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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纵横交错天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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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醉谷外的断崖处一片萧然,地上还能看见斑斑血迹,那是昨夜打斗过的痕迹。

    不见尸体,唯一的可能就是掉入这断崖之下。

    东皇焱看了一眼崖下,深不见底。

    “看来是活不成了。”东皇焱嘴角上扬,就像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也对,本就无关紧要,甚至是必死无疑才好。

    “果真是一无是处啊……”东皇焱的眼中只剩下不加掩饰的厌烦。

    回到血暗阁后,东皇焱匆匆赶往了血暗阁大殿,经昨夜一事,必然惊动了女帝大人,而他要做的正是如此。

    黑纱卷帘,昏暗的光线透过纱帘照进了大殿上坐着的女人,女人头挽冠髻,不怒而威,眼神中带着散漫却又不时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大殿上三部六门之人都规规矩矩的按时到达,而在女人旁边则站着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墨色衣裙随风送香,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恍如秋菊披霜,静若松生空谷。

    女子面带黑纱,手抱琵琶,即便未见真容,也知定是个绝美的人儿。

    正是夜姬。

    千羽求瑕看似不甚在意,目光却将每一个的动作神态都看在了心里,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司空颜玉身上,她缓缓开口:“昨夜之事,我希望能有个交代。”

    司空颜玉面上神情不变:“是属下一时失察,未及时阻止伤门行动,更让伤门陨落,血暗阁被围攻。”

    东皇焱闻言看向司空颜玉,冷笑一下,暗想:呵,短短一句话,却是一语多关。

    一时失察,证明此次点红妆之事自己毫不知情,没及时阻止,是因为点红妆擅自行动,伤门陨落,血暗阁被围攻,则是此事后果严重。

    千羽求瑕冷冽的声音传来:“你为八门之首,却让手下的人犯了这等低级的错误……”

    东皇焱听着千羽求瑕的话,眼里闪过了一丝胜利者的高兴,他要的就是削弱司空颜玉的势力。

    “八门暂由东皇焱带领,此后八门听从东皇焱的命令。”

    一声令下,无人质疑。

    东皇焱听见“暂由”两字微微皱了眉,为什么只是暂时?他脸上有些不满,他看向千羽求瑕,却没再说什么。

    千羽求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向霁寒宵:“你的事情如何了?”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千羽求瑕淡淡的道了一句好,这场会议便结束了。

    司空颜玉回去的路上却看见得意的东皇焱在等他,似乎在向他挑衅一般:“我会替司空大人照顾好八门的。”

    司空颜玉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冷冷的声音如冰刃穿透东皇焱的耳朵:“劝你不要再轻易动我的人。”

    一句话,意味明显。

    不仅是在向东皇焱说,点红妆的死亡是因为他的参与,更是在说,

    我的人,你动不得。

    东皇焱看着司空颜玉离去的背影,狭长的眼睛眯了一下,透着危险的光。

    从寒醉谷回去的宿离卿几人去到了渡世盟,看着满目杂乱无章的庭院,阿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靠!四哥,渡世盟要拆迁了吗?”

    宿离卿敲了敲阿叹的脑袋:“你这榆木脑袋,还不过来帮忙?”

    阿叹还不知道昨夜的渡世盟,正演了一场空城计。

    看着平安回来的众人,符昭序才舒了一口气,纪长潇看着符昭序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盟主昨日之计真是杀了血暗阁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呢!”

    符昭序微微笑了笑:“大家都平安回来就好。”

    昨夜纪长潇杀死点红妆一事,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惹得江湖中都知道了,渡世盟的大家也很高兴又有了一个新的成员。

    温离圆圆的小脑袋看着纪长潇,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哇,有了大哥哥就可以帮我们公子啦,公子就不用一个人那么累啦!”

    温离和温颜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帮着恢复渡世盟,不一会便收拾好了,刚解决一个麻烦,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符昭序看着这些真挚又质朴的笑容,他知道,这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喂,彦卿!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有计划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听到渡世盟炸了,我还不知道呢……”宿离卿走到符昭序的身边,用胳膊肘怼怼他,表示不满。

    “因为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符昭序的笑容不同于宿离卿,他的笑容像是染了三月柔和的春风,总是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宿离卿听完心情大好,点头称赞:“兄弟懂我。”

    瑶星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嘴角也缓缓的随着他们上扬,义兄曾说过,笑是会传染的,果然没错。

    朋友的感觉,瑶星觉得似乎那一刻,她也感受到了。

    宿离卿到处张望,没有发现瑶星的身影:“哎?瑶星呢?”

    温颜从卧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和一张字条。

    宿离卿看到那把油纸伞就从温颜的手里抽走了,虽然不是他送给瑶星的那把,但是这把很像那把。

    他接过字条,纸上只有几个字——

    “谢谢,烟花很美。”

    宿离卿看着瑶星留下的伞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像是一头小鹿在乱撞。

    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个东西。

    但很快宿离卿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短了,他似乎还没和她放风筝呢,符昭序看他一脸失落的样子,忍不住打趣他:“你是不是喜欢瑶星姑娘?”

    宿离卿像被戳中心思一样,一下子就否认:“没,才没!我没有!”

    符序看着宿离卿的耳朵通红一片,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事。”

    符昭序看着心事被说中,快要炸毛的宿离卿连忙摆手否认。

    少年的肩已被这样的世道赋予了过于沉重的责任,不知不觉将那颗本该明亮赤诚的心蒙上了一层灰尘,就连少年本身也未曾发觉。

    无论是符昭序还是宿离卿,都不再是当年的自己了。

    瑶星回到云中的时候,春光暖暖,温景余正不紧不慢的品着香茗,茶叶的幽香弥漫气之中,自有隐居之士的闲适与优雅。

    案前的一盏香茗正等待着来人。

    正景余放下手中的杯盏时,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了云中。

    “好茶配贵客,看来我这茶今日算是发挥它的价值了。”温景余眼角带笑,从容不迫。

    只见来者气态沉稳,眉目之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书香之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文者风姿,却双腿残疾。

    “久闻温先生之名号,今日总算是一窥真容。”霁寒宵道。

    “暇影星摇霁寒宵,霁大人的名号亦是如雷贯耳啊。”温景余气定神闲,丝毫不慌。

    “不知人来云中可有何要事?”温景余开门见山。

    温景余与任何人的谈话都从来不曾避讳瑶星的存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身后是她,他也不曾向瑶星掩饰他的目的。

    只是这一次,瑶星见血暗阁的人找上云中,立刻思绪飞速旋转,似乎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事不谨慎,被人抓住了马脚?瑶星还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内心一阵慌乱与愧疚,躲在屋里不敢出去,更不敢看见血暗阁的人。

    但迫于她想知道血暗阁会怎么为难温景余,她小心翼翼的在角落里偷听着,如果实在是过分,她就直接上手!

    “在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阁下解答一二。”

    “霁大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尽。”

    “先生救了段云锋,可血暗阁与渡世盟一向水火不容,先生救下了血暗阁的敌人,是否可以理解为,敌人的朋友亦是敌人”霁寒宵审视着温景余,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瑶星听着两人谈话,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刁钻,亏她看霁寒宵的长相以为是个温文的人呢。

    温景余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为他添了一杯新茶:“霁大人可知为何今日我以茶待客而非以酒待客?”

    “茶水温热,而酒水清凉,正因如此待客时茶半杯为敬,而酒则需满杯,因为只有满杯茶会烫到别人,而半杯酒则显诚意不足,今日我想与霁大人交友而非为敌,自然以茶相待。”温景余边说边将茶水递给霁寒宵。

    “既是交友,温酒相待也是一种方式。”霁寒宵接过茶水却没有喝。

    温景余闻言笑着道:“霁大人说的在理,可惜并不是所有温酒都可口,但所有温茶都合适。”

    “我与霁大人之间就像这茶一样,我有一颗温热的心想要与大人交朋友,但茶太满会烫伤彼此,我又不会是那清酒,因为酒虽满,却没有温度,也是空谈。”

    霁寒宵自是明白温景余话中之意:“既然先生真心相待,那我便喝下这杯茶。”

    见霁寒宵喝下,温景余才继续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敌人的朋友未必是朋友,因为他不会一直都是朋友。”

    霁寒宵看着温景余,两人对视良久,空气中沉默的压抑,而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霁寒宵会心一笑:“先生此言,让我更加确信先生的茶是交友之茶了。”

    敌人的朋友不会一直是朋友。

    那敌人的朋友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那我们便来再说一说先生的侍女吧。”

    “如果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么今日的交友之茶,血暗阁便收下。”霁寒宵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他看见在提到瑶星时,温景余端着茶杯的手轻轻的顿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却仍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诚如他所言,瑶星屡次三番破坏血暗阁的行动,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这事很难善罢甘休。

    虽然表面是这样,但温景余知道还有更深层的用意。

    血暗阁以为,对温景余来说瑶星是情报的来源,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了瑶星,那么无论再聪明绝顶的智者,没有情报,无法掌握局势,也只是空谈,没有威胁。

    血暗阁真正在意的不是瑶星破坏了他们的行动,而是在意有更多的变数。

    “这……敢问她是哪里得罪大人了?”

    “私闯血暗阁,救走宿离卿,又帮助渡世盟破了伤门,消耗了我血暗阁不少战力。”霁寒宵将这些罪状一一列举了出来。

    不说不知道,这一说瑶星才发现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好事”了。

    温景余静默片刻,缓缓道:“瑶星此前甚少离开过云中,此番助渡世盟,想必只是一时兴起,并无想与血暗阁对立之意。”

    知道是不是错觉,瑶星觉得霁寒宵说话时好像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哦?既然是先生的侍女,执行的自然也是先生的命令,今日血暗阁可以与先生交友,但我要她的性命。”霁寒宵掀起眼帘,冰冷的目光掠过温景余,落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

    瑶星一个激灵,顿觉如芒刺背,背脊发凉,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与血暗阁交友的只有先生,何况一个侍女而已,一个侍女的命换血暗阁为朋友,怎么算都不亏。”霁寒宵说话仍是语带书生文雅之气,却莫名的有种杀气。

    “大人有所不知,此侍女已伴我身侧多年,若大人非杀之不能泄恨,那温景余唯有反击了。”温景余叹气,无奈的语气似在责怪,更多的却是袒护。

    “你为了一个侍女要与血暗阁为敌?”霁寒宵意味不明的看着温景余,不知他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非也,我并不想与血暗阁为敌。”温景余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与血暗阁为敌,但你若要逼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霁寒宵心头一震,却形色不动,现在的局势已经转变,他看似占了上风但却处于下风,选择权已经到了他手里,是选择继续追究要瑶星的命与温景余为敌,还是放弃追究与温景余为友。

    “先生的话术果然高超。”

    温景余的实力别人不知,可霁寒宵却是请清楚楚,当年名尊榜换榜时,他也曾参加,他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一局输给了一个百岁过百的老头,那老头已经是几乎可窥得天机之人,不过一场他便败下阵来,而就在他暗自心惊那老先生竟可以做到这般地步时,有消息传来说,一个刚二十多岁的青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那老头逼疯,摘得了那一届的天下第一智的称号。

    而那个青年,便是七年前的温景余。

    他自然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

    当然,血暗阁也不想。

    温景余依然波澜不惊的饮着茶,却逼得霁寒宵不得不退一步:“只要不再与我血暗阁为敌,破坏血暗阁的行动,你的侍女可以活着,但如果再让我看见她,血暗阁必取她性命。”

    “温景余记下了。”温景余又给他斟了一杯茶,霁寒宵喝过之后便离去了。

    远处青山翠绿重峦叠嶂,林间清风徐徐吹来花香。

    瑶星正对着棋盘,一脸痛苦。

    手上拿着黑子,看着棋盘上黑黑白白的棋子,半天下不去手。

    因为根本不知道往哪下!

    反观温景余,今日为了下棋倒是没躺着而是难得的坐了起来,姿态闲适,宽大的青衫衣袖轻柔的垂下,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看着瑶星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她愿意的,也不是温景余逼她下棋,而是她自愿的。

    霁寒宵走后,本以为温景余要同她算账,都打好了腹稿,他却什么都没问,如往常一样看书下棋,仿佛无事发生,但这更让她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半日,寝食难安。于是拉着温景余到院子里赏春,还非要陪他下棋解闷。

    醉翁之意不在酒,同理,下棋之意也不是为解闷。

    再说了,她这棋艺不给人添堵已属难得,解闷什么就免提了吧。

    温景余看着棋盘上的黑子,不能说是下的毫无章法,只能说是……让人看都看不下去……

    甚至,在瑶星的棋路里,还能看见五子棋的影子。

    还是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乃瑶星的惯用套路,每次犯了错,都会花样百出的讨好温景余,端茶倒水、捶背捏肩,平时不愿意做的事,这时候显得格外积极,任劳任怨,迂回战术“曲线救国”。

    这也算她多年以来的经验心得,虽然温景余没有表过态,但瑶星觉得他还挺受用的。

    但是这下棋……就算了吧。

    瑶星将黑子往棋篓里一扔,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温景余抬头看了一眼她,她正准备收拾收拾溜呢。

    “半途收手,可是满盘皆输啊……”温景余试图把她叫回来,即使下得什么都不是,温景余也不会说瑶星一句不好。

    瑶星当然知道,所以她才不好意思继续下去了。

    不过这实在不能怪她,人的天赋有限,瑶星又不像温景余一样,除了智毒蛊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在她年幼时,他闲来无事也曾有心教化,不过都是对牛弹琴。瑶星满脑子都是刀法剑法,哪听得进这些排兵布阵,每每看主人下棋,她就乏味得直打呵欠。

    总之在下棋这方面,瑶星完完全全随了她义兄,简直一窍不通。

    “我还是去弹琴吧。”瑶星说着把琴拿了出来。

    灵活的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像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还是弹琴好,瑶星这样想着。

    她自小很少看琴谱,但就像上帝为她关上了下棋的门,给她开了一扇弹琴的窗一般,她似乎对琴有种特殊的天赋,那种天赋是与生俱来,不可磨灭的。

    温景余听着琴声,慢慢的躺回了躺椅上,若有所思。

    琴声就这样一直从中午响到傍晚。

    温景余没有告诉瑶星,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血暗阁会找上云中,也是他计算的一部分,与她毫无关系,她并没有暴露任何东西。

    他就饶有兴致的让瑶星怀着愧疚弹了一下午的琴。

    瑶星不说,但她也知道从表面上看,云中似乎已经卷入渡世盟与血暗阁的纠纷,处境可谓十分危险。

    但以瑶星对温景余的了解,如果不是他的默许,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入云中。

    也就是说,这麻烦是他自找的。

    其实仔细回想,从救治段云锋,再到帮助渡世盟查探符光晏的消息,以及后面帮助渡世盟破伤门,今日血暗阁的兴师问罪,所有事情环环相扣,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不留痕迹地操控着这一切,一步一步将他们引上了云中……

    瑶星虽然涉世未深,但她心思敏锐,很多事情一点便透。

    她当然知道温景余的目的并不会是他口中说的为了什么天下和平,而是另有原因。

    她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男子,

    无论什么原因,

    她都会陪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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