都是官宦世家的队伍，他们不少是祆教的信徒，也有不少是听闻了此次比道的趣闻，专程来看热闹。你别小看这群人，其中不乏李氏，独孤氏，窦氏、元氏等关中公侯世家的子弟。
此刻，比武台上两人对立，一位是天师道张天师，一位是祆教教宗马力克沙。马力克沙是目下的西域一国国王亲弟，执掌祆教已有二十年，他从小才慧过人，钻研天文地理算数各门学问，长大后更是学贯东西，是西域闻名的大学士，会说包括汉文在内的二十多种语言，被认为是西域人认为是智慧天师转世。前两日，众人已经见识过他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若是辩论经义道理，无人可及。
他首先开口，用汉语说道：”敢问天师，此前两日比武，谁胜谁负？“应该是说前两日的比武，祆教确实略占上风，而且明显看得出他们有所保留，实力隐隐高出中原武林一筹，但至少在场面上两者相差不是太多。
张天师说道：”西域武奇诡多变，中原武林中正平和，故此两者各有千秋，不分优劣。“
马力克沙笑道：”天师此言颇为公正，既然武林较艺不分优劣，只有比拼道行，才能看出高下了。“其实马力克沙也可以强自指出祆教略占上风，但他身为一派教宗，对此不屑为之，反而是张天师有点暗暗心虚，他已经可以感觉得到马力克沙分明是胸有成竹。
马力克沙接着问道：“敢问此番比道，分为几场？”
张天师心想，马力克沙此问分明很有把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位光明境高手。他反问道：“教宗原来是客，就请教宗指示吧。”
马力克沙神秘一笑，站在他对面的张天师分明察觉此笑容中有点恶作剧的感觉，只见马力克沙笑容一收，正声道：“就做三场，天师意下如何？”张天师心头一紧，祆教分明把己方的情形掌握的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就像老鼠遇到猫，被吃定了，不免让张天师心中堵得慌，但他毕竟是道门领袖，中原武林之代表，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道：“就依教宗的安排。”双方就此别过，回去商量派出的人选了。
祆教第一位上台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子，身材远较中原女子高，甚至高于普通男子，皮肤白皙，面目五官极为立体，一看就是极西方的人士，让人不免多看几眼。此女看似不过二十岁，实则此等光明境高手已经修练到脱胎换骨的境界，她的年龄与长相都不能作数了。 马力克沙用汉语介绍道：“此乃我教光明宫光明仙子，今年已有一百三十三岁。百年前勘破生死玄关大关，重发生机，如今已至光明境界。”光明仙子似是不懂汉语，美貌绝伦，神态端详，宛如仙人，施施然站立在场中。
中原观众大哗，有不信者，有笑谈者，但更有很多人惊得目瞪口呆。张天师看到台下议论纷纷，走到陈抟老祖面前前深施一礼，说道：“只有麻烦陈抟老祖施展降龙伏虎手段了。”
陈抟老祖吟道：“漫游尘世不觉闲，睡中常比自在仙，昨日跨鹤洞庭过，今夕不知是何年。天师啊，我本应于十年前坐化，就是为了了结此番因果才留到今日，且看西域道统究竟如何。“
陈抟老祖并未施展任何轻功，缓步走到台上，张天师也介绍道：”这位乃是华山陈抟老祖，今年一百二十八岁，静修内丹造化功夫。“陈抟老祖毕竟是享誉多年，领袖武林的大宗师，获得无数人的掌声欢呼，一时间场面十分热烈。等场外声息逐渐平息下来，张天师对马力克沙点了点头，大声宣布道：”第一场比道开始。“
光明仙子微微一笑，虚服了一礼，双手一拍，只见一个尺余高的红色人形光影自她天庭跳出来，人形光影对着光明仙子一拜，奉上一道三寸长的红色光刃，复又没入光明仙子天庭，那道红色光刃则在光明仙子头顶上方三尺处不断盘旋，并不坠下。中原武林人士如何见过这番景象，一时间议论哗然声大起。
已等观武台的张天师一见光明仙子这等威能，脸色瞬间煞白，观武高台都是身份贵重之人，除了武林八大门派的掌门以外，就是长安的高官显贵了。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请教天师，对方施展的可是西域的法术？”
张天师苦笑道：“如我没猜错，这是祆教独门绝技修罗化血神刀，一旦气机锁定，可杀敌于千里之外，中者力毙，若非勘破生死玄关大道，超凡入圣之境绝无可能施展此术，我万万没想到光明仙子的道行如此之深厚，已将元神稳固凝练成形，并可脱离形体之外，已是仙道修为了。”那人听了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张天师心中也暗暗紧张，修罗化血神刀功可斩尸灭神，绝非人力可以抵挡，若是陈抟老祖中了此刀，那绝对是中原武林的大不幸，恐有天崩地塌之危。
陈抟老祖并不慌张，昂手深深一吸气复又一吐，，在他口中一道细若拇指般的寒光如流电般飞射而出，有如传说中剑仙的口吐飞剑，若是目力强的人可以看出那寒光在飞翔中不断展开化作一把半尺的金色小剑。
一金一红两道光华，就在十丈处的空中交斗起来。光明仙子站立不动，手中捏指成诀，指挥着化血神刀进击，陈抟老祖则双掌回握，以真气遥控金色小剑招架，空中不住地发出叮叮之声。他们都是以本身真气，遥控武器为击，由于是在空中运用，刀剑招式不受身形及地形限制，发招更为凌厉自由，战来更见精采。此番比道已似传说的剑仙以剑气和剑刃互相搏击，于百里外取人首级，与其说是武艺，更像是法术。
金红两道光华已纠成一团，上下翻舞，煞是好看，台下众人你却越来越紧张，此番真气遥控交击，气机相引，越是纠结，越是凶险，一个不好就是道消身死的局面。只见两人都大喝一声，双手连扬，鼓动真气，青红两道光芒也愈发耀眼，足有丈许，突然两道光芒在空中交击数次后，分别飞开。红色光芒射向光明仙子，没入顶门消散不见，金色剑光则直奔陈抟老祖，陈抟老祖张口直接吞入腹中。
光明仙子一脸汗水，陈抟老祖则脸色发白，喘息不已，显见两个人都很疲劳了，双方就此站定，再没有比较的意思。过了一会儿马力克沙教宗登上比武台道：“陈抟老祖功参造化，足可匹敌我教光明境界。”
张天师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仙佛之道，在中原已有千年以上的道统，深远渊博，绝对高于贵教。”
马力克沙教宗似是胸有成竹，也不争辩，道：“这场应可算作平局，不过天师刚才说我教武学奇诡多变，中原武林中正平和，我教亦有不同看法。不如第二场，我们比较一下内力功夫？”
马力克沙教宗如此说来，看似轻松，但是张天师深感压力极大，如今之势仿佛双方棋局对弈，自己想什么对方全知道，而对方在谋划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对方步步紧逼，自己束手无策。不过中原武功筑基最严，功力修炼由难至易，最是踏实深厚，而祆教武学恰恰相反，先易后难，剑走偏锋，很容易造就一般的武学高手，故而被中原武林视为魔道。虽说到了金丹境界之后，两者殊途同归，应无高下之分。但理论上中原武学若是与祆教比拼内力，没有比不过的道理。张天师点点头道：“正好让我等见识一下贵教的内功。”马力克沙教宗点头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