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日放歌须纵酒
“喂，你知道吗？岐都北面昨天有了两具尸体，一个脸被划的面目全非，身上全是鞭痕，一个被鞭子贯穿全身，断了一臂。”
“这年头，死几个人不是太正常了？就是死的有点惨。”
“那可不是，那个独臂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和被杀的地点足足隔了百丈远！”
“什么？意思是他被杀了之后硬生生的爬了百丈！？”
“是啊，据说内脏和皮肉都磨烂了，那叫一个惨啊……”
“天啊！是谁这么残忍！”
“最后那两具尸体就隔了几丈远，硬生生爬过来啊，就是想见最后一面。”
一群人在议论着刚发现的两具无名尸体。
“据说，那两具尸体还是渡世盟的盟主收埋的呢！”
“啊？难道是认识？”
“不知道。”
一切发生的太快，符昭序甚至根本想不到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竟然这么快就被血暗阁的人找了过来。
符昭序站在两座墓碑之前，静静出神。
他应该能想到的，为什么当时没有立刻的派人去保护伏梓辰？
为什么？
因为这是局！他不能！
他要利用失败的慕离笙去引出千羽求瑕真正的目的，他要试探千羽求瑕！
符昭序的内心如有汹涌巨浪，快要将他淹没，原来背负生命是这样的沉重。
原来……竟是这样沉重……
符昭序再也无法冷静，一拳一拳砸在了泥土之中，直到拳头已鲜血淋漓也不停止，身体的疼痛早在心上的疼痛中麻木。
“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一个身穿毛裘大袍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是慕梅洇。
“是彦卿，害了他们。”
慕梅洇道：“如果没有今天，他们也会死，只要伏梓辰一直守护七殇劫，他就必须死。”
“因为千羽求瑕会不择手段的得到七殇劫。”
“是彦卿，害了他们。”符昭序声音颤抖。
慕梅洇知道他总是太过苛责自己：“这不该是一个盟主的心态，你还需要成长。”
慕梅洇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这肩上有时候扛的不只是渡世盟。
而是天下人。
回到云中后的瑶星已经平复了心绪，知道宿离卿已经安全了，所以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只不过换成了温景余沉思了。
她端了一盘糕点放在了温景余的面前，随后坐在了他的对面，说是给主人拿的，倒不如说是自己想吃。
温景余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瑶星心思何其敏锐，早就知道他心中又有算盘了，没过多久温景余果然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情的后续是怎样的？”
“那肯定是名剑天下和渡世盟重归于好，破镜重圆，皆大欢喜啊……”瑶星回答道。
“哈”温景余闻言轻笑一声，却笑的漫不经心。
瑶星不解：“你笑什么？”
“在笑我也许会有个好对手啊。”
瑶星轻轻抿唇，没有说话，一时间唯有清风穿过亭外树枝，抚动吹落的竹帘。
瑶星怎会不知，这场局是符昭序的反击局，不仅还宿离卿清白，使渡世盟和名剑天下消除嫌隙，还能够消除血暗阁杜门实力，更能试探千羽求瑕的目的。
但被主人当成对手，绝对是大不幸。
“主人，千羽求瑕为什么一定要拿到七殇劫？”
这才是瑶星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有血暗阁这么大的势力，千羽求瑕却不理会血暗阁的死活，而是一定要得到七殇劫？
温景余叹息一声：“有时候权利是弥补不了内心的空缺的。”
瑶星听不出这里面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那就都算成假的吧。
温景余突然靠近她，在她耳边道一句：“替我去办件事情。”
拿到七殇劫的千羽求瑕心情大好：“只差这最后一卷了，待我修炼完成，天下间将再无敌手。”
夜姬得知后匆忙赶来暗盟大殿，想要劝阻千羽求瑕。
千羽求瑕见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君子，勾起心中最难以沉寂的恨意，不待夜姬说话，便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夜姬明显感受到了浓厚的杀气。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再让我见到你，我必定送你去见阎王。”
但今日的夜姬却异常的倔强，即使知道她真的有可能杀死自己，仍然固执的说：“女帝……大人……您不能修炼七殇劫。”
“你是不是非要跟我对着来？嗯？”千羽求瑕的手又更用力几分，想要活活把她掐死。
就在这时，曲庭轩来到了暗盟大殿，千羽求瑕才松开手，夜姬瞬时得救：“滚。”
夜姬从曲庭轩身边过去的时候，曲庭轩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和不正常的印纹。
千羽求瑕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曲庭轩笑着道：“回大人，听闻大人成功取得七殇劫，我特来祝贺大人。”
“无用功省下，前阵子让抓得童男童女如何了？”
“自然是看管妥当。”
“好，等我修炼一阵子这七殇劫，就去把他们炼化。”
曲庭轩应道：“是。”
离开了大殿，曲庭轩找到了夜姬，丢给了她一瓶药，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红痕：“抹脖子的。”
“不需要。”
夜姬转手又丢了回来。
曲庭轩挑眉看向她：“喂，真的不要？这个可是能隐藏你印纹的。”
夜姬终于有了反应：“你怎么知道？”
“我是医者，知道这种毒自然不奇怪。”
曲庭轩皱眉沉声问她：“值得吗？”
“值得。”
“这种毒，可是斑霜，剧毒无比，你这是自杀。”
“我知道，但是斑霜毒之血，可以压制七殇劫的功体。”
曲庭轩第一次见到这么固执又有病的人：“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夜姬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走火入魔也好，无可救药也罢，只要能救她，我都愿意试。
宿离卿平安回到名剑天下，可是把众人高兴坏了，师兄师姐师弟都围在一起，怨兰曲天天盯着他，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宿离卿看着一直盯着她的怨兰曲，叹道：“哎呀，情姐姐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没事了。”
怨兰曲一口否决：“我不信。”
宿离卿唉声叹息：“那要怎么样你才能信啊！？”
怨兰曲沉思片刻，随即道：“那就抽查剑谱吧，九星剑法第三章第五节！”
宿离卿一听头都大了：“我靠！不是吧，这我哪能记住？”
怨兰曲点头道：“嗯，以你的记性确实记不住，验证完毕，是真的。”
宿离卿：？？？
怎么感觉受到了侮辱？
怨兰曲看到独自站在一边的慕梅洇，他自从营救符光宴那场战斗开始，就一直在回想什么。
“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怨兰曲站在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慕梅洇抬眼看见未雪小筑落的纷纷白雪，即使是春天，未雪小筑依然常年飘雪。
那年他在雪地中摔倒，司空颜玉还在一旁笑他：“笨蛋师兄。”
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想到司空颜玉那双嗜血得眼睛不复往日清明，慕梅洇的心中就是一阵痛。
阿叹也注意到了慕梅洇的情绪，跑到他身边跟他说：“大师兄，四哥说他最近想努力用功，想抄剑法一百遍！哦不对，是两百……”
还没说完，就被宿离卿按在地上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宿离卿骑在他身上：“看你还敢不敢瞎说。”
寒竹笙合上扇子，摇了摇头，走到慕梅洇身边，笑着道：“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我想念师姐得手艺了。”
怨兰曲笑道：“那师姐今天就给你做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那君行可就先谢过师姐了。”
寒竹笙走到正打到一块去的阿叹和宿离卿，招呼他们去给师姐打下手。
“来喽！”阿叹端着最后一盘菜上来的时候，大家都围坐在了一起。
“师姐的手艺越发进步了。”寒竹笙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夸赞道。
怨兰曲笑道：“哈，君行你就别夸我了，再把你师姐我夸天上去，那我可会摔得很惨啊～”
“说是这么说，师姐脸上笑的比谁都开心。”
嗯……惨遭阿叹无情拆穿。
“好了，吃你的。”
阿叹听话的赶忙往嘴里扒拉几口饭。
怨兰曲笑着道：“好了，别噎着，慢些吃。”
宿离卿看着这一桌子其乐融融，只感觉恍若隔世，仰头喝了一口酒。
烈酒下肚，百般滋味。
寒竹笙看出了宿离卿的心思，对他道：“别一个人喝，来，咱俩比比酒量，你输了告诉我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好吧”
宿离卿狐疑的看着他：“喝酒？三师兄，你确定你真的能喝过我？”
“没喝过，怎么知道？”
“好！”宿离卿爽快答应。
大概是今日的宿离卿特别高兴，他喝的特别快，寒竹笙刚开始有点晕头晕脑的时候，宿离卿就趴桌子上打着饱嗝，寒竹笙迷迷糊糊的凑过去，悄悄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温景余的侍女啊？”
宿离卿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喜欢，但是……没结果”
“为啥？”
宿离卿醉醺醺的说：“她身边……”
没等说完呢，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宿离卿已经趴桌子上睡着了，寒竹笙摇了摇他，见他不醒：“睡着了？没意思”
然后也趴着睡着了。
夜已深，未雪小筑外仍飘着雪花，屋内炉火旺盛，五个人已经倒了三个，只有慕梅洇和怨兰曲还清醒着。
怨兰曲看着满地狼藉，想要起身收拾，却被慕梅洇拦下：“好不容易这般美好宁静的时候，多待片刻也无妨。”
怨兰曲重新坐回去，看着他们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哈，都还是小孩子一样。”
“还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雪夜，师尊把我和阿叹带进名剑，那天和今天一样温暖。”
“一转眼，都长大了，又觉得他们没长大。”
炉火映在怨兰曲的眼瞳里，像是一盏希望之灯：“真是时光催人老，岁月不待人啊。”
慕梅洇对她道：“也许他们早就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只是我们还把他们当成孩子。”
慕梅洇看着宿离卿的小脑袋，平日严肃的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显得几分温柔。
真好啊……这样的时光。
“曦滢，我其实想过……”
未等慕梅洇说完，便感到肩头一沉，怨兰曲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慕梅洇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已经被吃的差不多，解开自己的白色裘袍，披在了她的身上，轻声道了一句：“辛苦了。”
只剩炉火稀微。
月上墨空，撒了一地的银霜。
符昭序在渡世盟漫步，便见灯火下一个清丽的身影仍在忙碌，他上前，发现是前日受伤的侠士半夜伤口恶化，找到了云梦泽，她正在为侠士处理伤口。
云梦泽替他包扎伤口边道：“伤口近日不能碰水，按时敷药，两天后再来找我就好。”
“云姑娘，你真是菩萨转世，这么晚还来叨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云梦泽微微一笑，带着浅浅的梨涡，柔声安慰道：“治病救人，医者天职，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多谢多谢。”说罢便告辞了。
接待完伤者，云梦泽准备收拾药品，却抬头瞥见了符昭序：“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最缺休息了。”
符昭序看到她并未梳发，便知她是已经睡下，又替人医治的：“辛苦云姑娘了。”
“治病救人，职责所在。”
“云姑娘为何离开江陵，来到岐都？”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云梦泽为什么要来渡世盟。
云梦泽似乎没想过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微愣：“只是想出来看看。”
符昭序知道江湖险恶，不愿将她拉入这纷争之中：“那姑娘打算何时回到江陵？”
云梦泽这回彻底不知如何回答，她根本没想过再回去。
“不知道。”
“岐都太过危险，彦卿实在是不放心姑娘……”
符昭序还未说完，便被云梦泽的话堵住，再也说不出口。
“我是为了逃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