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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呈堂证供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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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这里好像没有人请您说话吧。”

    白发老先生没看慕香雪,却是静静地瞧着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与己无关的陈落:

    “夫人,我也没有跟你说话,我是跟这个小姑娘说。”

    他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那位天体物理退休老教授。

    瘦了不少,脸颊都陷了下去,颧骨高耸,皮肤干燥,透着一种脆的红,像是薄薄的鞭炮纸。

    自己一眼没有认出来。

    陈落心酸:“老教授,原来是您啊。”

    “对啊。是我这老头子。”老教授笑了,眼角和唇边的皱纹像波纹一样漾开来,“你刚才一进来,我就认出你啦,你的店怎么样?生意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教授,您现在好点了吗?我看您脸色还不错。”

    老教授调皮地笑笑:“是吧?还是你这小姑娘有眼光,我家老太婆总说我病得都没有以前俊了,我看啊,她就是故意气我!”

    太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一出去给你买东西就听见你在嚼我舌根是不是?”

    “老太婆,你看看这是谁?”

    “我早就认出小姑娘了。小姑娘你都不知道,我们这老头子只爱喝你的奶茶,他住院之后,回学校那边麻烦了,他叫我买过这边的奶茶店,都说难喝,奶精调的,水果也不新鲜,糖也不好……”

    陈落眼眶里有泪水在浮动:“教授您病了,还是少喝点……”

    “哎,我都多大年纪了,要吃就吃自己喜欢的,怕啥?我那几个老朋友还一喝就是三两白酒呢!就是要有这种乐观的精神,病魔才没法随便带走我这老头子,好几次来缠着我,都被我赶走了,老太婆你说是不是?”

    许忻看这她被这对老夫妇围在中间,有点无措的小模样,唇角微扬。

    她好像真的有这种魔力。

    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总有人能被她感染,沾染上她身上那种无与伦比的蓬勃生命力。

    小时候,她也总被孩子们围在中间。

    孩子是最凭本能行事的。孩子们都喜欢她。

    她是他的小野兽。

    又张狂又甜美。

    他心里暖暖地好像填满了棉花糖,沉甸甸的自豪感。

    那么多人都喜欢她,可是他……最喜欢她。

    慕香雪见没有人再与她说话:“小忻,我先回去了。”

    “好。”他点头,“我好得差不多了,你不是还有很多活动要参加吗?不用总是过来了。”

    慕香雪没说什么,径自踩着高跟鞋的鼓点离去,似乎宣告自己并没有输掉战争。

    病房里好像一下子抽走了巨大的压力,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轻松起来。

    陈落却有点无措。

    “你母亲是很美的人,就是有点太厉害了。”老教授看向许忻,和蔼地道,“本来我也不想打断她说话的,但她对小姑娘不太客气,我这老头子受不了,跟你说声抱歉啊。”

    “不,还得谢谢老先生。”许忻问,“您以前是她……的常客?”

    “那可不,我都快买成vip了,小姑娘,是吧?等我出院了,再去光顾你的店!”

    “好的,期待您早点出院!”陈落眼角余光看见教授夫人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哀伤了起来。

    但很快又笑起来:“老头子,那你可要为了喝到小姑娘的奶茶加油啊。”

    “老先生,既然您那么喜欢她的奶茶,就给您一杯,您现在就可以喝到了。”许忻从纸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探出身来递给教授夫人。

    陈落情不自禁扁了扁嘴——虽然是一片好意,但……他能不要这么自然而然地把她给他的东西送人吗?

    想想还是不好,忙收回了这小表情。

    手指搅在一起……可千万不要是那一杯啊……

    教授夫人忙道谢,拿给眼馋得像个小朋友的老教授。

    老小老小,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老教授突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圆形的牛皮纸环上有几行手写的字。

    因为下笔很重,有了凹痕。

    他瞟了一眼,若有所思思考了几秒,又将奶茶拿回给妻子:“我突然又不想喝了,先还给年轻人吧。”

    “?”许忻有些疑惑,看了看老先生一脸坚决,只能又拿回来,“那,我先放一边,老先生,您什么时候想喝了再叫我。”

    “不不不,我不喝……咳咳咳。”老教授一脸坚决,因为一下子说多了话,有些气喘,剧烈地咳嗽起来。

    吓得他太太忙用手顺他的背,老先生深深地喘了一大口气,又恢复过来:“没……事,就是说话说太快了。”

    “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太太嗔怪着,眼中却全是如释重负。

    “我不喝了,这杯你喝。”

    “?”许忻不明所以。

    “听话,这杯你喝,快点,可好喝了。”

    许忻拿过奶茶,满眼疑问地放回旁边床头柜。

    心想老人家,大约心情多变。

    陈落却是连耳根子都烧红了。

    老教授一定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无意触及老教授的眼神,老教授眨了眨眼,陈落感觉脸越来越红,好像缺了氧,没办法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她匆忙地说:“那我先走了,下回有空我再来……”

    老教授却直起身:“老太婆,我想去洗手间,你扶我去。”

    “不是才去了不久吗?”

    “喝多水了。”

    经过陈落的时候,老教授突然顽皮地凑到她耳朵边:

    “我看你们俩挺合适,有好消息可得请我喝奶茶!”

    病房里只剩下了许忻和陈落两个人。

    陈落背着包,双手紧攥包带,一点点往病房悄无声息往外挪,像只蜗牛。

    许忻静静坐着,微微弯腰,好像无意地捡起那本刚才被他扔在旁边的书。

    他漂亮的嘴唇紧抿,浓长黑濡的睫毛挡住了眼帘。

    气氛竟然奇异地岑寂。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养……”

    陈落的鞋跟已经退出了房门。

    “我很想你。”

    此时是下午四点。

    烈日最盛,即将转衰之时。

    刺目的阳光如金箭,将他的侧颜铸造得恍如梦境中的创世神。

    逢魔之时,快要到了。

    谁又是谁的魔物?

    他并没有看她,手指捏着那本书册,很用力,好像要捏碎了。

    他再重复了一遍:

    “生病这些天,我很想你,每天都想你。”

    陈落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直接了。

    在此之前一秒,她还觉得他是绝对不会说情话的。

    她柔嫩如浆果般的嘴唇微颤,如熟透了将要掉落:

    “你那天是不是在那座高架桥上等我?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微微从浓黑的眉与睫毛下抬起温软热切的眸子:

    “不要说对不起。”

    “你应该说,你喜欢我在那里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那样,我生这场病才有意义。”

    谁说直男不会甜言蜜语的?

    她有点慌乱:“其实那里我也不是经常过的,你要找我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嘛,不要采取这么原始的方式。”

    “你没接我的电话。”

    陈落咬了咬嘴唇:“我不可能永远不接电话的,有些事情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来决定,或者来证明。

    许忻微微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接我的电话了。”

    把他放逐进空旷的幽谷。

    “不会的。”陈落深呼吸一口气,心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脸颊漾出半个甜美恣意的小酒窝,中气十足地回答:

    “许忻,你觉得我怎么会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呢,怎么说你也给我写过那么多暑假作业,你放心,如果找我有事,我一定会接的,就算当时没接到,也会给你打回去,我这人别的不说,人还算仗义!!”

    “如果没事呢?”

    他抓住了她细微的漏洞。

    “……”

    “没事不能找你?”

    “……没事你找我干什么。”

    “会想你啊。”

    他的声音很柔,像吹拂在空气里的一根鹅绒羽毛,拨得她的心头痒痒的,脚好像突然站不稳了,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酥软下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融化了的甜筒冰激凌。

    打住,打住。

    她努力把自己给粘起来。

    “你工作那么忙,等你病好了,不会有时间东想西想的。”她觉得自己说话很像一个教导主任,真奇怪了,什么时候,她的角色跟他掉了个个儿?

    “我都生病了,你都不对我好点。”

    ……

    ……

    陈落一时无语,忍不住挠了挠太阳穴,清了清小嗓子,据实以告:

    “你是不是烧还没退啊?怎么说话不太对劲?”

    他的耳垂泛起一抹烧红,像晚霞般瞬间蔓延上整个耳骨。

    精致唇角轻抿,有点笨拙的轻咳了一声。

    手掌缓缓地抚平手上握着的那本书,很慢很慢。

    陈落心想这本书真是倒霉啊,应该心中在强烈吐槽自己主人到底要搞哪样……

    “事物总不会一成不变的,一个有机体,只要它是有生命的就一直处于变化之中,直至死亡后分解为止。”

    他说。

    “……”

    “在事物的真正本质上,有两个原理是固有的,即变化的精神和保存的精神。”

    “你再给我掉书袋我就走了。”

    “你别走。”

    他再次卷起书,抬起头,幽深的瞳波心荡,深深地荡进她的眼眸内。

    他正正经经,认真地说:

    “我不太会说甜言蜜语,说得不好,让你笑话了。

    这真的不是我的擅长。

    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走。”

    他又深呼吸了一口:

    “算我……请求你好吗?不要关机,不要不接我的电话,不要说什么和我没关系的话,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以去实现你想实现的一切事情的,你可以任意地飞翔,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他再次习惯性地抿了抿唇,眼圈不知何时泛起微微的绯红,声音中甚至带着一抹淡淡的痛楚,那是什么样的痛楚?

    是想起了自己一个人,身影被灯影拉得老长,孤单地融化在夜色里的那种痛楚?还是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坚持的原则,溃不成军却又甘之如饴的酸涩?

    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好想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的丰润甜美嘴唇,细致脆弱锁骨,贴上她的跳动脉搏,与她心跳同时搏动。

    但是现在,她又离他远了。

    “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是独一无二的珍贵。”

    这句话刚说完,一个身影就倏然出现在了陈落的身后,咧着一张大大的貌似人畜无害的笑脸:

    “hello看起来精神不错?”

    是李江。

    李江双手插在牛仔衣口袋里,举目四望:“你妈呢?她不是一直像母鸡护雏一样守在这里?”

    “她先走了。”许忻皱起眉,“你怎么又来了?”

    他刚才还有许多话想说。

    他也知道,若不是这次病了,可能相当久都见不到她。

    可是病房门是敞开的,他的确没法阻止别人进来。

    手指缓缓地攥成拳头。

    “哦,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我这是生病,又不是过生日,不需要礼物。”

    “诶,收下嘛。看你在这里也无聊得很,你就别假装看书了,那书都快被你捏死了。”

    “李江。”许忻正经地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探病过来的话,能不能敲个门呢?”

    “可你门是打开的啊。”

    李江这个人真的是抬杠第一名。

    许忻的睫毛微垂,嘴角轻轻地动了动,半晌,缓缓抬起头来,直视李江:

    “请你先出去一下,我还有话和陈落说。”

    他的眼神很明亮,像骄人的日光,但陈落觉得里面有什么好像跟从前不一样了。

    是压迫力吗?

    以前,他从来不会给人这种压迫感。

    或者说,他会尽量避免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不会被人影响,也避免影响别人。

    他就仿佛从荆棘丛林中走过,却依旧毫发无伤。

    但现在,他长出了刺。

    长出了尖刺,也长出了铠甲。

    “你这也真够直接的。好吧,祝你们聊得愉快。”

    李江吹了声口哨,直接出门了。

    许忻开口:

    “你过来一点。”

    “?”什么?

    这口气,怎么像是个命令?

    “我是说,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

    看着陈落还杵在门口,许忻叹息一口,有点求饶的意思:“我现在身体还有点虚弱,毕竟都进icu了,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说话那么费力。”

    陈落有点不好意思,迈着小细腿儿缓缓地靠近他。

    “哦,抱歉。”

    话都说成这样了。

    不过去,那也是有点不够人道主义吧?

    结果他竟然突然探了半个身子出来。

    动作还挺迅速敏捷,完全跟他还带点苍白孱弱的脸色不搭调。

    她一愣,就没来得及移开步子。

    他一下子抓到了她的手。

    抓得并不重,却很稳当。

    她感觉他的手掌好大好干燥,仿佛可以把她的手像珍宝般藏在中心。

    他虽然看起来那样斯文温润,可他的指根却是生着薄薄的茧子的。

    他不止晨跑,还会双杠、引体、哑铃……

    那层薄薄的茧子,让她觉得分外的有安全感。

    而且性感。

    之前那天,在地铁站,他也抓过她的手,一样那么不讲道理。

    但这一回,她觉得他的手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这么说可能很玄妙,只靠触觉,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第一次他牵她手的时候,还是有点小心翼翼的,好像对待珍贵的丝绸,生怕被她甩开他的手。

    可现在,他却把她握得那么紧,那么妥帖,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他掌心的干燥气息熨帖了她心中的潮湿,她好像站在大太阳下晒过,里里外外浆洗一新,真个人好像充满了勇气,可以迈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的手指与她的相交叉,重重地握了握,他指根的薄茧擦过她柔嫩微微出汗的掌心,似乎是在给她注入信心和动力,而她早已有些晕眩缭乱。

    他说:“你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她微惊愕,抬起眼帘看他:“那能有什么办法,都过去这么久了。”

    “会有办法的,现在实践中有很多新做法,等我好了,你考完试,我再跟你慢慢说,现在先不影响你的学习。”

    他又用没握着她的那只手拿出枕头旁边的一个笔记本:“这个给你。”

    “啊?什么?”她看向那个笔记本,很简单的式样,毫无花哨。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轻轻松开她的手。

    她疑惑地翻开笔记本,里面全是他流利雅致的字迹,他的字写得真好看,虽然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20xx年法考要点概述”

    扉页上,隽秀的字迹龙飞凤舞一笔一划,力透纸背,似乎横亘在她心里。

    接着,是分为好几个板块。

    刑法。

    民法。

    诉讼法。

    法理。

    商事法。

    主观题答题要点。

    “这是……你写的?”

    “对。”许忻此时却反而有几分羞赧,将目光移向窗外广袤的蓝色天空,“这是我总结的今年考试有可能出现的重点,大部分是在这一年之间有新变化的法律法规。这些以往都是考试集中出题的部分,还有一些这两年学界比较有争议或者有新成果的部分,我用蓝色字体给你标注了。毕竟考试的科目繁多,牵涉的法律法规也浩如烟海,我没法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给你梳理一遍,只能抓一些重点,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吧。”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他有点儿累,气息微微急促。

    但是看着她认认真真的小模样,他的心里又是满满当当的。

    陈落呆呆地看着笔记本。

    大约100页厚的本子,大部分都写满了,整齐划一的字迹,重点处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来,看起来极美观,赏心悦目。

    这应该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这里面……不止是你说的有新变化的法律法规吧。”

    每一科目都有大纲,有几科更是将有些内容加以强调,还标注了“重点”、“必须牢记”等。

    “哦。”他没什么表情——其实是因为刚才累了——地解释道,“我看过你本科时候的成绩单,你那几门学得特别差的科目,我着重替你捋了一下结构,要夯实基础。”

    “……你看了我本科时候的成绩单?”

    “是啊,我还看了你的考卷主观题。你的主观题答得有很大问题,让阅卷老师很难在短时间内弄清楚中心思想,不过这个有点复杂,等你通过了客观题考试我再跟你分析。”

    “……”

    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shi法,是被自己暗恋的人看到了自己乱七八糟的考卷而羞愧shi的?

    她只能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院办的老师这么负责啊……这么久之前的考卷都保留着。”

    他没回答,只是将声音放柔了些:“法考确实不容易,但我对你有信心,无论如何,尽自己的力去考,不要留遗憾。”

    “哦……”

    她将笔记本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想起了那时候,他高考后,她去他的房间拿参考书的场景。

    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点小开心。

    好像那种斗志,又回来了。

    “如果我没来看你的话……你准备怎么给我啊。”

    她小小声地问。

    他又没有她家的地址。

    “那我会再想办法。”他声音笃定,“无论怎样,总有办法的。”

    “好了,你早点回去看书吧,还有十几天就是客观题考试了,如果通过也只有一个多月时间准备主观题考试,你加油。”

    许忻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小卷毛,但还是收回了手,只轻轻地说了句:“你的头发……”

    “?”

    “很好看。”

    “哦。”

    陈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许忻的头顶上用力抓了抓。

    顿时……

    他那柔顺的,墨玉一般的乌发变成了一个有点可笑的……雀巢。

    “……”

    他完全意外,无措地看着她,耳根再次微醺,越来越艳。

    “再见,我先走啦!你好好静养休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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