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雨夜
“你把这个吃了吧，护心脉的，我尽量帮你护法，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青淮把一瓶药交给裴枍。
“不过你要是死了我可不负责啊。”
裴枍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水吞下，坐到床上进行调息。
“谢谢你。”
“诶，不用太感谢我，真要报答我，那就好好活着以身相许吧。”
裴枍轻声笑了笑：“真的很感谢你。”
“噫——肉麻，赶紧开始吧美人。”
裴枍催动“天神之眼”，再次去查看那段过往，甫一开始，灵力便倒转冲击内丹，不亚于被他人用灵力攻击的感觉。
几乎是顿时喉间便涌上一股腥甜，被强行压了下去，从外面看起来倒真像个没事人。
眼前一片黑暗，甚至连一闪而过的画面也没有，裴枍的神识飘荡在一个纯黑的空间里，总找不到出路。
脑中一阵刺痛，裴枍不得不加固神识——“天神之眼”不是凡间之物，裴枍再厉害到底还是个凡人，本就不可长时间承受它带来的巨大能量。
平时放着当普通的眼睛用也就罢了。
灵力逆转的情况下调转灵力本就艰难，如此强行使用更是一种嫌命长的行为。
全身经脉像是烧了起来，又好像断裂了。
裴枍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冷汗涔涔，神识却还受困于那一方天地，不得出路。
青淮在心里把天道问候了一遍，摸出一瓶药来，又把屋里的香炉点了，把药粉倒进去。
许是药粉起了作用，裴枍感觉灵力运行得顺畅了些，再加大灵流，终于看到了画面。
这时他才发现，与以往不同，以往他只能像看走马灯似的，现在却能“身临其境”了。
裴枍的灵识飘在空中，正好是在小屋的上空。
正下着暴雨，黑沉沉的夜，几点灯光彻底浸没在雨水中，伸手不见五指。
飘进屋内，裴枍看到原本已经睡下的傅柃突然睁开了眼，机械地下床穿衣束发，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门口，走出了大门，脚步沉稳，目标很明确——
直到走到了祭坛才停下。
裴枍一路跟着，此时也停了下来，见傅柃站在那思考着什么，他便飘到傅柃面前仔细确认了一遍——人是醒着的。
傅柃轻声笑了笑，往祭坛上走，在祭坛中心停下，一手触地，一手掐决。
裴枍意识到了什么，冲过去想阻止傅柃，手却从他身体里穿过。
“你快住手啊！住手啊！不要……”
裴枍不死心，他去拉，去拽，大声喊叫，却都是徒劳。
祭坛上乍起的红光让他哑了口，复杂的图案逐渐成形，也打破了他心底最后的一点侥幸。
丹心阵已经成形了。
傅柃站起来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地上的阵：“写得倒挺复杂，下阵不是挺容易嘛。唉，早就想尝试一下了，倒挺好玩，可惜了。”
裴枍心颤了一下，若是灵识也能变脸色，那他此时的脸色一定苍白极了。
他后悔了。
当初就不该放纵傅柃研究禁术。
可后悔也于事无补，正当裴枍沉浸在自责中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声音。
“你果然来了。”
正是村长。
裴枍这才回过神，暗骂自己一声，便匆匆飞了过去。
傅柃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对着周行说：“不错啊，居然还会说人话。”
裴枍刚过来就听到这话，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这说的是什么话。
虽然他看不太清周行的脸色，但想也知道不会好看。
“小子，不要太狂了，当心以后吃亏。”这周行的涵养是不错的了。
裴枍稍微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提了起来。
“你是人吗？”
“凌！你在说什么胡话！你……”
周行深吸了几口气，还是忍住了，只是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我尊称你为仙师，你倒不把我当人看？”
“算了算了，不与你计较，你在阵内，本就活不久了，受了这无妄之灾——这也不好下定论，谁知你是不是满手血腥？”
傅柃摆摆手，看起来心情颇好，绕开周行就准备回去了。
裴枍再跟上去，却发现有了阻碍一般难以前进，魂魄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咬咬牙，裴枍再加大灵流，拼着走火入魔也要继续看。
周行把手捏得咔咔作响，在傅柃经过他身边时反手抓人，傅柃身子往旁里一偏，双手抓住那只探来的手扭转。
周行双腿一蹬，顺势在空中翻了一圈，带起一大片水花。
傅柃哼笑一声，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将人甩到地上，用膝盖抵住：“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非要找死。”
裴枍心下一惊，不对，明明应该是一击致命，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裴枍凑近了点看，发现傅柃的膝盖都是虚抵着的，根本没怎么用力，于是心下了然。
“你！”偷袭结果还被压制了，周行此时大概有些恼羞成怒了。
周行召出一把短刀，对着傅柃喉咙挥去，傅柃一步跳开，反手甩了个攻击，却被轻易化去，一时惊奇。
同样惊奇的还有裴枍，依之前他与周行的交手情况来看，这一击绝不是周行能轻松化解的，难道他之前隐藏了实力？
一种可能突然冒上了裴枍心头。
遍体生寒。
——周行是故意让村民看到自己是有被一击致命的可能的，且这两个外来者有这个能力。
裴枍很想否认这个想法，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犹豫了。
周行游刃有余地与傅柃周旋，不攻击，只是一味地防守躲闪，将攻击尽数化解，没留下一丝痕迹。
——没有打斗痕迹。
裴枍心慌了，愈发觉得诡异。
“倒挺厉害啊，杀气这么重，看来杀过不少人了，那我可有必要为民除害了。”
傅柃的攻击愈发狠戾，招招致命。
周行大概也没见过这种打法，动作逐渐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在傅柃看来确实如此。
但是，在裴枍这个旁观者看来，很奇怪，处处透着违和感。
一道惊雷落下，伴着肆虐的狂风。
两位主人公却丝毫不觉。
暴雨倾盆，模糊了视线。
两个人的身影在这雨夜中更加虚无缥缈，一招一式的来往都不再清晰。
裴枍被这雨幕遮了眼，他凑到近前看，却看不清周行是怎样落败，看不清傅柃是何时召出了剑。
只是剑光冷冽，几乎刺眼，在这黑暗中尤为清晰。
他只明明白白地看见，玄凓剑穿透了周行的胸膛，带出一串漂亮的血花，在雨中绽放，喷涌而出，染了傅柃半身。
一道闪电劈下，点亮了半边天，亮得晃眼。
一片光明之下，大概是太过刺眼，傅柃没有发现周行嘴角挂的诡异笑容，裴枍也没有。
傅柃甩开剑上的血珠，冷漠地看着周行倒下，血混着雨水流了满地。
雨渐渐小了。
傅柃没发现身上的血似的，直接回了屋子，在床上躺下，旁边，正是当时已经睡熟了的裴枍。
裴枍看着床上熟睡的自己，有些无力。
若是没有贪欢，他定是能发现傅柃离开了的。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来自魂魄和身体的疼痛愈发强烈，甚至内丹也有了异样。
可他不想放弃，一遍遍地重看。
可是不行，周行死的那一段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他甚至从头到尾没见那传说中的宝物出现过，但，时间已经到了。
裴枍不得不离开。
睁开眼的那一刻，疼痛感汹涌袭来，比刚才更为强烈，脸色苍白得吓人，强忍着才没有吐血。
青淮赶紧给裴枍喂了药：“怎么样？”
裴枍有些脱力，轻轻摇了头，眼底是数不尽的悲哀，声音都带了哭腔：“还是他……今天他们就要取丹了……我该怎么办……”
青淮欲言又止，最后，双手扶着少年裴枍的肩膀，让他直面自己：“百姓和他，你选谁？”
“……我知道了。”裴枍低下了头。
青淮神情复杂地看着裴枍，拥抱住了他。
“他会理解的。”
“不论他会不会理解，我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青淮轻叹了一口气，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我要亲自去取。”
“什么？”
青淮松开裴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裴枍直视青淮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减少伤害和痛苦的取丹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