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侠者
第五卿回来的时候，苏辰正坐在房顶上吹冷风。她换下了来时穿的红色袄子，一身缟素，在寒风中如一朵被大雪压弯了的白梅。
苏辰看见第五卿回来，激动的站了起来，又看她手上空空，身边也空空，没有带回父母的尸体，又僵直在了原地。
第五卿跳上去，将事情说与她。苏辰眼中又含了泪珠，“所以，只要再等两个时辰，她们就可以不用死了吗？”
第五卿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比较好。节哀顺便？保重身体？这这只能算风凉话。第五卿想起自己父母噩耗传来时，自己的心情。那时候，她只想杀了狗皇帝。
可皇帝已经死了。
聂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上来，他无情道“若非你母亲和那个扮做你的珠儿已经死了，你以为皇帝会轻易放过苏家吗？”
苏辰心脏似再被刀剜了一下，“二叔你说的没错。”
“谁许你这么叫的？”聂布声音虽冷，语气却柔和不少，他吐出一团白气，淡淡道“若从大哥论，这样叫倒也对。你那几个丫头如何？我让他们给你们做点东西吃吧。”
暗影楼的影子又全冒了出来，刚刚还没有人的客栈冒出来小二和老板，小二在门边迎客，老板在柜台上拨弄算盘，后厨生了火，已经飘出了炊烟。其他人扮坐客人，说说笑笑，拜着早年。
若有普通人路过，绝不会察觉有什么不对。
“谢谢二叔。”苏辰道了谢，聂布已经又消失了。第五卿扶着苏辰坐在房顶，她问“你想带伯父伯母离开吗？”
苏辰摇摇头“既然已经安葬，又何必搅他们在天不宁。就算为了苏家三族，也不该再折腾了。等明天，我想去祭拜他们。卿儿，说好要帮你入宫觐见的，如今恐怕不行了。”
“不入宫了。死的人已经死了，再怎样也不会死而复生。或许祖母是对的，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重要。与其让狗皇帝昭告天下四大派没有谋反，倒不如直接找到山海盟的老巢，端了他！”
说到山海盟，第五卿便想到了盖曦“辰辰，你知道吗，盖曦是叛徒，他就是山海盟的少主，如今被新皇封成了摄政王！”
“原来如此。”苏辰开始担心左烨，被心腹背叛，又错失皇位，处境也很艰难。
第五卿道“你说，凤兮知道吗？我有些怀疑，她该不会真的是山海盟的人吧？”
“不知道。”苏辰曾经以为她很确定，但盖曦潜伏在左烨身边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又何况是她们。“希望不是吧。”
如果是，那便休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下去休息一会吧，吃点东西。”第五卿扶起苏辰，与她一起从房顶上跳下来。她的目光掠过后院，果然棺材已经不见了。
将苏辰扶到客栈的一处坐下，第五卿道“辰辰，你坐着，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周子轩和红鬼过了一百招，红鬼的境界倒不如周子轩，奈何江湖经验多，阴招更多，周子轩吃了不少亏。好几次差点摔下车，又凭着灵活的身形赶了上来。周子轩数次想一剑定胜负，又怕剑气太猛砍坏了棺材。
两人任由马匹没头没脑的跑，也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你这人倒很讲义气，我都忘了告诉你了。此刻宫中打乱，你如果赶去，或许可以带玉明霞出来。”
“真的？”周子轩一晃神，编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脚。红鬼打归打，倒很健谈“骗你干什么？杀手只杀人，又不说谎。”
“有道理。”周子轩点点头，又刺出一剑，挑落了红鬼的几根秀发。红鬼气的呲牙咧嘴，怒道“那你还不赶紧去找玉明霞？你是个呆子吗？”
“言而无信，非君子。在下既答应了帮忙守这棺材，就不能失信。”
“蠢货！”红鬼望着那根本就是空的棺材，气的甩出三四跟钢钉，周子轩都一一躲过了。“我说，杀手是不是都为了钱？山海盟出了多少银子，我给你双倍行不行？”
“一千两黄金。”
“呃……”周子轩不知道棺材里是什么，心道，一千两黄金也太贵了。
红鬼看他那窘迫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钱，骂道“穷鬼！我看你也不是仗义君子，莫不是那拜托你的是个漂亮姑娘，你早就见色起意了？”
“休要胡说，虽然确是个姑娘……”
“果然是个姑娘，啧啧。”
周子轩被说的窘迫，被红鬼一绊，摔下了车。忽然，一道剑气飞来，马车四分五裂，棺材也摔了下来。
来人是第五卿，她是故意要摔那棺材的。她心想什么狗屁太子，还不如一掌拍碎，还能泄愤。
那棺材摔开，里面空空如也。
“不跟你们这些孩子玩了，走了。”红鬼见事情败露，无法再拖延时间，直接溜之大吉。
周子轩后知后觉去摸棺材里面，发现自己被骗了，愧疚道“第五姑娘，这……”
“周大侠，红鬼说的对，你去找玉明霞姐姐吧。”
“你……你都听见了？”周子轩更没脸见人了。
“周大侠，多谢你。”
“第五姑娘别这么客气，还要多谢你们无盐堂呢。那我就去找我师妹了！”周子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脚在地上画起了圈。
“可要等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要是找到师妹，我们就回落霞了。”
“好。”第五卿丢给周子轩一个用盲文画的地图，是皇宫的布局和离京路线。第五卿对周子轩抱拳“江湖再见。”
“再见！”周子轩感觉那气息已经飘然离开，不禁感慨“年轻真是好啊。”
第五卿找到聂非的时候，聂非正与六个人交手。那六个人……被聂非包围了！
聂非虽然被六人围在中间，但他的剑气形成了一道漩涡，将围着他的六个人困在了剑气里，只是应付聂非的剑气，几个人便已经遍体鳞伤。聂非负手站在中间，身边是已抢回来的棺材。
那六个人虽然都带着面具，但第五卿认得其中三个人。一个是剑鬼孟七宣，还有两个是摘星楼杀手榜上排第七的饕餮和排名第八的十娘。
第五卿倒没见过这些人，但是剑鬼的黄泉剑法招招偏奇，剑走险峰，且剑鬼没有传人，世上只有他自己会用这套剑法。至于饕餮和十娘，他们的武器太过闻名于世。饕餮用的是麟牙刀，十娘用的是鸳鸯双剑，第五卿不会认错。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之人，单说剑鬼孟七宣，也是天璇境，宗师级别的人物。可在聂非的剑气下，豪无还手之力。
“前辈。”第五卿走过去，靠近剑气时，也险些被误伤。黑色剑气无差别的攻击靠近之人，第五卿虽然已快速运功护住自己，也还是觉得惊险。
这便是剑仙吗？
第五卿对聂非的崇拜更加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看见第五卿，聂非眉头一松，召回了墨尺剑。剑气中的六个人，全部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
“第五姑娘，你来的正好，你带着这棺材离开吧。”聂非将棺材推给第五卿，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前辈，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情，要弄清楚。”
地上的六个人听了这话，全都无奈至极。刚刚，为了骗聂非，十娘便撒了个谎。十娘说摘星楼知道年花染的下落，如果聂非想知道，就拿棺材换。谁知道这话一出，他们几个瞬间被墨尺秒杀，打的连还手之力也没了。
其余五人幽怨的看着十娘，十娘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聂大侠，我们不知道您妻子的下落，刚刚是骗你的。”
聂非眉头再次皱起，地上六人吓的魂飞魄散，叫苦不迭“真的，真的，聂非，她真的是骗你的！”
“看你们那怂样！”一人不屑道“不过她确实是骗你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总要问清楚。”聂非提了剑，示意地上几人“还请诸位一同去摘星楼问个明白。”
孟七宣大怒“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摘星楼根本不知道这事，都是十娘胡乱说的呀。你瞪我干嘛？能别以为你瞪我我就怕你。有本事，有本事你放了我。”
第五卿心道，堂堂剑鬼，怎么这么怂，还这么死要面子。第五卿忍不住道“你真是孟七宣吗？你是不是冒充的？”
孟七宣点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冒充的。”
第五卿“……”
聂非似没听见，只道“请诸位带路，在下想亲自去摘星楼问问。”
聂非语气客气，一点没有威胁意味，但几个人觉得，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本来只是拿钱办事，这要是把聂非带去摘星楼，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
第五卿拍拍棺材“摘星楼就那么想要这棺材？”
几个人瞬间眯起眼睛，这棺材，可是一万两黄金呢。将几人表情尽收眼底，第五卿笑道“山海盟想要这棺材，无非是毁尸灭迹。如今皇帝老儿已死，真相也不重要了。不如就毁了这棺材，省的让那么多无辜之人枉死。”
几人惊讶的看着她，这棺材里，可是那位太子殿下。谁敢毁这棺材？除了那山海盟的反贼，谁敢？
聂非皱眉道“你当真这么想？”
第五卿冷笑“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玉蝉与石棺？这棺材留着，只会平添牺牲。”
说完，第五卿便推出一掌。众人眼睛瞪的老圆，全是不可思议。却见聂非凭空一握，将棺材又收回自己手里。然后，一掌不轻不重的落了下去。那棺材，还有棺材里的人，都化作齑粉。
聂非淡淡道“不惧皇权富贵，年少有为。只是你还年轻，路还长，这般招惹是非的事情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