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蜡像11
一行人陆续进了蜡像馆。室内外温差很大,一步迈进去,扑面而来的凉意让狐狸顿时一哆嗦。这股寒意来得古怪,跟冥界的阴风似的,直往骨子里钻。
他转头看了看左手边的谷川妄,见他眉目深锁好似在观察着什么,很自觉的没多话。
蜡像馆正门口装有感应器,有人进门,感应器自动亮起。从侧面过道里走出个戴着黑帽的男人,拉上铁链拦住了他们。
三人停步,视线同步转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黑帽男人好似没注意到他们打量的目光一般,自顾自地走到右侧靠墙的位置,敲了敲一旁的立体牌,示意他们看牌。
牌子上刻了一行字:请主动出示号牌。
男人稍抬了一下眼,见他们看过了牌子,朝他们摊手。
是想要检查号牌的意思。
眼前这男人戴了口罩,帽檐压得很低。不过浮生还是一眼就辨出了他的身形。是前一夜把三伏轻松扛出面包车的那个壮实男人。
狐狸的视线停留在了男人摊开的右手上。
男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露出衣袖的一小截皮肤失了原貌,留有严重的烫伤痕迹。看起来像是旧伤。
见浮生半晌没动静,谷川妄偏头叫了他一声。与他看过来的视线撞上,谷川妄朝伸手管他们要号牌的男人那侧抬了抬下巴。
浮生“嗯”了一声。转回目光,一双眼仍在对面戴着帽子的男人身上游移打量。慢吞吞掏出号牌递过去。递出的卡片故意滞在了半空,卡片前端与对面那男人的指尖悬隔了一段距离。
戴帽的男人没有介意他这明显无理的态度,摊开的手又往前伸近了些。
浮生垂眸看他的手,在他欲拿走号牌时夹着卡片的手指往上一挑。看男人扑了个空,他收回手,两指夹着卡片翻转把玩了一圈。
哦豁!这嚣张的态度,学到了。
狐狸在一旁边暗搓搓观察,边思量着待会儿回去要怎么给让他坐“飞车”的谷川妄一点颜色看看。
有高跟鞋渐近的动静,听声只有一个人。谷川妄不动声色地往长廊另一端瞥了一眼,提醒着掩唇轻咳了一声。
心思还在飘的狐狸被他这一声咳吓了一跳。挺心虚地眨了眨眼,转头看他。
谷川妄目不斜视地伸出手,摁住他的后脑勺,把他转向自己的脸掰了回去。
“……”以冷漠回击,他好像又赢了一局。狐狸蔫了。
浮生接收到谷川妄的暗示信号,抛了抛手里的那张卡片。视线从眼前这男人的身上移开,望向挂有大幅油画的走廊尽头。
他往拦住他们的铁链前行了几步,语气不怎么好地问:“连个脸都不敢露。这就是你们这家蜡像馆的待客之道吗?”
“欢迎光临印沂蜡像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细细柔柔的女人声从过道拐角传了过来。
这声音浮生记得,就是前一夜守在西门等着验货的那位。
一双红色嵌碎钻的高跟鞋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细长的根,绸缎的鞋面。
女人一头黑丝盘成个髻,斜插一根坠珠的簪。穿着一袭精绣旗袍,腰线处绣有吐艳的牡丹。款步行进间,旗袍高叉下一双修长白嫩的腿时隐时现。
古典气韵很浓的一个大美人。身材姣好,面容冷艳。不笑的时候这样一张脸很有攻击力。
“怠慢了,三位。”女人笑盈盈地迎至门前,朝候在一旁等着验号牌的男人摆了摆手:“哑巴,你先去忙别的。这里我来。”
男人很顺从地退回了过道里,拿起一旁倒扣在装饰柜上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浮生盯着靠在过道里的男人瞧了一眼,带着点询问意味地重复了一遍女人嘴里的那个词:“哑巴?”
女人的视线落在了谷川妄身上,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听到浮生的疑问,顺话解释道:“我这弟弟之前出了点意外,脸和嗓子都坏了。所以性子怪了些。各位别介意。”
谷川妄没避开女人直勾勾看向自己的视线,略颔首:“理解。”
女人扯开链条卡扣,往谷川妄面前行了几步,主动朝他伸出手:“赵锦涵。”
谷川妄低眸看她伸来的手:“谷川妄。”他稍一犹豫,打算礼貌回握一下女人的手,刚伸出的手被狐狸一把抓了去。
狐狸露出了一副平时护食时才会显露的警惕神色,盯着斜前方的女人上下瞧了瞧。见她看了过来,他迅速扣住了谷川妄的手。十指交缠,牢牢牵住。
谷川妄嘴角噙笑,看了他一眼。被狐狸紧牵住的手小幅度藏至身后,悄声曲指抚了抚狐狸的手背以示回应。
这俩不是在吵架吗?
浮生的表情有一丝丝开裂。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赵锦涵显然也没料到事态发展会是这么个走向,面上的笑容在眼前二位漂亮男人十指交扣的时候逐渐凝固。
前伸的手滞在了半空。须臾,挺尴尬地缩回臂,搓了搓手。
她惊讶的目光从狐狸身上极缓地移开了,询问一旁的谷川妄:“这位是谷先生的……”
“伴侣。”谷川妄接话道。
“……”伴什么?浮生面上无波无澜,给自己催眠他是个稳重的人,不能一惊一乍。心里已经有一万只怪叫鸡奔腾而过了。
赵锦涵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露出惋惜之色:“这样啊。”
她很快转回了正题,坦言:“按惯例,我们这得先验号牌。谷先生,方便出示一下你们的入场牌吗?”
“可以。”谷川妄转头叫了一声浮生,道:“把号牌给赵小姐看一下。”
浮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在琢磨这个小秘密要不要跟三九分享一下。多个人知道,他被灭口的风险就小一点。
听到谷川妄的吩咐,他也没匀出旁的心思跟眼前这女人纠缠,把号牌直接给对方递了过去。
赵锦涵接过号牌,在机器中扫过芯片后将卡片递回,热情迎他们入场。
四人成一列,赵锦涵走在最前头引路,不时回头与他们介绍一下挂在墙上的油画。
从长廊一路穿过去,往左拐。再往前行一阵,能看到一个实木的雕花楼梯。环形的楼梯绕成个圈,楼顶正中心挂着一个很大的水晶吊灯。
顺着复古盘旋楼梯上台阶,越往上,视野越开阔。
倚在楼梯扶手处往下眺,能看到最底层摆放了不少人形蜡像。那些蜡像穿着不同的服饰,形态表情各异。有坐在钢琴前作势在奏曲的,有端着高脚杯面对面像是在畅聊的,还有坐在沙发上似在冥想的……
那些蜡像栩栩如生。要不是眼前一幕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一眼看过去,足够以假乱真。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些用蜡塑成的人像,是清一色的年轻女人。
狐狸的视线在底层那圈蜡像间慢慢游移过去,注意到吧台边的女人怀里抱着只黑猫。那猫看着也跟真的一样,特别是那毛茸茸的质感。不知打哪儿吹来阵风,那猫的毛被风拂软,轻轻摇……
等等,那猫的毛能被风吹动?
狐狸正觉纳闷,就见趴在蜡像中的那只猫打了个哈欠。那只纯黑色的猫懒洋洋地拱起背,站了起来。舔舔爪,抬起头,目露凶光地看向了他在的方位。
还在入神观察的狐狸顿时一激灵。
“小白。”谷川妄见狐狸没能跟上自己,回头朝他招了招手:“跟上,别走丢了。”
狐狸忙不迭跟过去,注意到谷川妄朝他伸出的手还斜在后方,像是等着他去牵。
狐狸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看了两秒,闹着脾气很是不快地撇过了脸。坐“飞车”摔草垛的火还没泻下去,他本不打算配合。一抬头,注意到赵锦涵看过来的视线。
赵锦涵似在观察,眼神很微妙。狐狸撞上了她躲闪的视线,忽而改了主意。一把抓住谷川妄主动伸来的那只手,下巴一抬,显摆般冲赵锦涵晃了晃牵住的手。满脸写着“我的我的我的,气死你”。
赵锦涵掩唇窃笑,由衷道:“谷先生,您和您伴侣的感情瞧着可真好。”
谷川妄落在狐狸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抿唇藏住嘴角快压不住的笑意,点点头:“嗯。”
吃饱狗粮的浮生适时打了个嗝。见赵锦涵笑盈盈地看向了他,他僵扯着嘴角,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
“赵小姐这么年轻轻的就接手了这么大规模的蜡像馆,压力挺大吧?会不会很累?”浮生找话道。
“压力是前进的动力。我不觉得累,反倒是很享受。”赵锦涵说。
还挺会讲场面话。浮生抬指戳了戳有些僵硬的脸,问:“赵小姐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
赵锦涵脚下步子一滞:“怎么问这个?”
“我平时也很注意保养这一块,就是看赵小姐瞧着皮肤很好,想学个一招半式的。”浮生说。
“这个啊……”赵锦涵面上的警惕感松下了几分,笑言:“我也没特别保养,可能就是遗传,基因好。”
浮生差点笑出声,点点头,又问:“冒昧问一下,赵小姐今年多大?”
“女人的年龄可是秘密。”赵锦涵很是陶醉地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打趣道:“你就当我还是十八好了。”
可不就得是秘密嘛。
浮生心说您都八十往上数了,还十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