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镜子
这什么玩意儿就往他嘴里送？小狐狸扭身挣扎：“这该不会有毒吧？”
话出口，他怔住了。怎么回事？他好像会说人话了？
谷川妄并不急着解答他的疑问，慢条斯理地替他解开了浴巾。
小狐狸的躯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四肢增长，蓬松的狐尾分出了叉，只片刻的工夫，又生出了一条尾巴。
对于小狐狸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古怪变化，谷川妄眼中却是半点不见惊讶。
此刻眼前的狐狸已不能再称作为小狐狸了，他化成了一般灵兽坐骑的大小，足有半身高。
谷川妄像一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一幕，淡定挥手间隐去了狐狸身后多出的一条尾巴。缓慢抬眼，目中含笑地迎上了狐狸明显惊讶的视线。
无声对视了数秒，谷川妄竖指贴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狐狸在他出声之际脑子停摆，一片空白。似被魇了般，极配合地闭紧了嘴巴。
“这是秘密。”谷川妄倾身贴耳，悄声道：“尾巴的事，不要与旁人说起。”
有人在门外叫了一声：“头。”
对方像是有什么急事，边叫唤，边敲门。门声“咚咚咚”响个不停。
那阵急促的敲门声把狐狸从魇住的状态里唤醒。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懵，略迟疑，转头往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谷川妄跟着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摊掌化出一把彩色纸包装的糖，放到狐狸面前：“乖乖吃糖，别乱跑。等我回来。”
狐狸的注意力被摊放在眼前的糖吸引了过去。五彩的糖纸很漂亮，他伸爪扒了扒糖，仔仔细细地聚拢，收抱好。
谷川妄出去了。
狐狸叼好糖，跟着跳到了地上。往外走了几步，爬上沙发。把糖暂搁一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长的四肢。视线后扫，停在了尾巴处。
他身上的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干的，身后的尾巴此刻看起来很蓬松。他试着甩了甩尾，没见有多出一条尾巴。
刚刚是幻觉？狐狸起了疑。边暗自思量，边慢慢剥开一颗糖，塞嘴里。
“小白。”浮生从外头跑了进来，兴冲冲地往狐狸身边一坐，道：“头让我来看着你。”
狐狸被颠了一下，很是不高兴。将手中的糖纸揉成团，照着浮生那张嘻嘻笑着的脸丢了过去。
“糖？”浮生看向了被狐狸抱在怀里的糖，摊手道：“给我一颗。”
狐狸挪了挪屁股，用尾巴对着他，说：“不给。”
浮生被他这意料中的反应逗得哈哈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啊。”
他笑着笑着，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小白？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浮生拿眼扫了扫眼前变化明显的小狐狸，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个了？”
狐狸转头瞥他一眼，一副在瞧智障的眼神。心说你才发现哦？懒得答话。
没能听到狐狸再出声，浮生以为自己听错了，搅了搅耳朵。不过狐狸的变化太大，他实在是有些好奇，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头对你做了什么？”
提及谷川妄，狐狸歪了歪脑袋，视线落在了身后的尾巴上。
“你看我的尾……”狐狸想问浮生能不能看到自己那根多出的尾巴。可话出口，却出不了声。
他顿了一下，起了疑。张嘴又试了几次。发现谈及尾巴的话题，他就像是被封了音，虽是张了嘴，但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那根多出的尾巴应该不是幻觉，不然谷川妄也不会刻意把他的嘴给封上。
不过他多出的尾巴，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狐狸又剥开颗糖，塞嘴里。
浮生把脑袋凑过去，细嗅了嗅狐狸身上的味道。确认过他没有沾染上魔界特有的浊气，这才松了口气。
狐狸抬爪一摁，推开了他硬凑过来的脑袋。转瞬挪了挪屁股，非常嫌弃地躲开了他的近距离接触。
“哎呀，小白。”浮生露出一副被抛弃的委屈表情。表演欲很强地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现在都不给人家摸了。”
狐狸一脸冷漠，抬抬屁股，利落甩了他一尾巴：“摸你个头。”
浮生被狐狸尾甩了一巴掌，终于停止了欠抽的表演。
歪过脸，盯着狐狸细细打量了会儿。狐狸还是那只可可爱爱的狐狸，除了体型区别外，他的眼神跟之前憨憨的小狐狸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
狐狸原本乌溜溜圆滚滚的眼型变得狭长，眼尾上挑。眼珠正中间仍是浓郁的黑色，那抹黑是个枣核子的形状，四面呈淡棕色。视线懒懒一抬，可爱之中又隐隐透着股狐狸精特有的媚劲。
浮生闷声观察了片刻，满腹疑问地摸了摸下巴：“咦？小白，你怎么性格都变了？你小时候可软萌了，现在是到叛逆期了吗？”
什么叛逆期？也不知这话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狐狸并不打算搭理他，将余下的几颗糖叼好，跳到地上，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他打算去找找看出了关的谷川妄在哪儿。
“小白？”浮生伸手抓狐狸的尾巴，扑了个空。急忙起身追了过去：“小白，头不让你乱跑，你上哪儿去？”
“浮生。”一尘叫了他一声，朝他招招手：“有事找你。”
“啊？”浮生盯着狐狸翘着尾巴走远的背影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等在过道的一尘走了过去。
终于甩开了身后的烦人精。狐狸往回看了一眼，得意甩了甩尾。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自由走动。房子很大，布局跟迷宫似的，九转十八弯。
狐狸在偌大的房子里慢悠悠走了好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劲。走了这么久，他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停下步子，确认着往边上看了看。左边有个明黄色的柜子，右手边是幅重墨的抽象画。布局很眼熟。
他确实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
鬼打墙？他记起浮生与他说过这一术法。要破解这术法，就得找出这环境里的漏洞。
狐狸停在原地，留神观察着周围的异象。视线很快定格在了几步外的一面镜子上。
那是面普通的镜子，看外观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的耳朵动了动，侧头细听。
滴答滴答，像是水珠滴下的动静。那奇怪响声正是从镜中传出的。
狐狸盯着镜子又看了会儿。迟疑片刻，抬脚小心翼翼地往镜前迈了过去。
极慢地站到了镜前，狐狸看清了镜中的影像。
镜中里的狐狸跟他很像，唯一的区别是，镜中的狐狸身后有九条尾巴。
狐狸盯着镜中的怪相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镜中的狐狸同是受惊之态，同频往后退了一小步。
狐狸没敢妄动，在一侧警惕观望。半晌没见镜中的狐狸有旁的动作，狐狸这才又一步、一步极小心地往前走了过去。
镜中的狐狸与他一样，也在一点一点地靠近，神色紧张。
距离镜子约一步之遥，狐狸停了下来。
他对着镜子晃了晃脑袋，镜中的狐狸也在晃脑袋。他又甩了甩尾巴，镜子狐狸的九条尾巴也在微微摇摆。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镜中的影像就是他。
不过镜中多出的其余八条尾巴是怎么回事？
狐狸朝镜子伸出爪，想一探这镜中的玄机。前伸的爪子顿了一下，稍作犹豫，他的爪子还是慢慢触上了冰凉的镜面。
眼前忽地金光一闪，滴答滴答的细微水声停了。
周围静的诡异。风过水面起了涟漪般，眼前的画面模模糊糊，半掩在一圈圈漾开的水纹下。
狐狸揉了揉眼，面前的虚影出现了棱角，逐渐化出了实形。
一树桃花开得热烈，风微拂，有花瓣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一只如玉的手捻起落肩的花瓣，置于唇前，吹走。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谷川妄。
谷川妄站在桃花树下，长身鹤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的装束与往日不同，玉冠束发，飘逸白发及腰。穿着一身绣有金边暗纹的玄色长衫，衣袂翩跹。又有花瓣落下，栖在了他的发梢上，蝶翼般随风而动。
脑中有一闪而过的画面。这场景总觉得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狐狸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桃花树下的谷川妄。
谷川妄眼中笑意愈深。拢了拢宽大的衣袖，朝他招手：“拾念，过来。”
拾念？
……
浮生办完事折回来，在屋中找寻了许久，仍是不见狐狸的踪影。
这屋里禁忌多。他料想是狐狸招了什么脏东西，可思量半天也没能理出头绪，急出一身冷汗。
“浮生。”谷川妄叫住了从面前窜过去的浮生。左右看了两眼，没瞧见狐狸。
“小白呢？”他问。
“头，小白他、他不见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被一尘叫去……”浮生正欲解释，一眼望向了谷川妄的斜后方，惊喜道：“小白！”
趴在角落懒洋洋舔爪的狐狸略抬了抬眼。
浮生颠儿啊颠儿地跑过去，心有余悸道：“小白，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到处都找不到你，差点吓死我。”
狐狸慢悠悠站了起来，抖了抖一身漂亮的皮毛，用脑袋蹭了蹭浮生的腿。
没料到狐狸会这么主动。竟然还会蹭他的腿！浮生顿时一副受宠若惊、感谢天恩的激动模样，伸手想摸摸狐狸的脑袋。
狐狸扭头躲开了他的触碰，看向驻足一侧的谷川妄。
谷川妄迎上狐狸的目光，微微眯了眼。
狐狸朝着谷川妄的方向走了过去，擦着他的腿，亲昵蹭了蹭。蜷起的狐尾缠上了他的腰。
谷川妄僵立片刻，俯下身，抚了抚狐狸仰起的毛茸茸脑袋。像是在回应他。
浮生在一旁看着好生羡慕。他也想摸摸狐狸的脑袋，这狐狸毛的手感一定很好。
只是下一秒，眼前的突发状况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谷川妄的虎口卡住了狐狸的脖子。
蜷指收力，掌间的狐狸顷刻化成了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