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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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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自己家没有吃到的野鸡肉在于奶奶家吃到了。

    东北有句话: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

    这句话用在林下屯那是妥妥的,饭桌上那只野鸡就是自己飞进于奶奶家的院子里。

    于奶奶:

    “今年秋天那阵子,也不知道后山林子里咋啦,天天不早不晚的,就是晌午头野公鸡也打鸣,还打的可欢实了。你于爷爷就说,那是因为野母鸡多了,野公鸡兴奋的打鸣叫阵呢。”

    “奶奶,野公鸡打鸣和家里公鸡打鸣一样吗?”方武的好奇心往往得到的多是鄙视。

    “有啥不一样的,家鸡就是野鸡训化来的。”二宝竟然都知道的知识,小武不知道,方文难为情的看了方武一眼。

    方武丝毫未察觉到后脑勺嗖嗖射来的鄙视的利箭,和三妮一样一本正经的仰着笑脸殷勤的期待云奶奶继续讲野鸡。

    夏天的时候于奶奶家养了五只大芦花鸡,其中有一只是公鸡。

    有一天早上,于奶奶和于爷爷刚起来,就听见院子里偏厦子房顶上有公鸡打鸣,那声音比自家的大芦花公鸡打鸣的声音尖多了。

    于爷爷跨出门,就看见偏厦子房顶上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野公鸡,偏厦前面的地上还站着于爷爷自己家养的芦花公鸡。

    两只公鸡飙着劲打鸣,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长、一个想比另一个打得好。

    从早上到吃过午饭,两只公鸡这样子闹腾了小半天,吵得于奶奶、于爷爷脑袋疼。

    家养的那四只芦花母鸡跟着兴奋的不吃糠皮子也不捉虫子,嗓子里咕噜咕噜咕噜的。

    两只公鸡搅扰的左邻右舍不安,更搅扰的于爷爷不能睡午觉。轰了几次,前脚轰走,于爷爷进屋还没上炕,野公鸡又回到偏厦子顶上和大芦花公鸡较劲。

    气急了的于爷爷趿拉着鞋冲出东屋,在院子里拎起一把废旧的扫帚头,甩手扔到偏厦子房顶上,正好落在野公鸡的后面,把漂亮的野鸡翎子砸下一根。

    挺胸高昂的野公鸡惊着了,“嘎嘎嘎”怪叫着冲下偏厦子房顶,两只翅膀扇乎着落到院子里。

    于爷爷反应奇快,把脚边的一个花筐里面菜倒出来,瞄准野鸡倒扣着把筐扔过去,

    正好筐住野鸡掉在地上,筐口朝下把野鸡扣在筐里。

    “奶奶,那个花筐我能拎动吗?明天我也扣,不,天天都扣野鸡。”三妮听出来,这野鸡用花筐一扣就有了。

    自己天天想吃野鸡肉,天天就拿个筐等着野鸡来了,扔出筐就能扣到。

    于奶奶搂着三妮笑了好一阵子。

    天察黑时晚餐上桌了,野鸡顿土豆,腊肉顿豆角干,二米水饭,还有一瓶馏上的烧刀子高粱酒,都是平时难得吃到的菜和饭。

    三个大人和四个孩子放了两张桌子,一张炕桌于爷爷和方爷爷喝酒、唠嗑。地下那张八仙桌围着四张没有靠背的小方凳子,三个大孩子坐下撒欢吃。

    三妮被安置在于奶奶身边,坐在炕上三个老人都会盘腿,三妮还不会,就坐在圆滚滚的枕头上,啃着鸡爪子。

    于爷爷和方爷爷老哥俩也有几年没见了,拉起家常、叨咕起旧事、即便不是风云起伏、却也有曲折跌宕。

    老哥俩都是出生在二几年,经历了国际背景上的二战,国内近代史上的两场战争,也是被黑土地近代史推着走的一拨人。

    他们的父母都是闯关东来到东北的山东籍老邻居,刚来的时候又搭班住在一处,孩子们也都一起长大,成家后渐渐分开了。

    期间方爷爷说到方奶奶病逝的时候,情绪低落;方文也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他未曾谋面的奶奶的消息。

    于爷爷也讲了续娶的老伴,就是今儿的于奶奶的。

    于爷爷没有孩子,原来的于奶奶身体不好,生下几个孩子都夭折了,那些年生活动荡,吃不饱是常事,能在日本人眼皮底下活过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后来于爷爷当上了林场职工,搬来兴春。

    几年之后于奶奶病逝,三年后于爷爷续娶了现在的于奶奶。

    后来,两个人年纪大了,就搬到了林下屯,图这里清净、人口少,还能种地。

    两个老爷子喝到孩子们打瞌睡,还是没尽兴。

    于奶奶先把三妮送去东厢房和自己住一起,再回来把三个男孩子安置在西厢房的炕头,安排他们睡下,把炕梢留出给老哥俩继续喝酒侃大山。

    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东屋的于奶奶听到西屋有动静,怕是两个喝多了在找水喝,就起身把火墙上温着的水碗端去西屋。

    走到西屋门口,还没进屋,就听见有人大声喊。

    ——“啊,狼来了,狼来了!”方武也不知道怎么和大哥、二宝走散了,还走进了狼窝里。

    在他身后跟着一头体态剽悍的雪狼,灰色皮毛炸起、头顶一嘬白毛迎风直立。

    雪狼离得方武越来越近,方武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越跑越慢,渐渐的抬不起来腿。

    四周黑的啥也看不到,连脚下有没有雪都看不清晰,脚也软手也软,想扶住哪里歇一歇,四周就是狂野,呼呼的吹着风。

    雪狼距离方武越来越近,嘴巴里喷出的暖烘烘的气息都快喷到方武的脸上。

    ——“救命啊!救——命——啊——”方武想喊怎么也张不开嘴,雪狼两只眼睛在眼前晃来晃去,一束强烈的光从雪狼的额头射出来——

    “妈呀,救命啊——”

    “小武、小武——”方文打着手电筒,直接照在方武的脸上,二宝拍着睡毛了的方武,试图把他叫醒。

    “啊——”方武大吼一声醒了过来,看见举着手电筒的方文直接来一句:

    “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

    二宝转身把棉被裹身上偷偷躲着笑:这家伙会不会吓尿裤子,这还没进山呢,就梦见狼来了。

    “小武,醒醒,没有狼啊没有狼,你那是梦。”方文这个大哥很称职,用自己的袖子给弟弟抹去额头的汗。

    “来,喝点水。”被方武喊醒的于爷爷,站起身从火墙上面取过来一碗水,方武接过来,还是温的。

    等方武消了刚才做梦惊起的冷汗,方文问:

    “小武要不要去厕所。”

    “嗯呐,要去,哥你陪我一起。”

    “二宝呢,?”

    “小文哥,我不去,你俩去吧。”

    “小文,别出去啊,外面冷,门口那有尿痛桶,往里面撒就行。”

    于奶奶听着没事,于爷爷好像没喝多,还能照顾孩子,就转身回来东屋脱鞋上炕。

    方文和方武,在自己家也是撒尿有桶,在于家还是有点臊得慌。

    两人一商量,直接披上大棉袄开了门,出来院子里找地方尿。

    “小文,出去冷啊,这孩子。院子里随便尿吧,可别去厕所,黑咕隆咚再掉厕所里。”于爷爷在屋里伸长脖子叮嘱两个孩子。

    北方天亮的早,即使现在冬季,五点多天就大亮了。于爷爷和方爷爷喝了不少烧刀子酒,睡梦正酣,还比赛似的打着呼噜,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高。

    二宝早就醒了,后半夜被呼噜震得睡意全消,数羊数到不会数数,也没睡着。

    天亮了,外面有了动静,二宝悄悄穿好大棉袄和棉裤,把棉鞋带也系好了,这才拎着棉帽子悄悄从西屋出来。

    外屋没人,东屋也没人,应该是于奶奶带着三妮出去了。

    二宝推开外面门,还没出去嗖嗖的冷风吹得他一哆嗦。一院子的雪映着莽青色的天,清清冷冷,空气格外的凛冽甘甜。

    二宝把棉帽子往头顶一扣,一脚踩到雪地上,在薄薄的一层雪走了两步,脚底下莎莎的响。

    昨晚他们吃饭时,就开始下小雪,现在院子地面,屋顶、远处的树、山岭、坡地一片白茫茫的荒原景象。

    “二宝哥,”三妮怯生生的小声音从院外传来。

    “三妮,于奶奶,你们在这里干啥呢?”二宝急忙跑回出来,拉住三妮带着手套的小手。

    “嘘——”三妮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指了指院门北侧那里。

    “二宝,快看,这稀罕事奶奶也是头一遭看见。”

    不只是于奶奶和三妮看得眼睛拔不出啦,二宝眼睛搭上那里也不肯挪动分毫。

    两只小花鼠在打架。

    一个很大很大的松塔落在两只小花鼠旁边,看热闹的二宝和于奶奶猜测,就是这个松塔引起的花鼠战争。

    三妮已经开始捂住嘴了,她怕笑出声,这两个小花鼠打架的姿势像极了二哥方文和别人打架的姿势。

    成人小臂那么高的两个小花鼠,支着后腿,两支前腿像人的两只手一样,扭在一起撕扯,只是后腿撑不住多久,两个小家伙就得放松一下,四腿着地喘一喘气,再战。

    “嗯哼——咳咳!”于爷爷一声晨起清理嗓子的声音从院里传来,两只小花鼠先是停下厮打,顿了一秒,互相试镜四腿落地就往旁边的松林里跑。

    其中一只花鼠跑了一半想起来松塔,这身回来要来去,于奶奶急忙把手在空中一扬,嘴里学了一声老鹰的哨声,小花鼠吓得滋溜就钻进了松林,没了踪影。

    “这么大的松塔,”二宝最先跑过去捡起两个小花鼠丢下的松塔,举着跑过来给于奶奶看。

    于奶奶高兴的搂着三妮,乐呵呵的说:

    “二宝,这都是三妮看见的,她要不说,我还直走领着她去豆腐坊呢。”

    “这么大一个松塔,能剥下半斤松子,快拿进去,一会儿抄了吃,老香了。”

    中午,于奶奶家来了好几拨客人,都是来看出门就捡到松塔的小仙女三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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