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蜡像8
狐狸对酒店大厅里的自动贩卖机很是失望。他一连投了好几个币，这机器都没像广告中那样，能喷出彩虹和果汁浪潮。
站在机器前抱着胳膊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找出是哪一步出了岔子。他只能怏怏认栽，弯腰捡起地上一大堆从机器里咕噜噜滚出来的饮料。
身后伸来一只手，拿走了他面前的一罐可乐。
狐狸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小贼的手腕。回头看去，发现身后那位看着有点眼熟。他愣了一下，试图找寻记忆中是在哪儿跟眼前这位打过照面。
“我要这个。”对方没撒手，挺执拗地坚持想要他的那罐可乐。
狐狸不甘示弱，死死抓着可乐罐的另一端：“不给！”
拉扯间，有道人影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米粒，不可以没有礼貌。”唐霜在米粒身边蹲下，抚了抚他毛茸茸的发，朝狐狸的方向略抬了一下手，介绍道：“这就是之前在奇临画廊门口分你一半糕点吃的狐狸，记得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狐狸记起来了。在奇临画廊门口他确实有遇到过一只傻狗，那傻狗的糕点太香了，他没忍住，直接跟那狗干了一架，抢来了糕点。但之后傻狗哭得实在是太惨了，他突然有点良心不安，就分了半块糕点给傻狗。
确切来说，那糕点是他硬抢来的。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却说是他分了一半糕点给傻狗，这么介绍他，倒像是傻狗从他这讨了好。狐狸隐隐有些心虚。
米粒还是那副看着脑子不太好的样子，听唐霜这么说，立马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憨憨地笑着，真诚道：“你就是那只狐狸啊！谢谢你分我糕点吃。”
这还要谢他？果然是傻狗。狐狸被他这么一谢，更心虚了。抓着可乐罐的手松开，撇过脸继续捡地上散落的饮料罐，嘴硬道：“算了，便宜你了。”
“谢谢！”米粒的一双眼都亮了，抱着那罐可乐高兴道：“狐狸你真好！又分我糕点吃，还给我可乐喝。以后你就是米粒的好朋友了！”
狐狸顶着一脑袋问号偷偷瞥了那傻狗一眼。这傻狗笑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他要是能当众露出尾巴，肯定都要把尾巴摇成风扇了。
“像你这种特别容易相信别人的狗，一般都会被奇怪的人骗走。”狐狸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唐霜，严肃道：“然后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狗肉贩子的手上。”
“奇怪的人？”唐霜并没有因为狐狸这样的评价而生气，反倒是心情不错地低笑了声。
米粒压根就没听狐狸在说什么，打开可乐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打了个气嗝。见狐狸唇齿张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笑容灿烂地回应道：“好喝！”
“……”狐狸嘴角抽了抽，不想再管这傻狗了。
唐霜的视线落在埋头捡罐子的狐狸身上。盯着他瞧了会儿，看着他东捡西落，被自己气到的样子，忍不住发笑，问：“你怎么买那么多饮料？”
狐狸正因一次性拿不了这么多饮料生闷气，用后脑勺冷漠对着他：“阿妄不让我跟奇怪的人说话。”
“你怎么就知道你的阿妄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呢？在我看来，他可也不是个善茬。”唐霜挑唆道。
狐狸一易拉罐砸过去：“不许你说阿妄的坏话！”
唐霜手一抬，接住了他砸过来的那罐饮料。晃了晃瓶身，愉快道：“谢了。”
“……”又损失一罐。狐狸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这家伙的当。
唐霜起身往前台处走，指了指米粒蹲着的位置，示意他在这等着。
米粒拿着两罐打开的饮料，老实巴交地蹲在地上，一双眼巴巴地看着唐霜离开的方向。
唐霜很快折了回来，给还在手忙脚乱捡东西的狐狸递了个塑料袋，说：“给，用这个装。”
狐狸挺防备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袋子：“谢、谢了。”
“乐意效劳。”唐霜帮他一起捡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边往袋子里装，边打趣道：“考虑跟着我吗？我对狐狸什么的，可是最有爱心了。”
一个破塑料袋就想收买他了？狐狸嘀咕了声：“在说什么鬼话。”
“我的脾气肯定比那老古董好，什么都能顺着你。你若是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搞定。真不考虑一下？”唐霜又问。
这像是在推销的语气，让狐狸不由警惕起来。他合理怀疑，眼前这家伙是在打他这身上好皮子的主意。将最后一罐咖啡收进袋子里，猛摇了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唐霜不依不饶地问。
“不熟。”狐狸简短应了一声。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电梯方向走。
唐霜后脚跟过去，不忘拉一把美滋滋喝着饮料的米粒。
与狐狸并肩站到电梯前，唐霜伸手道：“我帮你拎。”
“不。”狐狸避开了他伸来的那只手，搂紧怀中的袋子，说：“我自己可以拿。”
唐霜没再坚持，揣兜掏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
狐狸满眼好奇地看他偏头把烟点上，缓缓抽吸了一口。这细长一根纸卷能吞云吐雾，看着很神奇。
唐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欲把烟盒揣回兜的动作顿了一下。重新开了盒盖，抽出一根烟，给狐狸递过去：“来根烟？”
米粒很有经验的样子，提醒狐狸：“这个不好吃。”
狐狸原本打算拿唐霜手里的那根烟，一听米粒这话，又有些犹豫。前伸的手滞在了半空。
唐霜看了米粒一眼，把烟又往狐狸面前递了递：“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
他这话听着好像是有几分道理。狐狸拿走了他手中的那根烟。仿着他的样子，张嘴咬住。
唐霜衔着烟，一手拢住打火机，摁了摁。打火机引燃，跃动的火苗凑到狐狸唇前，烟丝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
“点火的时候记得往里慢慢吸气，不然这烟不容易点上。吸气别太急，当心呛……”唐霜的后半句话说慢了。
狐狸猛吸了一口气，被入喉的烟呛到。“咳咳咳”地咳个不停，眼泪都咳出来了。他此刻像极了一只刚出屉的热包子，能出气的地儿在不断往外喷着烟。
唐霜接住了从狐狸口中掉出的那根烟，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差点笑出声。担心惹毛他，克制着没笑出来。
“米粒。”唐霜把刚点上的烟往他那侧递了递。
米粒乖乖拿走了那根烟，掐灭，规规矩矩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狐狸好不容易止了咳，抹了抹眼角泛出的泪，认同了米粒的观点：“这个是不好吃。”
“嗯。”唐霜点点头。抬手夹走唇角的烟，缓缓吐出一口灰白烟雾，附和道：“我也觉得一般。”
“不好吃你为什么还要吃这个？”狐狸不解道。
唐霜的视线落在指间燃着一点星火的烟头上，若有所思地默了半晌，摇了摇头。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费解，于是给了个不知算不算得上是答案的回应：“大概是……无聊吧。”
“叮——”电梯门开，里头络绎出来三五个人。
唐霜单手把着门边，待那群人都出来了，才抬起烟头朝空了的电梯里指了指，示意狐狸跟米粒先进去。
狐狸一点没跟他客气，大步迈进电梯，往后一靠，换了个手拎袋子。甩了甩发酸的手，摁下楼层键。
唐霜最后一个进电梯，摁下关门键，懒洋洋往后一倒，挨着狐狸靠在了电梯框上：“刚刚还提醒米粒不要轻信别人呢，怎么这会儿就愿意信我了？不怕我在这烟里动手脚？”
狐狸闻言看他，稍一思量，摇头道：“感觉不像。”
“不像什么？”唐霜问。
“虽然浮生他们都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感觉你好像没那么坏。直觉。”狐狸坦言。
唐霜眉目深锁，默了片刻，忽地笑了一声：“你要不说这番话，我可能真会趁那老古董不在这，直接把你抢走。”
狐狸挺纳闷地转头看他，心说这只狗还真是奇怪，没事抢他做什么？难道真是馋他这身皮子？
唐霜撞上他满是困惑的目光，与他无声对视了数秒，嘻嘻笑道：“逗你的。”
“……”一点都不好笑。
唐霜抽了一口烟，凑过去，把那口烟喷到了还在发愣的狐狸脸上：“别太信任那个老古董，也别信我。我们虽然一直在模仿着人的样子活着，但我们的生命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得非常无聊。所以偶尔，也会做些出格的事。如果以人的道德理念算的话，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家伙像是在故意捉弄他。
狐狸冷不丁遭他偷袭，再次被烟呛到。猛咳了几声，一边挥手掸烟，一边侧行了几步，与这奇怪的家伙拉开安全距离。
电梯门开，唐霜退行着出去，冲狐狸摆了摆手：“走了，改天见。”
总算不用跟这家伙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狐狸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原本跟出门的米粒很快又折了回来，在口袋掏了掏，抓出一根棒棒糖，递给狐狸：“霜哥说，好朋友要有来有往。你对我这么好，我把这糖给你吃。”
狐狸愣了一下，慢半拍接过了他手里的那根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