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童年
松子的清香勾起三妮的口水,于奶奶给二宝拿来钳子,把炒熟的松子一个个夹开口,再剥出来。
半斤松子听上去感觉很多,大家一起吃那就只有一个姿势:品。
方文吃了五六个,方武吃的多点,二宝是只闻着味,给三妮夹着,还供应不上小仙女三妮吃的需要。
于奶奶洗碗收拾利索屋子、院子,靠在西屋门口看着四个孩子懂事乖巧的模样,既欢喜又伤感。
有人悄悄的站到于奶奶身后,一双强健的大手搭上于奶奶的双肩。
“方兄弟走了?”
“嗯,去东头干活去了。”
“那啥,我去烧水。”于奶奶抹了抹眼角,转身去灶台忙活。
于爷爷看着自己老伴的背影,想说几句话安慰,却不知道说啥。
于爷爷没有子女,于奶奶是有儿子的。
于奶奶的儿子,就在兴春市,很早就不和于奶奶来往。有传言说于奶奶克夫,她儿子也相信是于奶奶克死了自己的父亲。
两人结婚后,于爷爷陪着于奶奶去过几次儿子家,都被儿子儿媳挡在门外。
于奶奶儿子葛春的女儿小满都十岁了,于奶奶只是远远的在学校门口看过背影。
“于爷爷,”三妮第一个发现门口站着的于爷爷,欢喜的招手示意爷爷进屋。
于树林一边用旱烟管捅着布口袋里的旱烟叶子,捅细碎些好装进烟锅里,一边做到炕沿边上三妮身边:
“好吃吗?香吗?”
“嗯嗯,”三妮忙不迭的点头,伸出的小手掌心攒着二宝递过来的松子,积攒到三五个一把丢进嘴里,嚼起来更香。
这么一会儿就吃出来经验。
于爷爷点燃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下,看了看聚精会神看课本的方文和无所事事抠手指的方武,突发奇想。
“小文,小武,爷爷带你们去打松塔好不好?”
三个孩子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三妮继续吃着说:“好,我要去。”
“哈哈,小三妮是属破天门阵的穆桂英、阵阵拉(四声)不下。”
于爷爷笑着拍了拍三妮的头顶。
这件事最高兴的是方武,
“爷爷,真能打着松塔?”
“爷爷,现在就去吗?”方文不惦记能不能打着松塔,能打着固然好,打不到也可以进林子逛逛,看看林间雪景。
“有是一定有,就是松塔个小,不好找。大一点的秋天都被花鼠子啃光了。”
“小一点的也行啊。”方武此刻在于爷爷眼里就是标准的吃货。
“要去就得赶紧,一会儿太阳偏西,林子里偏光看不清。”
东北的树木大多数高大但枝叶不是那么茂密,尤其经过一秋半冬,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
太阳从天空直射,林子里光线足、很亮。等到光线偏西了,只有林子边上光线足。
“走走走,穿衣服。”动作迅速的方武,一把抓过大棉袄就往身上套,方文起身看着还在镇定的夹松子的二宝,不明所以。
“三妮,咱今儿不去,咱们在家等着大哥二哥採回来吃现成的。”
昨晚做梦梦见狼的是方武,怕狼的是二宝。
有了上一世的预警,二宝把能伤害到三妮和家人的因素降到最低,可是对于上一世没有经历过的,他比较抗拒的是风险系数高的行动,这不进林子就首当其冲。
“二宝哥哥,你在家等着,我去。”三妮小屁股一扭从炕上刺溜就滑下来,自己穿鞋。
“三妮,你在家等着大哥好不好?”方文也和二宝一样的心思,毕竟是林子自己都不熟悉,不像其江那些草甸子,都熟的不能在熟。
鞋带还没系好,三妮抬起笑脸,水汪汪的大眼睛涌成了小溪,眼看着就要叮咚叮咚的落下来。
“去,去,三妮也去。”于爷爷心疼,可不能让孩子哭,又不危险干嘛不带孩子去。
方文抱起三妮坐到炕沿上,一边系鞋带一边叮嘱:
“三妮一会儿不能自己乱跑,跟着哥哥们和于爷爷。”
“大哥,三妮哪回跟咱们出去乱跑过,你以为三妮是隔壁万小晚呢,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嗤——”阴沉着脸的二宝笑出了声,方文回身严肃的批评方武:
“方武,不可以背后说同学。”
“知道了,大哥。”
二宝笑,是想起了上一世方武娶得媳妇就是万小晚。
于爷爷挎上一只鹿皮做的酒囊和装东西的皮挎包,从东屋炕琴后面翻出一杆□□,背上肩,大手一挥:
“出发!”
方武紧跟着于爷爷,后面是方文背着三妮,二宝在最后挎着筐,浩浩荡荡的出了院门。
站在偏厦子门前的于奶奶抄着两只手,直到这几个的身影进了林子才回身进去继续搓苞米。
于爷爷家后山上去再翻过山头,就是兴春山,属于小兴安岭山脉。兴春市得名于此。
小兴安岭山脉不是高山险峰,基本上是低山丘陵、山地河谷,兴春山在这一块算是大的山岭,海拔也就只有千米左右。
山不高林子密,红松、怍树、椴树高大挺拔;林子中像东北虎这样的猛兽很少见,倒是梅花鹿、獐子、傻狍子、野鸡、榛鸡常见,大型的就是黑熊,这时候都在树洞里冬眠呢。
一路上踩着积雪和下面吱嘎作响的落叶,伴随着方武、二宝的进行曲,吓得在落在树枝上的麻雀呼啦啦一哄而散,各自飞行。
“爷爷,爷爷,你看,是不是野鸡?”方武指着刚才麻雀占领的树下,一只鸽子大小,羽毛艳丽的大鸟,急匆匆的咋着两支短翅膀左拐右绕的进了林子深处,看不见了。
“不是,那玩意叫花尾榛鸡,说不上是鸟还是鸡,是鸟不能飞,是野鸡,个头跟鸽子一般大。不过肉可是比野鸡好吃。”
一说到肉,几个孩子嘴里口水涌动,方武更是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唱歌,吓跑了花尾榛鸡。
“这玩意没有□□可不好抓,”于爷爷似乎看出了方武的心思,开解道:
“你看他没翅膀,跑的贼快,它的腿可比野鸡腿粗壮。这里咱们看见一只,那是掉队的,往里面还有,多着呢。”
这么一说,方武的两只眼睛可是不看脚下了,一圈圈的寻摸,看看哪有一闪而过的榛鸡影子,报给于爷爷的□□。
“于爷爷,花尾榛鸡是不是也叫飞龙?”
背着三妮的方文,一直注意着绕开一些树枝,免得刮着三妮。
在车上他好像听遇到的那个老师说:学名飞龙鸟的稀罕物也叫榛鸡。
“对,大名叫飞龙。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说的就是肉里最好吃的飞龙肉和驴肉。龙肉就是花尾榛鸡的肉,贼香。”
完了,不只是方武,二宝和方文的口水都要流出嘴角。
“看看,这是啥?”于爷爷停在一株松树前面。
刚才几个小孩子呼吸加粗,于爷爷以为他们走累了,借口看树,停下来歇一会儿。
“这是松树,我认识,于爷爷。”听了花尾榛鸡的故事,方武最是兴奋。
方文找了个干净雪少的地方放下三妮,拉了拉她头顶的围巾遮住眼睛以下。
二宝:
“这是针叶松吧,现在还绿着。”
“对,是针叶松,不过他也是咱兴春的宝贝,大名叫红松。”
“红松,这怎么能叫红松呢,这叶子像针一样的,可是绿的。”“方武,不懂别瞎说。松树的叶子都是绿的,不管是落叶松还真针叶松。于爷爷,我听说红松长得可慢了?”
还是老大有学问,于爷爷:
“对,咱们前面这棵红松少说也有一、两百年了,看看还没小武的大腿粗。来,你们往后站,”
于爷爷把红松上面的雪摇落,漏出顶尖上几个小小的松塔。
“有松塔,爷爷,有松塔。”三妮拍着手跳着脚仰着头看着树尖。
“嗯,太小了,恐怕没怎么长成。”于爷爷看了几眼树尖上三五个松塔,瘪瘪的。
“爷爷,把他打下来看看。”方武动了心。
“行,那边,那边有长树枝,你找个直一点的,看看能不能够着。”于爷爷交给方武怎么打落松塔,自己气定神闲的靠着另一株高大的云杉树,解下鹿皮酒囊喝了一大口。
方武噼噼啪啪一顿敲打,树尖的松塔落在雪地上。
三妮知道今早上吃的清香的松子就是松塔里面的,第一个松塔掉下来就要过去,被二宝拉住。
伴随着松塔落下来的,还有少量松尖上的积雪,落在脖子上特别凉。
三妮带着手套的小手用力的想挣脱二宝的手,二宝就是死死握住不放。
等方武打完了,二宝松开手,三妮腾腾腾跑过去,和方武挑大个的,一人捡起一个。
“爷爷,有,里面有松子。”方武举着松塔给于爷爷看,他手里的松塔上面的很多结松子的胞衣都是空的,有那么几个长了松子。
“先扣下来,一会儿还有。”二宝帮着三妮把松塔里面的松子扣出来揣进兜里。
“来,喝一口,”于爷爷看见方武最后得了十几粒松子,怕孩子泄气,递过去酒囊。
方武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吞了一口,一股热辣辣的火一样的感觉顺着咽喉、直达胃里。
“走,这一带红松、鱼鳞松、朝鲜松比较多,咱们再往里面走走。”于爷爷盖好酒囊的嘴儿,方文二宝不喝,他也不强让。
“三妮,三妮,说了不要乱跑,你干啥去?”
二宝一直盯着三妮,就和于爷爷推让酒囊这一瞬,三妮就跑到另一株大树下面。
“爷爷,大哥,这里有个幸运草。”
四周都是皑皑白雪,只有三妮蹲下去的地方,没有雪,厚厚的落叶上面似乎还有水汽蒸腾,一株绿色植物特别醒目,难怪三妮会跑过去。
三个孩子也好奇,这么冷的天怎么还有不怕冻的植物?!
最先跑过去的方武蹲在三妮身边:
“三妮,这不是四叶草,这有五片叶子。”
于爷爷听见五片叶子四个字,心里猛地狂跳几下。
昨儿老伴就说看着三妮有福相,早上平白无故捡了个大松塔,这大雪天的莫不是真要跟着小丫头发财。
为了找到又大又结实的松塔,方爷爷领着孩子们走的是没有路的林子,这里有一大片混合松林,几年前于爷爷偶然进来过。
想着不常有人走,松树多能容易找到松塔,不巧还碰上了这等好事。
四个人围着一株绿色的叶子植物左端详右端详,这大雪天的怎么没冻死呢?!
透过挤在一起的四个小脑瓜缝隙,于爷爷看见一株五片叶子的植物矮啪啪的长在雪地里,下面是厚厚的落叶紧紧护住植物根部。
“别动,”方武伸出的手一把被于爷爷握住,
“别动,别出声,别让它跑了。”
四个小孩子被于爷爷神秘的表情镇住了,蹲在那不敢说也不敢动。
“小文,把三妮的红头绳给爷爷一个,快点、轻点、别让大棒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