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琐事
中午，天气忽然开始下雨，天气又冷了几分，毛毛细雨便变成了毛毛雪花。
“一场秋雨一场寒喽。”吃饭的客人将钱算好，拍在桌子上，与同行的朋友感叹着秋来冬至又是一年光景。
因为天气缘故，过了中午客人就开始少了。
凤兮煮了一壶热茶，分与大家。四个人坐在客栈的门口，人人捧着热茶，看乌青色天上落着六角飞花，街面上来往行人全都匆匆忙忙。
“天冷了……”
“太好了！”顾伊缩了缩手，莫名开心道。
凤兮不解“好什么？”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说着，顾伊喝完热茶，蹦蹦跳跳的撑着伞跑进了雨雪中。
苏辰看看凤兮，凤兮看看第五卿，大家都是不解。苏辰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干脆将门板上了“雨天宜大眠，睡觉去了。”
第五卿将账本合上，将算盘丢在一边，也跑了。凤兮独自挑了个风景好的窗边，煮起一个热锅子，再去后厨切两盘羊肉，挑些蔬果，慢慢吃。
“过来，为师教你武功。”第五卿站在厨房外，丟给归海文州一把木剑。
“啊？一会来客人怎么办？”归海文州手忙脚乱的接过木剑，呆呆问。
“下午休息，不会有人来了。”
“休息？”少年呆头呆脑问“为何休息？”
“废话真多。”第五卿随手抓了两粒花生米，一粒打掉了少年的围裙，一粒打他拿刀的手。
“随我来。”青衣脚尖一点，已走出几步，少年终于想起跟上，匆忙摘下围裙，三步并做两步的跟上去。
凡尘客栈后面的山林里，青石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色的雪，雪又化成水，水又结成冰，挂在枯叶残枝上，仿佛开了满树琉璃花。
“师父，这里好冷啊。”少年跺着脚，呼出阵阵白雾，试图暖和一下，他身上的一层单衣早已被风雪浸透。
“没穿棉衣？”
“早上还是大太阳，没想到会突然下雪。”
“笨。”第五卿冷冷看着她不太聪明的徒弟，片刻后她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丢给了他。
“这怎么行！师父不冷吗？”
“我有内力。”第五卿随意挥出一剑，剑气散发着腾腾热气，面前被冰封的草木感受到这股力量，似乎得到召唤，地上的枯草焕发绿意，同剑气一同化开了冰雪的封印。
剑气所过之处，寒冰化气，草木新生。
“好厉害。”归海文州瞪大眼睛，蹲下身子，仔细看那块绿色。
“我这剑叫做惊蛰。到了惊蛰时节，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所以惊蛰代表万物生机，代表希望。而我所修的内力，也是至纯至净的力量，所以便也不会感到冷了。”第五卿将惊蛰剑给归海文州看，那呆子却还在看地面，第五卿恨铁不成钢的踹了他一脚。
“看什么地面？看剑！”
“哦哦。”
“天下武功分为九种境界，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若连隐元都达不到，就不能算会武功，你虽然练过一些拳法，但未开丹田气海，所以也不算会武功。”
“隐元、洞明……”归海文州默默将这些念了几遍，记在了心里。
“开气海本应该自己感悟，但你年纪太大，所以我帮你省过这一步。”
归海文州不好意思挠挠头，第五卿已一指打在他身上的穴位。几指点下去，归海文州便觉得身体热起来，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慢慢汇聚，越来越澄明。于丹田处涌出一股清泉一般，在四肢百骸游走，于全身穴位循环，所过之处寒意退散，反觉得温暖。
“唔——”随着一声闷哼，一道白色四散，少年的头发随着狂舞，他觉得身体十分轻盈，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了，可以了。”
“多谢师父。”说着，少年就要跪下去，第五卿便将剑背打在他腿上“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
“可跪师父，天经地义。”
“我不许你跪。”
“那徒儿便不跪。”
“这样才对。”第五卿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教他基础的剑法。
“扎个马步。”
“还不错，基本功很扎实。”
“现在教你入门——握剑、拔剑、收剑。”
少年看着木剑，弱弱问“这还要特意学吗？”
“那你试给我看看。”
少年便将手全部握在剑柄上，握的十分用力，平刺出剑给第五卿看。第五卿便笑了，这和她五岁犯了一样的错误。
“不是这样。”第五卿掰正他的手指，端正他的手腕“不要太用力，稳健但要松弛。”
寒风吹动少女薄薄的青衣，雪花为乌发添一点秀色，少年一抬头就看见那双垂着的狭长的凤眼。
他便低下了头。
“低头做什么？看我！”第五卿抬头，就看见她的好徒儿盯着地面发呆。
“可……这样看着师父，是不是不礼貌。”
“礼貌？”少年后脑勺成功挨了一巴掌“习武之人要有杀气，不礼貌就对了，看我！眼神不要躲闪！注意杀气！”
“我……我尽量……”少年眼神纯净，瞪了半天，瞪的通红，就是半天杀气都没有。
“你……”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你想想那些欺负你的人，有没有想打人？”
那些欺负他的人么？少年仔细想，却好像已经忘了。少年委屈道“现在想想，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何况大丈夫有大量，怎么能斤斤计较……”
“哎呦。”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
“那要是为师有一天被敌人打，你是不是也大人有大量了？”
师父被人欺负吗……少年脑内闪出这样的画面，他桀骜的师父青衣不整，身形凌乱，被坏人打倒在地上，孤立无援。
顿时，少年眼神如冰，心中想到了一个字——死。
……
雪下了一夜，再开门时候，积雪没过了脚腕。
石素心正与凤兮、苏辰、第五卿打麻将，破庙实在太冷了。
顾伊从外面回来，身上包着两个破包袱。“快来快来，帮忙拿一下。”
“什么东西？”凤兮接过来掂了掂，没打开就惊叫道“银子？”
“没错！”几人将麻将推到一边，打开包裹，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碎银子，还有一些零散铜板。
凤兮道“你去抢劫了？”
顾伊鼓起嘴道“抢劫我肯定带上你！我呀，去做生意了。”
苏辰道“是那些破瓦片、野槐子？”
“知我者苏辰也。”顾伊难掩开心，歪着头开始说她的经商奇想“你们知道法烛吗？”
第五卿道“不就是烧火做饭用的东西。”
“没错！法烛和木柴一样，但更便宜。最主要的是，邺安城中木柴和煤炭都被天老爷垄断，连樵夫都得缴更多税，所以木柴煤炭价格很贵，许多人都买不起。我用胡盈和刘灵存的钱去烧制法烛，再低价卖出去，大赚了一笔。”
石素心看面前十几岁的少女，似乎在闪闪发光，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年少有为，你叫顾伊对吗？”
“没错前辈，我叫顾伊。”
得到夸奖的顾伊更加开心，脸上红扑扑的，像秋日的红苹果。她玩着她落在胸前的小辫子，摇头晃脑的继续说“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再多招两个伙计了，再招个厨师，咱们便不用如此忙了。”
苏辰故意笑道“为什么现在才雇人，之前不也收了很多银子？”
“那可不行，这些银子说到底只是预存在咱们这，说不准还要还回去呢。但现在不一样，这些银子是自己挣的，就不用怕了。”
第五卿也忍不住逗她“你还准备还给她们？”
“当然要还！”顾伊正色道“就算咱们明天倒闭了，存在咱们账上没有花的银子也不能少一分，这可是诚信！”
看顾伊小大人的乖巧模样，凤兮几人都默契的笑起来。
苏辰道“好了，老板娘最近辛苦，给你放一天假。今天我们来看店，你可以出去玩。”
“真的！”圆脸上笑出一对酒窝。
“嗯。而且你还可以抽一个人陪你，沾你的光。”
“好耶，那我要第五卿陪我！”
第五卿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她会选她。一只小手已挽上了第五卿，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往出走。
“今天是是集市呢！我早想出来逛街了……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呀，是不是得请我吃糖葫芦……哎呀你自己跟上来……”
朋友……么。
第五卿冷峻的脸上嘴角忍不住扬起，又赶紧拉成一条直线，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脚步默默加快，寸步不离的跟在了小小一只后面。
顾伊在一个摊子前面停住，是一个大叔在卖什么东西。第五卿仔细一看，才看清楚上面摆着的商品是土制成的金鸡蛋。
“砸金蛋喽！砸到什么就拿走什么！”
顾伊好奇道“这里面都有什么？”
“好东西可多了，这里面有一块金元宝，但是砸到砸不到就看你运气喽。”
顾伊看着满满一地的金鸡蛋，笑道“那是不是我都砸了，就是我的了？”
“嚯！”大叔第一次听这么豪气的话“我这金蛋可不止这些，还有这么多呢！”
说着，大叔拉开了身后的一块红布，马车上满满一车都是金鸡蛋。
大叔又道“不过你也别灰心，我这金蛋里不但有金子，还有银子，有珠钗，有关东糖。所以你不用担心一点都砸不到，人人都可以试试。”
“嗯……”顾伊盯着金蛋陷入了沉思，她脑袋飞速计算这些金蛋都砸了值不值。
“想玩就玩。”第五卿看她想的认真，大方的付了钱“先砸十枚试试。”
“好吧。”顾伊搓搓手，兴致勃勃的挑选起来。
第一个砸出了关东糖，第二个砸出了一个不值钱的摆件，连着后面八个，要么空，要么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算一算，还是她们亏了。
“老板，你这里真有银子和金子吗？”
“那当然！我亲手放进去的，你若不信，可以继续砸，肯定能找到。”老板奸笑着，一副你都砸了试试看的表情。
顾伊想了想摆摆手“算了今天运气不好，改日再说。”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天黑了才回去，第五卿拎着大包小包，快走不动了。
将东西丟在桌子上，第五卿终于顾上喝水“下次千万别叫我出去，还是在店里轻快些。”
说完，便被无情的嘲笑了。
苏辰已经又招了两个小二和一个厨子，第二日她们几个统统没有早起。
就这样打打闹闹，便飞快过了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