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童年
屯子里自己家酿制的高粱酒的芳香飘在东西屋里热烈的空气中。
这么高兴的场合没人愿意看三个丧门神样的吴雨来一家。
吴雨来媳妇彻底傻眼了, 从来没被这么多人讥笑过,怎么也没想到她三姨会这么不待见她。
吴晶晶恨死了二宝三人,忽然想起怎么不见三妮, 转头找了一圈。
炕上的另一桌, 于奶奶抱着三妮, 正和陈瞎子媳妇, 还有几个屯子里的老人再说三妮捡到松塔的事,陈瞎子媳妇笑眯眯的从兜里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放到三妮手里。
两相对照, 吴晶晶恨不得把三妮撕碎了才解恨。
“表姐,你们吃好了吗?吃好了我套车送你们回城吧。”实在看不下去的小明,想着给表姐一个机会送走就得了。
吴雨来媳妇还想说啥,被吴雨来拽了一把,用眼神示意走吧。
在一片笑闹声中,吴雨来一家三口跟着小明出了西屋,吴雨来媳妇还想去东屋看看有没机会, 被吴雨来一巴掌乎在脸上, 咬牙切齿的骂道:
“还他妈嫌丢脸不够, 你要作死就自己留下。晶晶走。”
吴晶晶看她爸发火了,知道回家她妈挨揍是铁定了,自己不乖乖听话, 回家一样挨揍。
小明带着三个人穿过屯子,在东头老郝家,找自己未婚妻借了马车连夜送表姐一家三口回城。
小亮媳妇从外屋又端来一盆热乎的杀猪菜,替换下原来那盆被二宝挑拣剩下的菜。
方文不好意思三个人吃一盆新菜,端起来就要分给别的桌,陈瞎子媳妇一直看着呢,这时候喊了一句:
“好孩子, 别分了,陈家能拿出手的就这一顿饭,你们吃好了,俺们陈家人才能心安。快吃吧,别分了。”
小亮媳妇第一次痛快的听婆婆话,立马按住方文,把那盆热乎的杀猪菜原样放到三个孩子的桌上。
“就是,就是,你们是客人,吃好喝好!”二牤子上来递给方文一杯酒,非要和方文交个朋友。
一边喝得有点多的狗剩子,拍着二牤子不客气的掘他:
“你看看你,长得跟黑炭似的,你看看人家白白净净像个大姑娘,你和人家称兄道弟,快拉倒吧。你这叫母牛生小牛难产——”
说道关键处,狗剩子打了一窜酒嗝。
小亮媳妇急着听下文,催促道
“快说,咋讲——”
狗剩子手一挥:“纯粹扯犊子嘛!”
“哈哈哈——”
西屋的年轻人气氛热情,酒喝得急,东屋的主桌还在拉家常,西屋就散场的差不多了。于奶奶怕孩子们折腾一天累了,吃过饭就带回了自己家。
等到鸡叫天亮,也没等回来于爷爷和方爷爷。
于奶奶找到陈瞎子家时,小亮媳妇拉开东屋门,悄悄指给于奶奶看。炕上的酒桌都没撤,五个人横七竖八躺倒一炕,装白酒的五斤塑料桶滴酒未剩。
一直到吃过午饭,于爷爷和方爷爷才回到家,回家的结果是接着睡。
两个老爷子睡在东屋炕上比赛似的打着呼噜,于奶奶带着几个孩子在西屋摸牌、讲老话(老故事)。
多年后,二宝和三妮回忆起这一天下午的金黄的冬阳和院子里落下又飞走的麻雀,心里颇多温暖,可是那时候于爷爷于奶奶都已作古。
离家时妈妈在,回家时爸爸在。
方大川方大山趁着家里清净,哥俩在家喝点小酒,喝着喝酒就念叨起老爹和孩子。
“明天走班,中午我请个假,去林下屯找找他们。”方大山给他哥方大川倒满酒,后悔自己昨个班就应该请假去一趟。
“不用找,走时不是说了吗,咱爹干完活,还要带孩子玩两天。最快也得明天坐你车班回来。”
“行,明天中午我找车去往林下屯迎迎他们。”
大山的话刚说到这,就听到院门哐当被推开,闹喳喳的说话声、笑声铺满了院子。
回来了。哥俩兴奋的起身去开门,还是晚了一步。
外屋门、里屋门连着被推开,裹着冷风的方武,挎着个大布口袋,第一个蹦进来,后面是方文抱着三妮,方爷爷挎着鼓鼓囊囊的工具包。
“爹,你们回来了,刚才我还和方武说呢。”
“是呢,我哥还说明天要我去接你们呢。”
“接啥接,俺们还不知道回家,是吧?三妮。”
“嗯,爷爷说回家我们就回家!”
方大川和弟弟大山交换一下眼神,这一老一小咋这么和谐,老爷子对三妮的态度有了新变化。
方武顾不得说话,一进屋就从自己挎着的大布口袋里变戏法似的往外掏宝贝。
被大川拉着脱大棉袄的三妮,扯着自己爸爸的衣襟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方大川和方大山听了个云里雾里。
“小文,二宝呢?”
“爸,他先回家了。怕章爷爷惦记。”
方文把方爷爷的工具包也放到炕上,和方武一样往外掏东西。
“爸爸,你看大人参,大人参。”三妮指着方文从爷爷工具包里拿出的毛巾包,小手不停比划着。
“三妮,你这比划着啥呀,那么大那是萝卜吧。”
毛巾包自然由方爷爷打开,人参露出那一刻,才是真正的高光时刻。
别说方大川方大山哥俩,方文和方武也是才有机会仔细端详这支名气远播的东北三宝之一——野山参。
“天哪,这么大个,还全须全尾的,你们哪弄的?”
“呵呵,是咱家三妮的功劳,是三妮发现的。”方爷爷捋着胡须笑呵呵的把人参凑近给两个儿子看。
“三妮?你们进山了?”方大川注意力一下子转移。
“别嚷嚷,有老于,他们的于爷爷领着出不了事。”方爷爷瞪了一眼大惊小怪的方大川。
走时,方大川不在家,他若在家还真不一定能带走孩子。
方爷爷脱鞋上了炕头,招呼三妮过去坐在爷爷身边,方文、方武一个坐炕梢、一个坐炕边,地下是大眼瞪小眼的方大川哥俩。
“这是啥?”
“狼皮,于爷爷给的,让我妈给爷爷做一条皮裤,爷爷有老寒腿冬天穿上保暖。”
“那这个呢?”
“这是鹿茸啊,嗨、爸爸、二叔,我一样一样给你们介绍再给你们讲故事。”
大川和大山,就像两个小学生似的点头称好。
“鹿茸是三妮找到大花时发现的,村长说是秋天小鹿自己埋进去的;陈爷爷给大家分了,这一小段是分给爷爷的;
这是狍子腿,是爷爷和我哥进山找于爷爷时,打的狍子,我们就拿了两个腿回来,爷爷把另一个腿给了二宝;其他的于爷爷说分给屯子里一家一点过年;”
“你等等,大花是啥,三妮自己去找大花,还是你们一起,为啥是三妮发现的?”乘警的二叔把方武的故事当成案情分析。
“二叔,是这样的。哎,大哥大哥,你先给我弄点水喝。”
“这孩子,等着,二叔给你倒水,你接着说。”
林下屯的故事方武第二天又讲给卓秀芝一遍,后来给小伙伴讲,给邻居讲,给供销社的讲,整个腊月三妮捡到松塔、找到大花、发现鹿茸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其江火车站家属区。
方家一家人在外面遇见熟人,人家都要问一句:
“三妮最近出没出远门啊?”
1974年的冬天就这样喧喧腾腾的划过孩子们的假期生活,伴随着1975年春节的临近,方家也开始了蒸粘豆包、蒸馒头、包冻饺子、做新衣服的许许多多高兴的迎春准备活动。
今年的三十特别值得期待,卓秀芝越忙活越高兴,手头宽裕了,不在像每年绞尽脑汁、也没办法让全家三十吃一顿肉馅饺子。
今年三十有肉馅饺子,还是特殊的狍子肉的,还能给孩子们买点糖块和炒瓜子、花生。
连带着方文、方武都觉得今年的气氛才是过年的气氛。
大人参被方大山悄悄拿给佟晓舟,转给佟爷爷在省城的老同学,被谁买去不知道,总之给了足足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差不多是方大川一年半的工资,全家商量要给于爷爷一部分,因为是于爷爷带着孩子们去的。
钱是方大山请了中午假送去的,还有方大川给准备的一些止血药、冻伤膏、感冒退烧药等等常用的。方爷爷托人从农场买了十斤纯烧酒,还有卓秀芝钩织的门帘。
本来是准备自己家春节换新用的,方文说了于奶奶眼睛不好,不能作绣活,家里的门帘都是十几年前的,卓秀芝赶着又钩了一幅,把原来钩好的一并给了大山,捎给于奶奶家。
卓秀芝狠狠心拿出三十块钱备年货,其他的钱都缝进被子,放在被垛架最下面。
方大山和佟晓舟小年那天扯了证,过了年新房子分下来就准备结婚。
新房子置办行李、家具、办酒席、哪一样都要钱,谁说大山一直嚷嚷自己都准备好了,不用家里拿钱,当大嫂的卓秀芝可不是这么想的。
她从来没把方家事当成婆家事,就是自己的事,对新娘子佟晓舟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必须大办、好好操办,不能委曲佟晓舟也不能委曲大山。
这年月就是穷帮穷、富帮富。
穷帮不上富,富人家缺的东西穷人家也没有。
富帮不上穷,富人永远搞不明白穷人生活的快乐源泉。
一个是物质的富有、一个是精神的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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