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计深远
“第五卿！”被拉出去很远，离开了人群，第五卿才放开她。苏辰彻底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苏辰，你进去就出不来了。我知道你想去找伯父和伯母，可进去了又能如何？凭你一己之力，自身都难保！苏辰，你听我说，我我替你进去，我一定将伯父伯母带出来，你乖乖在这等我，在城外接应。”
第五卿不知道哪弄了一张华京地图，铺开给她看“我已经计划好了，我从这进去，直奔苏家，然后你在这里接应，准备马匹、文书，还有新的户籍。只要找到他们，一定可以带他们出来。”
“你相信我，好吗？”
“你……你说的没错，我进去，也没什么用，可是……可是……”
“苏辰，你要冷静！”
“好，好……”少女眼睛布满红丝，嘴唇苍白如纸，身体冰冷如行尸走肉，强烈的眩晕让她看不清面前一切，时时泛起一阵恶心，心脏的猛烈的收缩和强力舒张让她整个腹腔都如被火焰炙烤。
“小姐……”
“真的是……小姐。”
刚刚出城的那辆杂货车不知道何时停在不远，冒出了几个少女，看见了苏辰。
“云澜！云清，云琪，宝儿……”苏辰朝她们奔过去，脚下一片软绵绵，栽倒在第五卿怀里。
宝儿的手指，只剩下七根。云琪身上鲜血淋漓。云清衣不蔽体，云澜满身污垢。
“小姐！”几个人扑过去，扶起苏辰，抱头痛哭。苏辰颤抖着掏出金疮药，颤抖的揭开绑住宝儿手指的布条，她认得出那布条，是母亲的衣服。她颤抖着将金疮药倒在她手上的伤口处，她将宝儿的手托在自己手上，每看一次，便如刀割心脏一次。
“父亲，母亲，珠儿，云烟，她们呢？”
“说话呀！”
她们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终于云澜嘶哑着开口“她们都已经……已经不在了。珠儿扮做你的模样和夫人一起，被抓走了。老爷……老爷都没有回家。云烟……云烟……小姐，她们都不在了。”
“噗——”大口大口鲜血呕出来，落在积雪上如展开朵朵莲花。
苏辰抽出刀，揭开缠绕刀身的布条，以刀杵地，想要站起来，想要冲进华京城去。可她身子如千斤重，怎么也站不起来。
“苏辰，交给我。”第五卿一掌劈下，苏辰晕了过去。第五卿将苏辰交给云澜“几十里外有两辆马车，聂非前辈在，你们带苏辰去那。不要让她做傻事。”
“聂大叔？”几人又惊又喜。
“第五姑娘！你是第五姑娘对吗？”云澜叫住她，“人已去，难复生，你要保护好自己，且不能再因此丢了性命。我替小姐，在此谢过了。”
“放心，我有分寸。”第五卿冲几人点点头，撤了一块布遮面，直奔华京城墙的偏僻一处。
云澜几人狼狈的走了十里路，遇见了聂非和聂布。两辆马车安顿到了别处，周子轩守着棺材。聂非和聂布一路追来，看见苏辰无恙，才松了口气。
聂布问“第五卿呢？”
云澜答“入京了。”
“糊涂！”聂布满腔不耐烦，却道“哥，你带着她们藏好，我入京找人。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聂非点点头“小布，第五卿便拜托你了。”
“麻烦！”聂布撤了缰绳，冷哼一声去了。聂非带着几人去了不远处的客栈，整个客栈都是暗影楼的人。
但他们去时，一个人也没看见，连周子轩也不在。聂非暗道一声糟了，果然后院的棺材也不见了。
又是山海盟！
聂非交代道“云澜是吗？你们在这守着，哪也别去，若有情况，放烟花示意。棺材丢失的事情别告诉苏辰，就说我们都去找第五卿了。”
云澜点点头，带着几个人找了个房间进去，把苏辰放在床上，忙着为其余几人止血上药，更换衣物。
苏辰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梦，梦中一家人正在一起吃团圆饭，母亲将红包分给几个丫头，大家笑笑闹闹的你追我赶。
忽然，整个府邸变成了白色，墙上挂着的红灯笼变成白灯笼，天上飘着的瑞雪也变成纸钱。热闹的厅堂一片缟素，多了好几副棺材，所有人都躺在棺材里，只剩下她自己。
然后，苏辰就醒了。
云澜她们正坐在床边的圆桌上，小声抽泣。看见苏辰醒来，便止住了眼泪，围坐在她床边。
“小姐，你还好吗？”
苏辰目光落在了宝儿手指上，顿时脑袋清醒，原来，刚刚那不是梦啊。她又开始呕血。
“小姐，你不能这样。”
“小姐，你要保重身体呀。”
“小姐！”云澜紧咬牙关，声音已不带哭腔，“小姐，你若不好好的，将来谁给老爷和夫人报仇啊！”
报仇！
对，她要报仇，她要把杀她父母的人都杀了！还有那个皇帝！
苏辰空落落的心忽然被什么充满，恨意从心底发芽，从眼睛溢出来，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云澜看苏辰已经不再冲动，她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苏辰手心。
“这是夫人……夫人临走前留下的，小姐您收好。”
“护身符？”
“是，这是夫人唯一的遗物了。”
苏辰盯着那护身符发呆，她记得，母亲从来不拜佛问道，也不信鬼神。她什么时候开始迷信护身符这种东西了？
看了一会，苏辰将护身符按着折痕展开，里面是一封信。云澜也没想到是一封信，几个丫头凑过来，一同看上面写了什么。
吾儿亲启：丫头，娘不知道该如何写这封信给你。可与你爹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有备无患，便将信写在护身符中，以备不测。
还记得那天后花园你父亲写的那封信吗？其实啊，后来我和你父亲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皇家也未必就是好地方。可是我们很怕，你将来遇不到良人，没有合适的归宿。虽说大历好男儿无数，可有太多人是奔着你爹的高官权贵而来，都并非真心。
我和你爹这些年看了太多世事沉浮，我们担心有一天，咱们苏家也会有树倒猢狲散的一日。皇帝对咱们家的态度暧昧，谁知道他按了什么心思。辰儿啊，我和你爹不得不做万全的打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所以，我和你爹想了个馊主意。你离家之后，我们就猜到你肯定要去找你爹，于是便给你安排了一出逐出家门的戏码。
你肯定气死了吧，莫名其妙多出来个哥哥。其实啊，这些都是假的，我和你爹好着呢，就算再分开十年，你爹也不会娶小老婆的。这一点，你娘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咳咳，好像写跑了。
我们这样做，原因有二。一来怕苏家飞来横祸，你被逐出家门，又是女孩，便可以躲过此祸。二来，若有一人，能够不在意你将军独女的身份，还能爱护于你，便可以托付终身。
辰儿，若有一日你看见这个护身符，应该是家里出事了。但做父母的，不希望你为爹娘报仇，心怀怨恨。我和你爹只盼望你喜乐无忧，平安一世。
你永远是爹娘的骄傲。
泪水已将这张护身符浸湿，苏辰哭的已经麻木，只有眼泪不知疲倦，自己从眼眶中滚下来。其他几人刚刚止住了眼泪，又跟着哭泣。
似乎要把往日生平的一切悲欢离合都用泪水冲刷干净，等眼泪枯竭，才算新生。
她用袖子不停擦拭泪水，尽量让护身符不被泪水冲坏。她将护身符折好，放在胸口，那护身符明明被湿漉漉的，放在心口却如一团火。
苏辰的手用力握着云澜她们的手，于心中立誓：我苏辰，誓报此仇！
第五卿溜进了华京城，但华京守卫太过森严，她还是惹来了一些追兵。第五卿不敢用三步天梯这种很容易暴露身份的武功，只能隐藏实力用人人都会的踏雪痕。她也没用惊蛰剑，随便拿了一个铁片，用破布包裹一头当做剑柄，便算是剑了。
她到永安街的时候，轻易就找到了苏家。血色渗透地上浮雪，滚热着将冰雪融化，流出几丈远，便又凝结成冰。苏家的宅院几尺之内，全是血色冰花，与周围的喜庆的红色融在一体，格外刺眼。
已经没有尸体了，应该是被官府的人给抬走了。第五卿吊着追兵在苏府转了一圈，其他官兵已经在往这边汇合，不能再待下去，虚晃身影，便冲了出去。
这回，她直奔皇宫。
对于从华京城东南西北四个门到皇宫的路线，她早已经熟记于心。华京城的大街小巷，此刻如虚影般生动的浮现在脑海之中。她先随便弯弯绕绕的带着追兵逛了一会，最后停在了总管房一带。
总管房是宫中太监在宫外的居所，第五卿听苏辰说过，有些太监为了躲懒，悄悄在这条胡同上钻了个狗洞，方便进皇宫。
追她的士兵追至这里，也都愣了，这里不着南北，来这里是干什么？难不成这是哪贼人的住处？也没听说过把人往老巢带的！
第五卿也顾不上那么多，她掏出一些自制的火药胡乱丟去，顿时狭小胡同一片狼藉。趁着乱，第五卿钻了狗洞，入了皇宫。
她这才拔出了惊蛰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