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赌心之术
苏辰踏入商州府后院的雅阁时，顾伊眼神殷切，像看见了救星。这几日顾伊一直跟着鲁麒元几人，盯着他们的动向，无孔不入的找机会和他们谈一谈。但商州府的人也不是摆设，他们也想把生意揽过去。
和官府做生意，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保障。现在的邺安城能不能通商都是未知数，所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和商州府合作。而无盐堂，不过是最最差的选择。
雅阁内有段坤、鲁麒元、乔武通、顾伊，还有吏部的一个官员，旁边跟着一个年轻人，大概也是官府之人。
苏辰还未踏入房间，顾伊便快步出门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将大致情形告诉了她。
“段大人，鲁员外，这位是……”
“这是何大人，这位是孟先生。”
“呵呵。”苏辰给几人打了招呼行了礼，自然而然的坐下了。“不知道与无盐堂合作的事情，员外考虑的如何？”
姓何的大人笑道“苏姑娘为了邺安城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可这商业上的事，姑娘家还是不要参与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百姓谋福，做好朝廷官员该做的事。”
苏辰笑了笑，没理他，只对鲁麒元道“邺安城临近大月氏，接壤奢比尸国，多年来却没有通商。全因为邺安城南下之路不畅通，且西去之路有一片沙漠。如今南去之路已开，只要打通西行之路，或可重开丝路。”
鲁麒元道“顾姑娘和何大人也这么说，可是西行之路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啊。”
西行的沙漠到底有多远，沙漠中有没有危险，路上是不是有匪贼，就算能够到达邻国，能不能把生意谈拢，把钱财顺利带出来，这些都是未知数。
而这些不是鲁麒元要考虑的，他只是投资者，他所要看的，是谁有这个实力能够帮他赚钱。谁有能力便和谁合作。
何大人道“官府中有擅长探路之人，又有精兵良将护卫可保路途平安，再加上孟先生精通各国文字语言，何愁不能开启西行之路。”
这何大人倒是巧舌如簧，不知不觉中已将无盐堂贬低的一无是处。毕竟怎么看，无盐堂都没什么地方能够比得上官府。
苏辰只是浅笑，“自然，吏部是最懂做生意的。”
“那是。”何大人颇自豪笑了笑，却没听出来苏辰这是在损他。
其实顾伊已经和鲁麒元聊过，她们无盐堂也有善辩方位的人可以在沙漠中行走，也有绝对的武力可以保护货物平安，更有懂得文字语言的人与别国商人交谈。
而有一点，官府之人并不懂。那就是官府之人并不真的会做生意，官府行事往往会被政局影响，受各样的规则约束，做起生意来畏手畏脚，顾此失彼。
且两国之间，若是没有官方势力，有些生意还能做成，但加入了官方势力，有些生意就做不成了。国与国之间，政治因素太多，这是经商者最讨厌的地方。
苏辰刚刚的一句话，看起来是恭维，实则是在诛心。鲁麒元这么聪明的商人，自然能够听出弦外之音。
苏辰又道“这位孟先生精通多国语言？”
“当然，无论是书写还是交流，在下都能胜任。”说到这，孟先生不自觉向前几步，微微颔首示意。
“当真博学。”苏辰仰承道“在下也学过一些大月氏话，但学艺不精，能不能请教一二。”
“不敢不敢，苏姑娘问就是。”孟先生虽这么说，身子却微微后仰，样子神气。
“不知道这个用大月氏话怎么说？”苏辰指了指头上戴着的一朵缠枝海棠绒花。
“这……”鬼知道这用大月氏话怎么说，就是用大历话，他也说不出来，最多知道那是一朵绒花而已。
旁边顾伊淡淡开口，用大月氏话、奢比尸话、天竺话各说了一遍。其实这几国语言中没有缠枝海棠的说法，但在生意场上，自有一些称呼，是经商之人约定俗成的东西。
鲁麒元听了，不禁笑了笑。官府之人都是这样，官话学了一堆，有用的没几个。旁边乔武通冷哼一声，笑道“孟先生，你可知道你旁边这位苏姑娘，曾经接待过万国使臣，听说读写无一不精。”
“哈哈。”孟先生顿时面露羞愧，不再说话了。
苏辰道“我无盐堂中，有四人都会他国语言。顾伊虽不会写，但精通俚语和酒场上的俗话。我呢，对书写更通。”
苏辰说的十分谦逊，其实她不止精通十国语言，更懂得周边小国的民俗风情，宗教禁忌。而顾伊不会写字，但生意场上能够用到的东西她都会。第五卿善书写，能够写几国公文。凤兮在华京混迹多年，华京中各国人往来之多，她也精通一二，能够与人谈笑风生。
鲁麒元听了半日，心中已将利弊权衡的清楚，现在只有一点不放心，那就是亏了的话怎么办？
商州府赔的起，无盐堂赔的起吗？何况女阁中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银子哪里来？还不是要他来垫付。
何大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却已经没有人在听了，段坤一点不担心，因为无论是哪一方把生意做起来，对商州和邺安城都是好事，对他这个都尉也是好事。
苏辰喝完茶，携顾伊先走一步，而后鲁麒元和乔武通便跟了上来，在凡尘客栈碰了面。
“鲁员外，我想请你给我一千两货物，再借我两千两白银。”
鲁麒元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知道苏辰会开门见山，这也太直接了些，都快开门见棺材了。
“苏姑娘，若你能够成功卖出三万两银子也就罢了，可若失败了呢？我凭什么就借给你三万两银子？”
“凭这个。”苏辰将琨霆放在了桌子上。
鲁麒元摇摇头“琨霆刀，天下名刀中排第五，不过按市场价，至少能换一万两银子。”
典当行的规矩，只按最少，不按最高。
“还有这个。”一把剑，还有一条玄鞭。
“惊蛰剑，剑谱排名二十，只能值五千两。嬴蛇玄磷鞭，世间数一数二的宝物，可值一万五千两。”鲁麒元抚了抚胡子，笑道“看来无盐堂已经山穷水尽了。”
“我和顾伊亲自押货，三个月内如果回不来，你只管把这些东西拿走。”
顾伊在一旁揪着心，因为如果是她，她不会做这笔买卖。虽然这几件武器能够卖上价格，却也容易惹来事端，不值。
而且，无盐堂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吗？
一直不多话的乔武通忽然笑道“大哥，你就帮她们吧，大不了，我替她们还钱。你信不过她们，还信不过老弟吗？”
“哈哈哈，你小子。”鲁麒元颇有深意的瞥了乔武通一眼，拍桌道“好，就给你们一万的货，两万白银。”
不对！
顾伊蓦然抬头，看见凤兮和苏辰也是笑意深沉，有些古怪。
原来如此，是因为凤兮。
乔武通不是在帮苏辰，是在帮鲁麒元找了个台阶，让他做成这一单很可能会亏本的生意。因为他们，就是希望亏本。如果苏辰她们真的回不来，为了女阁，为了她们，凤兮会被裹挟着答应嫁给鲁麒元。鲁麒元愿意用三成财力换凤兮，如何会在意这区区三万两呢。
而这些，也正是苏辰想达到的目的。苏辰用她们的武器做抵押，就是让鲁麒元以为她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一切，都是苏辰和凤兮的赌心之术。
可若是失败了呢？
顾伊不敢想，她们决不能失败，决不能！
鲁麒元道“三日后货和银子一起到，便从到货之日开始算，如何？”
苏辰抱拳道“感激不尽。”
送鲁麒元离开客栈，四个人坐在雅间里的八仙桌子上呆呆坐着，都没说话。过了一阵，苏辰换上那张永远看不出疲倦的笑脸道“准备东西吧。”
第五卿沉声道“带上我！”
“等我们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
苏辰声音决绝，不容置疑，不容反对。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和伤感，好像这一次是生离死别一般。大漠路难行，能不能回来，真的是未知数。
凤兮徐徐起身，打开了窗子，外面行人熙熙攘攘，不远处买糖人的摊子飘过来一阵甜香。她吹着风，对风高昂的念起诗“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有些路，必须要走，我们在这等你们回来。”
“你们必须回来。”
“哈哈哈”苏辰大笑，“干嘛这么伤感，磨磨唧唧的，太丢人了！”
“就是就是。”顾伊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直冲脑门的一股酸涩，也挤出一个笑脸。
她好累，好想哭，好想抱着父亲的手撒娇，好想什么也不想躺在床上逗家里的哈巴狗。
但她不能，她知道苏辰比她更累，更难，更有资格回家当大小姐，可她没有。
“矫情！”第五卿一脚踹碎了一条凳子，冷哼而去。
三天时间过的太快，一大堆事情等着她们去做，每天都忙的像个陀螺。她们人手不足，苏辰书信一封送去了长白山，凌虚子派了四个小道前来帮忙。又从落霞派的七个人离抽出三个，算上展霜和苏辰、顾伊，一共十人。
苏辰指着落霞派的一个弟子道“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