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诡画8
谷川妄命人放出风,谎称徐伟滔最后的画作《诞》在他的手上。
这虚晃一招的把戏起到了预期中的效果。
消息传出的当天深夜,鲁博林鬼鬼祟祟地从他的住处出来,驱车直奔郊区外的一个厢式小楼。
楼的房型古怪,只有背阴的一扇门和一扇窗。柱状,碑体。不远处还有个大型坟场。一眼眺去,这楼看去不像栋房子,更像是一座被放大了的坟墓。
那楼看着已经荒废很久了,四面蔓草横生,几株藤枝攀在了门上。鲁博林行至门前,左右警惕瞧了两眼,挺费劲地折了挡住锁眼的藤枝。
钥匙入锁,生了锈的锁芯发出咯哒咯哒的怪异响声。
浮生隐去身形,半蹲在鲁博林身后看他打开了房子里的保险箱。
徐伟滔生前争议性很大的最后一幅画作被鲁博林私藏了起来。同是搞艺术创作的,这样的珍品他自是舍不得毁掉。
鲁博林小心翼翼地取出保险箱里用白色隔尘布仔细包起的那幅画,确认画没有丢失,这才松了口气。
转瞬又仔仔细细地把画包好,收进保险箱里,锁上。他没在这栋房子里多耽搁,确认完画还在,马上离开了。
逃似的奔出门,鲁博林哆哆嗦嗦地把门锁好。扯着衣角蹭了蹭额上不断往下滚淌的冷汗,满眼惊恐地朝这屋唯一的窗口位置瞧了一眼。
似乎这屋中藏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把他吓得不轻。
浮生注意到了他的反常。拿取画后在屋中检查了一下,看到西北角放着一个红陶小口的瓮。那瓮是有古怪。
不过他也仅是蹑手蹑脚地上前瞧了瞧。听从了谷川妄的交代,没有惊动里头的东西。
浮生把画拿了回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鲁博林敢收着这画,该是知道这画对他造不成直接伤害,不然应该也没这个胆。”
“也就是说,关于画被诅咒的说法,很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散布出去的。为的是掩盖购画者的死亡真相,转移外界对这件事的注意力?”三九猜测道。
谷川妄没说话,拿着画在手中翻转着仔细检查。很快他瞧出了端倪,捏着画框边缘,放到鼻下嗅了嗅。
“头,这画是有什么问题吗?”三九问。
谷川妄眉心蹙起,“嗯”了一声。
狐狸吃完饼子摸摸肚皮,这会儿正闲着。看谷川妄手中拿着画在研究,三两下跳到他一侧的矮桌上,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仿着他的样子,跟着嗅了嗅那幅画。
谷川妄见他过来,悄悄朝他伸出手。掩饰着把手中的画往狐狸面前递近了些,问:“小白,能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吗?”
埋头嗅画的狐狸瞥见近身处一道逐渐逼近的影子。耳朵一动,迅速弹跳开。
心道好险,差点又被占了便宜。
谷川妄垂下的手滞在了半空。明明他表现的已经很自然了,可惜还是没能摸到狐狸。
他抬起眼,带着点怨怼的意味,目光转向一旁盯着狐狸傻笑的浮生。
感觉到了杀气。
浮生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眨眨眼,瘪嘴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三九的注意力还在那幅画上,盯着那幅重墨的画琢磨了好一会儿。
他之前也有在网上看过这画的照片,如今看到原作,画中呈现出的压抑感更直观了。联想起在画廊里看到的徐海滔的生前画作,隐隐觉出了不对劲。
“你们觉得,这幅画真是徐伟滔画的吗?”三九轻呲了一声,不确定道:“我的意思是,看这画的风格,是跟他以前的画作不太一样。”
“是好像不太一样。会不会是跟作画者的心境有关系?这画,好像就是柳实秋死后没多久画成的。”浮生猜测道,“我听说很多搞艺术的,作品里能反映出一部分他当时的心理状态。”
“听过灯下黑吗?”一直沉默不语的谷川妄突然开了口。
灯下黑?三九和浮生都没能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默契对视了一眼。
谷川妄搭着画框的修长食指曲起,指尖扣住画框尾端的缝隙处。轻语念了个诀,叫了声:“徐伟滔。”
画中传出似有若无的□□声。画框衔接处应声出现了变化。缝隙里冒出一股黑色的烟雾,那细长成线状的烟雾在地上慢慢聚成了个人形轮廓。
“徐伟滔?你这家伙还真是藏在了这幅画里啊。”浮生挺惊讶地看着眼前已化出实形的鬼魂,“我之前在那画上就嗅到了一点阴魂的味道,不过我找了好半天都没能找到,还以为自己闻错了。”
“这里。”谷川妄指了指画框缝隙处一小块不易察觉的暗黑色斑污,提示道:“溅到了一滴黑狗血。”
三九闻言接过了谷川妄递来的画,确认着细嗅了嗅,了然道:“就是这黑狗血蒙蔽了我们,怪不得找不到徐伟滔。”
浮生拿过画,跟着嗅了嗅:“黑狗血?奇怪,这血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三九没法作答,略一思量,道:“这世间事总有个巧合一说,可能就是在哪个买家的身边时无意中沾到的。”
“也算是他运气好。”谷川妄端起手边的热茶,盯着一旁仍处于迷茫状态的徐伟滔瞧了一眼:“要是没这滴血,估计他的魂也早就没了。”
徐伟滔怔了好一会儿,以一个恐怖又有些滑稽的姿势转着脑袋看清了一屋的陌生面孔,惊愕道:“你们……是谁?”
狐狸看他的脑袋滴溜溜转了三百六十度,直接拧了个圈。瞬间吓到炸毛。一溜小跑缩藏到了谷川妄的脚边,紧贴着他的裤缝,警惕看着黑雾团簇中的那个鬼。
谷川妄低眸看脚边瑟缩发抖的狐狸,嘴角渐渐噙起笑意。
屋中的其余二位自动无视了徐伟滔的问题,还在闷声思考。
三九记起个事,问一旁的浮生:“对了,你刚刚不是有提到那屋里有个瓮嘛。那瓮是怎么回事?”
“那瓮啊……”浮生的视线往徐伟滔那侧扫了扫,露出个淡嘲的笑:“具体是个什么,那得问徐伟滔了。他肯定最清楚。”
提到瓮,徐伟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绕在他周围的黑雾色调愈发浓重。
他惊慌失措地抱头蹲地,蜷成一团。语无伦次道:“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狐狸被他这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反应吓到,下意识抱紧了谷川妄的腿。
谷川妄垂手欲摸摸他可爱的脑袋。狐狸立马抬起头,冲他凶巴巴龇牙。意思很明显,他抱腿可以,别人摸他不可以。
是只双标狐。谷川妄怏怏缩回手,兴致缺缺地继续喝茶。
“别打哑谜了。那瓮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三九又问了一嘴。
浮生满眼嫌恶地盯着抱头发抖的徐伟滔瞧了一眼,像是瞧见了个令他作呕的脏东西,很快移开了眼:“那瓮里装的,是柳实秋的遗骸。”
提到柳实秋,徐伟滔的反应更大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忿忿道:“实秋已经死了。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柳卉……柳卉那个疯子,她竟然想着让死人复活?她肯定是疯了!她疯了……”
“莫非是柳卉在豢养婴灵?”三九猜测道。
“不。”浮生摇了摇头,“那瓮里的早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就是个养在瓮里的半成品。堕婴无主的魂灵所化,眼下就是个鬼不鬼,魔不魔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三九终于理出了头绪:“你的意思是,是那东西蛊惑了柳卉。柳卉是被利用的?”
“嗯。那东西就是抓住了柳卉丧子的心理。那柳卉也是个可怜的,估计孩子能入梦,已经是她最大的心理寄托了。因此对那东西的请求,也几乎是有求必应。”浮生肯定道。
“那重开奇临画廊。到底是鲁博林的意思,还是柳卉的意思?”三九想不明白。
“你果然是个榆木疙瘩。那鲁博林对柳卉有意思,看不出来?”浮生说。
三九惊讶看他:“是吗?”
“不是吗?”浮生反问他。
“……”三九心说我还真没看出来。转开视线,嘟囔了声:“那就是柳卉的意思?”
浮生对三九这不开窍的脑子早就见惯不怪了,顺话道:“是了。更准确些,是那瓮里的东西蛊惑了柳卉。没猜错的话,那瓮里的东西该是饿急了,需要生魂。那几个被魇了神志坠楼的,魂魄应该都是进了那东西的腹中。”
没见三九有旁的反应,浮生朝他勾勾手,压着声道:“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三九很配合地把耳朵给他凑了过去。
“那徐伟滔也不是个好东西。柳实秋,就是他的儿子。”浮生附耳道。
“真的假的?”三九又是一脸震惊,“头知道这事吗?”
“头无所不知。”浮生说。
三九给他竖了竖大拇指,琢磨明白了:“怪不得那徐伟滔会一直躲在画里不敢出来了。除了心虚之外,估计也是见了外头的东西害怕。”
谷川妄安静品了会儿茶,待身边嘀嘀咕咕的二位没了声,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叫了声:“徐伟滔。”
徐伟滔停止了神经质得碎碎念,缓慢抬起头看他。与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视线相触,他竟是浑身一震,很快又低下了头。
狐狸对那鬼的反应觉得纳闷。仰起脸看了看谷川妄,又看了看黑气中那个可怕的鬼。
不消两秒,又抬起头确认着看了看谷川妄。
谷川妄除了表情严肃些,跟往日没什么区别。狐狸挺不解地用爪子挠了挠挂了问号的小脑袋。
谷川妄倾身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抱头蹲地的徐伟滔,问:“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知、知道。”徐伟滔颤声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