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做坏人
和祝蹊预料的一样，站在宣传部的角度，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今天》收纳为宣传部名下，并且完全没有觉得这一举止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压根就没有想过祝蹊会拒绝。
但是祝蹊还是拒绝了。
“我清楚，让《今天》姓公会比现在让它姓私能得到更多政策上的好处，也知道这样一来也方便我们后续工作的展开。”祝蹊大义凛然，倒也没有死缠烂打做出一些泼皮无赖的行径来，而是继续讲道理，“但是我想领导让我们开展合作，并非是让我们寻找捷径的。”
江思勇首先是没有想到祝蹊会拒绝，而现在，也的确不明白祝蹊后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以他对祝蹊的了解，自己要是顺着祝蹊接了话，后续大概率就会被祝蹊劝服但此情此景之下，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问？
于是，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开口询问了：“这话怎么讲？”
可恶！又被祝蹊这家伙给逮住了。
祝蹊便道：“自从经济放开以来，国内涌现了不少个体户，虽然看起来个体户发展得也很不错，但在经济效益和社会地位而言，的确还是不如公家的产业，依然有不少人宁可进厂做工人也不乐意下岗做老板。”
“这就是《今天》杂志社所面临的困境，也是所有的个体户所面临的困境。”
祝蹊说的不假，虽然成功的个体户赚得不少，但在大部分人眼中，当然还是不如光荣的工人群体的。
但是呢。
“可，现在国内正提倡创业，以个人的创业带动更多人的就业，以个人的价值创造更多的公共价值。目前《今天》杂志社走的道路便是如此，而且还很幸运地算是走这条道路的人们路上可以看到的模板，如果这个时候把《今天》归入宣传部管理，那岂不是跟政策唱反调吗？”
“除此之外，也可以被定义为是我偷懒了，因为自己不想奋斗，就想吃国家的软饭，所以才恬不知耻地加入宣传部。”
“出于以上的考虑，我这边是拒绝这个提议的。”
宣传部跟其他的合作对象不同，人家这种部级单位，可没有这么好说话愿意跟你谈条件，祝蹊也就不能拿谈条件的那套去跟人家谈，而是得找出一个更大的帽子扣下来保护自己。
没有什么帽子比领导提倡更大了，祝蹊就这样胆大包天地拿过来用了。
显然，效果也很不错。
宣传部参与会议的几个人都沉默了，看上去是在思考祝蹊说的话。
现在上面提倡什么，他们作为政府机构当中的人，肯定是比祝蹊更加清楚的，所以更清楚，国内逐步放开这个趋势是不会变的，不管将来如何，只目前这几年，这一点都不会变。
所以，他们真的要跟上面的政策对着干吗？
沉默的局面维持了不短的时间，很显然，大家都不敢，也不愿意成为那个第一个出头的人。
这种重大的大行为举止还是交给最大的领导吧，所以江思勇站出来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部里关于之后的工作方案，都是围绕着《今天》归入宣传部进行设计的，照你的说法，杂志社不并入进来，你有准备工作方案？”
这是当然的了！
祝蹊听到江思勇这句话就明白，他这是赞同了自己的说法，现在退步了，自己的计划完美圆满完成！
“首先，我们先看一下《今天》创办以来发行的这几期杂志的内容策划。”祝蹊把自己准备好的材料从自个儿那个超大的托特包里拿出来，一一分发给在坐的几位领导，然后说，“从我们的内容策划可以看出来，我们的杂志其实一直有在往围绕着引导社会积极面这个方向走，上个月确定下来的《今天》精准发展道路规划更是体现了这一点。”
“文娱产品对老百姓们的引导作用，最佳成果就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思想、思维，我想，这一点我们《今天》一直做得都很好。”
“这份材料里针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的总结数据，各位领导可以先评估下。”
江思勇在祝蹊掏出资料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之前在华视台的时候，江思勇就有听说过祝蹊这个策划书利器，说是祝蹊每次找刘台长有新点子的时候，只要掏出她的策划书，刘台长就没有不答应的。
现在看到祝蹊传说中的东西，只觉得自己跟那个没有什么不答应祝蹊的刘台长没有差别了。
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如此。
祝蹊的资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她对《今天》的总结和未来规划，还有一份是她对跟宣传部开展工作的合作方案。
可谓是明目张胆夹带私货了。
但是大家伙儿就是一点儿都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把人家的工作方案给看了进去，顺其自然地进入了祝蹊预设好的“陷阱”当中。
“后面的方案想必大家都看到了，虽然不是完整的合作细则，但也囊括了我对这次合作的期待。”
祝蹊脸皮可厚可厚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堂而皇之地开始讲起了自己策划：“要做到潜移默化的效果，那就不能在内容输出方面太过明显，我的意见是，我们的内容产出还是参照之前就已经确定下来的规划推进。”
“相关资料各位领导适才也已经浏览过了，如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提。”
她说可以提，其他人还真就提了。
“不知道这个编辑部的故事有何用意？”
祝蹊：“用以展现我们杂志的团队面貌，主要是培养杂志的固定粉丝，宣传教化的作用可能不大，但是呢，对我们杂志社的生死存亡算是比较关键的设置。”
“另个世界，意思是？”
祝蹊：“虽然主打时代之歌，但也有不少作品类如《醒来》，故事设置幻想的成分居多，这样的故事便会被细分到这个板块。”
祝蹊在这场会议上可主动了，对让大家给她提建议这件事积极得很。
江思勇也针对自己的见解提出了几个疑问，然后被祝蹊很好地解答了。
解答是解答了，但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熟悉祝蹊的人，江思勇隐隐约约觉得祝蹊这会儿正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祝蹊也没让他失望。
所有人的建议祝蹊都收集完了，心满意足地说：“怪不得老话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各位领导的意见都很有用，我这边会继续改进的。”
她都这么说了，大家肯定是要自谦一番的，所以场面立马又开始变得其乐融融起来，你谦虚来我谦虚去。
顺着这样的气氛，祝蹊默默开口：“所以，我在合作方案里提出，届时我们杂志的内容策划会送到宣传部这边来审核把关，但是在内容的选定上，还是以我们杂志社作为主导。咱们国家现在是在政府和市场之间选择一个可调控的空间，我们也可以不断尝试着在公共传播和市场内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
“而且，我觉得有内容策划案在，就足够让各位分辨出孰好孰坏了，比起把关杂志将推出的每一篇作品，这样的形式也能更节省我们的时间。”
江思勇：果然。
也果然，他被说服了。
祝蹊说的没有错，虽然和《今天》的合作是个大事，但是宣传部管着全国上下的宣传工作，事情也不少，没道理为了跟杂志社的合作花费太大量的时间，这种能够节省时间的合作方法，的确是最适合他们的。
这小祝同志，果然恐怖如斯！
最恐怖的地方莫过于，明明你知道人家恐怖如斯，还是忍不住跟着人的节奏走。
于是乎，祝蹊这一趟，大获成功，不仅顺利保住了对杂志社的主导权，还争取到了宣传部极大的助力。
“以后咱们宣传杂志，大胆放心地用宣传部的名头就好了。”祝蹊回到杂志社，跟安知景和蔡颦颦反馈这次会议的情况，“而且，这次之后，咱们《今天》在邮局的推荐订阅手册当中排第一页的位置了。”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别的更加实惠的好处，比如说，去印刷厂下单的时候，可以拿到内部价格了。
祝蹊不是第一次办杂志，之前办的杂志还是公家的，对两者之间价格的差别自然清楚。
要不然怎么说这次的合作哪怕有弊端祝蹊也不会拒绝，这不就是因为好处太多太多了么！
前面说的都还是次要的，最大的好处自然就是——
“而且，咱们也不用担心编辑问题了，我跟江部长说好了，接下来每年的高校毕业生，我们杂志社也可以去争取分配名额了！”
什么宣传什么第一页的，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人才靠谱啊！
有这个消息在，前面的每一项都不值一提好么！
蔡颦颦和安知景听了后，也大喜过望！
“真的么？这样会不会不符合规定啊？”
祝蹊摆摆手：“没什么符合不符合规定的，我们走的是宣传部的份额，所以每次能争取的最多就两个。”
“再说了，将来的大学生数量肯定会越来越多的，等它增长到岗位不够分配的时候，迟早要流入咱们民办企业当中，这才是正常的发展规律。”
蔡颦颦知道这个：“就跟《醒来》当中写的一样，大学生毕业后不再分配工作，而是自己找工作么？”
“对，就跟咱们学习到的市场规律的道理一样，但需大于求的时候，咱们作为供应方才应该是主动方。”
祝蹊估摸着吧，以这个世界可能在自己的蝴蝶翅膀的扇动下而加快的发展速度，还真的很难说需要等多久：“说不定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呢。”
蔡颦颦虽然也是大学生，但已经毕业了，并且已经成功就业了，当然不会共情到将来没办法被分配工作的大学生们了，并且还表现出了十分的高兴：“真能那样就好了，到时候咱们都不用发愁没有好编辑招聘了。”
“是这么个道理。”
祝蹊就很喜欢蔡颦颦这样的随时随地能够拥有单纯的快乐的人。
而安知景这个复杂的成年人，只能在边上说：“那也是以后的事儿，咱们还是看看现在能拿到的两个名额怎么用，宣传部那边有说了我们可以选择的高校生的是哪所学校的吗？”
祝蹊摇头：“没有，不过我感觉应该是有就不错了。”
毕竟宣传部自己也缺人用呢，不可能把京大、华大这样好学校出来的名额让给他们一家小小的杂志社。
安知景作为钱厂长，还是很有整体大局观的，他说：“虽然是大学生，但是目前的大学教育良莠不齐，有的大学生能力未必有高中生强，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主动出击。”
他读过大学，也作为厂长接收过大学生入厂工作，对大学生这个群体还算是有所了解的。
别说大学生良莠不齐了，就目前国内的人才资源来看，各大高校的教师水平都还有很大的参差呢，所以能得到分配的大学生可不一定就是好事。
而且，就算是杂志社避开了所有的坑，选到了真正优秀的毕业生，但谁能保证这个毕业生是真心加入《今天》的？
在杂志社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安知景也不用评价别的什么，只需要评价杂志社其中员工对杂志社的归属意志，那都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他当初所在的食品厂，毕竟食品厂是靠利益绑住员工的，但是杂志社明显情感的纽带更加明显一些。
若是一个不情不愿的员工加入进来，对目前十分卓越的工作氛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
狡猾的成年人看到了这点弊端，并且用险恶的心机表示：“咱们杂志社也可以接收毕业生分配了，这么听着就跟公家的单位差不多了，面向毕业生的时候，咱们完全可以打着这个旗号的，人家宣传部应该也不会特意出来辟谣。”
的确，合作关系呢，人家宣传部也想要杂志社更好，只有杂志社越来越好，才能证明他们跟宣传部合作是个正确的选择。
要是合作了之后还越来越差，丢的也是宣传部的脸。
“所以，我们大可以找现在杂志社里的兼职编辑谈话，询问她们的意向，如果她们愿意留下来，我们干嘛不留现有的人才呢？”
安知景一锤定音。
祝蹊和蔡颦颦在这一刻都能确定，没错，这个阴险的老男人，就是她们《今天》杂志社里心最黑的家伙！
那些对这老男人动了心思的编辑们就该来看看这家伙这嘴脸和听听他说的“冷酷无情”的话！
但是，呜呜呜，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祝蹊和蔡颦颦含泪一起做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