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惧
“你打算从哪开始查？”
裴枍站在地牢大门前思考着什么，听到声音时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青淮在说话。
“啊……我先看一下——你相信我们？”
裴枍并不相信才相处了几天的人会真心实意地帮他们，无条件相信他们，更何况，这件事不管怎么看，傅柃都像那个凶手。
青淮似乎明白了裴枍的意思，笑了笑：“我当然——不相信你们，不过我有自己的理由。这个答案如何？”
“与你昨日突然离开有关吗？”裴枍没想到青淮会这么直接，这样反倒让他安心了。
“没错。”
“好。”裴枍点点头，算是相信他了。
这下反倒是青淮愣了，那些黑暗肮脏的回忆又伸出了触手，却被眼前人轻轻松松拂了去。
这一趟，当真不亏啊……
他也不矫情了，跟上裴枍，帮他分析疑点。
希望，你不要骗我……
——
村民们对青淮还是友善的，房子没给他收回去，两人还有地方落脚。
分坐在桌边，裴枍以指为笔，修长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一条条列出。
“其一：结界。这结界存了上千年了，恰好在我们来后出了问题。”
“其二：丹心阵。一直找不到后半部分，却恰好在昨天出现了。”
“其三：村长。我不过偶然与你去采药，就恰好碰上村长带着几位村民。”
“其四：你。昨天，你恰好出去了。”
这么多“恰好”同时发生，便已经不是巧合了，显然，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陷害，看着自然，却经不起推敲，处处是疑点。
“而这件案子也十分清晰，寒玄他在我睡熟后出了门，去祭坛偷取宝物时被村长发现，他不得不杀人灭口，而后带着宝物和满身的血回来——简直可笑！”
从头到尾，真是顺理成章，以外人的角度看当真是没有一点不合理之处。
青淮暗骂了一声，道：“你打算直接用眼看吗？”
“是，这样最快，也最有说服力。”
之前青淮说过，村民们会定期到大陆上一趟，因此也是知道大陆上的一些事，“南雪北寒”此时已是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村民们也时常谈起。
“天神之眼”，自然也是知晓的。
“好，我帮你刻下来。”青淮拿出刻影石来。
刻影石作为一种专门用来刻录记忆的工具，无法篡改，用来当作证据也是极好的。
裴枍到床上盘膝而坐，青淮站在他面前，向刻影石输送灵力。
然而不过刚催动“天神之眼”，裴枍便觉得灵力滞塞，几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灵力逆转，刻影石同时炸开，碎片在裴枍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裴枍闷哼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血珠从伤口渗出，鲜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青淮马上捏起裴枍的手腕查探了一番，面色也不太好看。
“灵力逆转，你这样会修为倒退，甚至走火入魔的，别看了！可恶，早该想到的！”
最后一句说得奇怪，但裴枍惊得无暇理会。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这……”
“你看到了傅柃。”
是肯定句。
青淮叹了口气，看着裴枍时有些心疼，喃喃道：“你真的很合我胃口，可惜……”
“是……刚好是寒玄挥剑斩杀村长的一幕……”
“确定是他，而不是别人假扮的吗？”
“是……”
青淮了然，却有些不死心，忍不住道：“有没有可能是被操纵的？这个能看出来吗？”
“没有……没有线……干干净净。”
“什么？”
青淮愣了一下，大概意思他懂，但线是什么意思？
“啊，是这样的，若用‘天神之眼’看被操纵者，无论他是被何种方法操纵，我都能在他身上看到线。”
青淮点点头，暗自嘲讽。
“‘天神之眼’终究不是天神之眼，可笑啊。”
裴枍不知道青淮在想什么，他不相信这个结果，调息过后便准备再看。
青淮一把抓起裴枍的手：“你疯了吗！我都说了……”
“那又如何！走火入魔便走火入魔，大不了做个魔修，只要能救他，这不算什么。”
青淮还想再说什么，但看见裴枍的眼睛后，嗓子像是哽住了。
那双眼本就极漂亮，仿佛纳入了大海，波光粼粼，深邃的海水映了星辰，璀璨夺目。现在这双眼中燃了火，宛若初日从海面冉冉升起，染红了一片天——是希望，是坚定，无法改变。
“……你可能会死的。”
青淮干巴巴地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
一个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合，同样的疯狂，同样的令人动容。
“我们先试试其他方法，求你了，我求你给自己一条活路行不行！”
青淮吼着，也不知是在吼谁。
裴枍被这一吼给吼得懵住了。
“七天，还来得及，我求你了。”
少年人终究顶不住这样的哀求，怔愣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雨终于停了，只是天依旧阴沉，村中小路上坑坑洼洼的积了些水，屋檐下滴滴答答，偶有风，湿漉漉的，呼呼作响。
只是没有人，空荡荡的，显得死气沉沉。
岛上植株还算茂盛，青淮说，可以用共魂之术，查看草木的“记忆”。
共魂之术也算个禁术，只是用法并不固定，因此并不完全属于禁术，通感之术不过是共魂的其中一种。
“你只要将血滴在草木上，再催动你的‘天神之眼’，大概能看到一些，毕竟草木灵智未开，怕是存不了多少记忆，你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裴枍点点头，还是要试一试的，不能放过任何希望。
整整四天，青淮看着裴枍一遍遍地割开手掌，一遍遍地催动“天神之眼”，一遍遍地查看，又一遍遍地失望，却还是不放弃，一遍遍地重复。
青淮则一遍遍地给他上药，每一次每一次，鲜血淋漓，甚至深可见骨。
却都是无用功。
天道无情。
“你别试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
在裴枍又一次准备放血时，青淮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裴枍转头看他，无声询问，眼中是悲哀，燃起的火焰似在渐渐熄灭。
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显出疲态。
“我想见见他……”
……
地牢中禁锢了法力，金老也不允许裴枍久待。
这对道侣只能说上几句话便要分开。
青淮等在地牢外，见裴枍出来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些，一时也不知是何心情。
“如何？”
裴枍脑中全是傅柃的身影，是狼狈的，是无奈的，是乐观的……
他听见他说：“我心疼。”
还有——
“我等你。”
没有比这更好的鼓励了。
他看向青淮，他说：“让我试试。”
青淮看着那双眼——火焰又盛。
阻止不了。
青淮很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好。”
这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