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法则8
许忻眸心微微一顿。
似乎还在想要怎么回答，陈落已经自嘲道：“小本生意，要节约成本嘛！哪像许大律师你们律所装修得这么壕——无人性……”
他抬起浓黑的眉，目光触及墙上贴着的几张打印出来的纸张。
他念道：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在我安静的时候，你就从我内心深处浮现，就像阿芙罗蒂从浪花里浮现一样。”
“这是王小波写的。”
许忻点了点头。
捡起桌上的菜单背面，也设计得好似信笺，淡蓝色，粉红色，茶色。
“昨天我梦见海怪了，巨大的一只。我和你在桥上拼命逃跑，它张着大嘴一边咬碎桥面一边追过来。最后还是被它叼住了，不过你倒是上了岸。”
“噩梦啊……”
“不，那是我做过最幸福的梦。”
陈落的脸突然红了，解释道：“这是抄来的。”
“现在开饮品店竞争那么大，要做出自己的特色。我也不会什么别的，就想着大学生有些爱好文艺的，还有那些来喝奶茶的小情侣，他们喜欢这些情话——是不是有点酸不溜秋的？”
许忻的眸光静静地从那些字句滑过，好像海鸥修长的翼掠过海面。
半晌，他眸光柔下来：
“不酸。”
“写得还不错。”
陈落微微咬下唇。
那句……
是她写的啊。
一个长相清秀，头发染成shi黄色，穿着围裙的小男生走了出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两杯奶茶。
那包装跟上次陈落带过来的是一样的。
小男生非常殷勤：“是许大律师吧！哇哦，真的超级帅，比我们落落姐……”
陈落使劲对他使眼色，都快翻白眼了，可小男生似乎没有get到，还继续往下说：“……手机里的照片还帅！”
陈落差点口吐白沫。
这个林淼淼是不是有毛病！！
看在林淼淼是自己店里目前为止干得最久——4个月——的员工的份上，作为资本家（自认为）的她还是时不时跟他吹吹牛打打趣。
偏巧暑假客人又少，林淼淼听说今天有一个男生要过来，还特意要一个单独的奶茶配方，一直八卦是不是落落姐的男朋友。
陈落被吵得实在很无语，只能翻出一张手机里收藏了很久很久的照片：
“林淼淼你看看，长成这样，可能是我的男朋友吗？”
林淼淼端详了三秒钟：
“不可能。”
陈落内心os：“……卧槽你要不要这么诚实。”
林淼淼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一样：
“哎呀！可是真的很帅耶！他是什么人，不会是个还没出道的偶像练习生吧？”
“什么偶像练习生，人家都快二十八岁了，是个大律师，赚好多钱呢。”
林淼淼揉了揉自己一头shi黄的头发：“可看照片这才十七。”
“你不废话吗，这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
“哦，原来是落落姐小时候暗恋的人啊！”
陈落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什么暗恋，谁暗恋他了，你不觉得他长得一看就很难伺候吗？嘴唇这么薄，一看就很薄情……”
“你不暗恋他还注意他嘴唇薄不薄……好了好了，我啥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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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忻的表情微微凝滞。
陈落赶紧干笑着哈哈哈几声：“林淼淼这个小朋友说话就是这样的，哎你不要介意啊，哦那个照片啊，是以前我们在大院里的时候拍的合影，你可能忘了，有好多小朋友在呢，还有我爸，我妈。”
她的语气突然变暗了。
许忻的眼神缓缓几分温柔，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你还保留着那么久的照片啊。”
“是啊。”陈落没有说谎，的确是有那么一张合影，只是那张合影是胶卷冲洗的照片，很老了，已经看不太清楚每个人的长相。
她给林淼淼看的那张，却是曾经她偷拍他看书的单人照，是她的宝贝。
“那有空发给我。”
“哦，好，有空就发给你。”
林淼淼虽然才十八岁却很机灵，瞬间get到了他老板落落姐跟这个大帅哥——还是据说很有钱的大律师——之间一种微妙的氛围。
他怀着一颗熊熊的八卦吃瓜之心，赖在桌子旁边不肯走，又是摆餐巾纸又是加这个加那个，晃得陈落头都晕了：“林淼淼，你能不能坐到前台去？”
“哦，我去我去。”林淼淼一紧张，都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又重复了一遍：“我（四声）去！”
陈落再次想要口吐白沫，许忻有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黄毛小弟好像跟她关系很好的样子，真的是她雇的员工吗？好像自己跟黄烨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陈落敏感地意识到了许忻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解释道：“他年纪很小，但是挺能干的，又是狮子座，火象星座跟我合得来，我就把他当弟弟。”
许忻说：“哦。”
陈落很想痛扁自己，说这个什么意思啊？
“那个，茹姐姐还没到，我发个语音问问她。”
今天是她好不容易约到湛茹，湛茹被她好说歹说，终于愿意跟许忻见个面了。
不过她再三声明这只是为了看看小时候的邻居，不是找律师，不能在律所，所以只能在她的小破店了。
唉，她本来是千不想万不想带许忻来自己的奶茶店的，这样一来，他就更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了。
这是她在过去几年间，都绝对避免的事情。
许忻突然问：“你很相信星座吗？”
陈落准备发语音的手猛地停了下来。
“额……”她在斟酌着怎么回答，“也不是很相信吧，就是，现在很流行，也是个话题嘛，哈哈，总不能一开口就问人家一个月赚多少钱吧。”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
许大律师突然开口。
陈落完全get不到他是什么意思，踌躇半晌，慢慢地说：“不……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她怎么会不记得他的生日呢？
他都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星座知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关注了无数的星座公号大v，细细翻查着每一条关于他星座的解释和痕迹。
每个大v的说法都不一样，有些甚至是矛盾的。而关于他们的星座是否相配，她起码看到过5种不同的说法，契合度从一星到五星不等。
——就不能统一一下意见再发吗？
“哦。”许忻的眼中有一抹淡淡的凉，“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星座。”
“你不相信这些就没必要知道的啦。”陈落打着哈哈。
“你——”他准备问“那你是什么星座”。
他确实是不了解。
星座什么的，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小女生闲的无聊，以及自媒体用来招揽粉丝的，将偶然性归于必然性的强行联系而已。
但，如果她相信这些，他也可以去了解一下。
也许星座，可以给他一点勇气。
门口响起一个女声：“小落？”
是湛茹。
陈落赶紧招手：“茹姐姐！”
许忻看着她突然亮起的眼神，手指几不可见地微微拧起。
自己刚才来的时候，她好像没有眼神这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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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是想跟你们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很感谢，我思考了好几天，我还是不想离婚。”
湛茹轻轻垂着头。
“即使你不提离婚，你丈夫也可能会提。到时候你会很被动。”许忻淡淡道，“如果你不同意，他可以起诉离婚。一次可能不会判离，但第二次如果他有充分证据证明你们感情确已破裂，是有可能判离的。”
湛茹摇了摇头，没有看两个人：
“他现在不可能起诉离婚。”
陈落满脸疑问：“为什么？茹姐姐，他的……情人都已经到处找律师咨询怎么转移财产了，要说他没有离婚的意图谁信啊？”
湛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齐军虽然现在跟我已经没有感情了，但小满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对女儿还是比较关心的，而且离婚后，我的收入是不可能让小满保持现在的生活质量，也无法让她得到最好的教育了。”
“他需要出抚养费的啊！而且许……许律师会帮你争取多一些的赔偿金，只要能证明他是婚姻过错方，何况你们的共同财产……”
“没有多少共同财产。目前我们住的那套别墅是婚前公公婆婆出资购置的。”
“其实，茹姐姐，说到底还是你不想迈出这一步。”陈落认真地看着湛茹，轻轻地伸出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你是害怕小满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你老公现在不但有外遇，还对你家暴，这样的家庭真的完整吗？”
湛茹好像被电击一般，猛地站起，往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小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眼神闪过痛楚和惊惧：“别……别碰我。”
“他不止一次对你动手了对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跟我说女性要有自己的尊严，你还上好几门女性主义的课程，讲课的你是那么光彩照人，可是你现在……”
“你少跟我说什么大道理！”
湛茹的声音霍然尖利，像撕开了一匹布。
“道理我比你懂得多得多，可那又怎么样呢？日子是人过的，不是道理。我的小满是小公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又漂亮又多才多艺，所有人都羡慕。
这是我这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你懂什么？你爸妈那么疼你，你说得这么轻巧，怎么可能了解我经历过什么！
我可不要我的小满以后去开奶茶店！”
她霍然站起身，抓起包包走了出去。
陈落愣住。
也是，是她自己管得太多了。
不是有句话吗？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她自己认为茹姐姐现在不幸福，可那就是事实吗？
如果茹姐姐离婚了，小满没有了爸爸，没有了优越的生活，就真的更幸福吗？
她到底是为了茹姐姐母女的幸福，还是只为了自己心中的道德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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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忻皱眉，猛地站起身。
长腿迈出，在屋檐下一伸手拦住了湛茹。
“湛茹，你这样说是不是过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的胸口虽然经过控制，却依旧在剧烈的起伏。
表现出，他很生气。
湛茹垂下眼。
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脸色像溺水一般惨白。
她张了张嘴：“我不是故意的。”
“你经历的，陈落无法完全体会，可是陈落经历的，你又能体会吗？她是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才会跟你说这些，不然她管那么多做什么？她是自己的事情还不够忙的吗？你住在豪宅里当阔太太，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为什么要替你瞎操心？”
他的语声低沉，重如千钧。
湛茹的嘴唇颤抖着：“我知道。”
“可能，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小落发现我其实过得多狼狈，多不像个人吧。”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希望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爱看书，如诗如画，温柔可亲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