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开业大吉
顾伊坐在一盏灯下打算盘，算盘珠子被她拨来拨去，听久了就有些烦人。凤兮夺过她的算盘上下一晃，一切归零。
“别算了，还没开业就这么愁眉不展？”
顾伊哀叹一声，伏在桌子上“还没开业，就赔出去好多钱。大历国的税是这个数，邺安城的税居然是这个数！还要另外给天老爷这个数！要是生意不景气，都收不回本钱。”
凤兮有些惊讶道“你还给了那个‘天老爷’钱？第五卿你没拦她？”
第五卿正在灯下擦她的剑，给剑刃抹了一些油膏子，像是给女孩子梳妆打扮一样。她没抬头，只道“不然呢？和他打一架？”
“这一点也不像你。”
确实不像她。第五卿也很想跑到天老爷跟前去，将他打个落花流水，然后压着他游街示众。
但不是现在。
第五卿回答她“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要在邺安城立足，就要知己知彼，不可鲁莽。”
顾伊仍是叹气，自顾自嘟囔起来“话虽这么说，可我想不明白，天底下那么多城池，为什么一定是邺安城呢？我就说这是个不毛之地吧！若是换个地方，咱们都回本了。”
没人回答，也没人说话，只有蜡烛爆了两声。凤兮却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来邺安城的时候，凤兮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让她们远离华京远离西遥，远离那些阴谋诡计，去哪都无所谓。
可来邺安城，实在是个愚蠢的决定。
苏辰想要有一番作为，应该找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才对。不管怎么看，邺安城都不是个好地方。而苏辰那么聪明，她怎么会想不到呢。
聪明人之所以叫做聪明人，就是因为她们从不干蠢事。
苏辰这么做，一定有些理由。这个理由，至少能够说服第五卿。
顾伊将蜡烛芯剪短，然后去后院看她晒制果脯。是用本地的一种小果子晒的，这种果子酸涩扎嘴，满山遍野都是，根本没几个人会摘。
顾伊不知道怎么想的，大概是因为这种果子也不需要花钱，她就全部摘了回来。洗净、切成片，用蜂蜜腌制放在了后院。
“咚咚咚。”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是谁呢？”凤兮开门，看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小孩子用前襟兜着一捧槐子，还有一些碎瓦片。
“顾伊姐姐在吗？”
第五卿冲后面大喊，顾伊就跑出来，她看见小孩便喜笑颜开，招呼孩子过去。
“姐姐，还有玉片糖吗？”
“当然有呀。”顾伊刮了刮小孩鼻子，给了他一包果干。就是那些平日满大街都是，根本没人吃的果子晒的干。
“谢谢姐姐。”小孩放下那堆“破烂”，开开心心的走了。
“你在干什么？收破烂？”凤兮看着顾伊对满地破烂如视珍宝，奇怪道。
“什么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可不是普通的‘破烂’，是白花花的银子！”顾伊吐吐舌头，将东西收走。
第五卿和凤兮摸不着头脑，但对那些果干产生了好奇。面前这些果干和她们看见的果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果干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的花香，就像名字一样，像一片玉。
放一片在嘴里细嚼，酸甜可口，富有嚼劲，还挺好吃的。
“怎么样？这可是明天开业的招牌菜，玉片糖！”
第五卿点点头，赞道“原来你和归海文州在后厨忙了一天，就是干这个。厉害。”
“嘻嘻，早点睡吧，明天开业大吉！”
顾伊蹦蹦跳跳的去睡觉了，她们两个也吹灭蜡烛，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凤兮没燃蜡烛，她借着微弱的月光铺开了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一只鸽子悄悄落在了她的窗子上，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小竹筒，正好能放下那张字条。
这是她与暗影楼联系的信鸽。
过了三四个时辰，天色亮起来。第五卿端着一些汤汤水水进了苏辰房间，苏辰懒懒起身，靠着枕头坐在床边，拿起一碗汤慢慢喝。
第五卿问“好喝吗？”
“挺不错。”
第五卿坏笑道“看来送信的鸽子果然更美味些。”
苏辰盯着手中的汤碗，陷入沉思，如果凤兮知道自己的鸽子被炖了汤，应该……想揍人吧。
“凤兮起疑心了？”
第五卿点点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关系。”她们不需要太多时间，已经足够了。
天色彻底大亮，外面传来爆竹的声音，一个清脆且稚嫩的声音高喊“凡尘客栈今日开张！各位客官，您里面请！”
新店开张，自然很热闹，加上顾伊经营有方，不到中午，店内已经人满为患。
凤兮忍不住夸她“太厉害了！你用了什么办法，快说给我听听！”
顾伊摊摊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邺安城中生意难做，周围的几家铺子都不景气，顾伊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没想到一开门，生意意外的火爆。
顾伊盯着那一桌桌的女子，三五成群，浓妆淡抹，都是邺安城中富贵人家的姑娘。按理来说，这些人很难请的到，们不会来这种小馆子吃饭才对。
装作账房先生的第五卿默默抬起头，笑道“你问问我的好徒儿就知道了。”
“徒儿？你哪来的徒弟？”
第五卿挑眉道“我收了归海文州做徒弟。”
“什么？”顾伊好笑道“你好像比归海文州还小几岁吧？”
“那又如何？”
凤兮看第五卿开心的样子，知道她正在兴头上。何况第五卿是个很自信的人，如果她要当面反驳她，她肯定会更加一意孤行。但凤兮不得不多提醒几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们和归海文州才认识几天而已。
凤兮半开笑道“那你可要留心，小心玲珑剑法被人偷了去。”
第五卿的眉心蹙了一下。
当世会玲珑剑法的人不过十三人，除了第五家族人，便只有玲珑阁几个掌老。就连玲珑阁的掌门的亲传弟子明欢也只会几招简单的入门剑式，并没得到真传。
江湖上觊觎玲珑剑法的人数不胜数，小时候有不少人虚情假意的接近她，就是为了剑谱。有一次她险些被骗，对方恼羞成怒，差点杀了她。
虽然知道凤兮是故意这样说，可她确实在心中多了些防备。
顾伊一边应着店内客人的招呼，一边跑去后厨百忙之中抽空去调侃归海文州。
“盐爆肉丝、糖醋鲤鱼……归海大哥，这个可得用心做，这可是县丞老爷家的小姐，你的头号倾慕者点的！”
归海文州的刀一钝，险些切到自己的手。他面容上泛起一丝难为情“老板娘，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归海大哥，你害羞什么？俗话说得好，谦谦君子，窈窕好逑，这又不是坏事。”
归海文州的脸就更红了。
他不是害羞，他是无奈。本来他有过几分不错的活计，但都被搅黄了。
他去货场抗货，被县丞家小姐看见，小姐当场指责了货场老板一顿。老板抵不住压力，只能辞退了他。
他在街上摆摊给人家写信代笔，小姐天天去摊子上找他，有客人来也不敢上前打扰，最后也是关门大吉。
他只是想找个活计，怎么这么难。归海文州心被顾伊这么一调侃，以为是老板娘在点拨他，心中慌的厉害。
他脸红耳赤道“老板娘，您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干活。”
“好了好了，不拿你开玩笑了。”顾伊吐了吐舌头，赶紧去上菜了。
“凡尘客栈？什么破名字！”一匹枣红色骏马停在门口，骑红马的女子腰间别着软鞭，身上金光闪闪，一看就来路不善。
凤兮出门招呼“贵客里面请——”
胡盈鼻孔朝天，轻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毁了容，也还是看得出漂亮。
难道她是老板的妾室？
呵，区区一个小妾，也配和她抢男人！胡盈冷脸道“哪来的丑八怪！叫你们老板出来！”
这丫头，好没礼貌。凤兮一点不生气，还有些想笑。前两天听顾伊说她们遇到的那个女子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没想到这丫头挺深情，还真找上门了。
凤兮一脸谄媚道“冲撞了贵客，是奴家不好，还请贵人大人大量。不过今天真是不巧，我们老板有事出去了，要不贵人改日再来？”
“今天开业，你们老板出去了？我看你是皮痒了，想让本小姐给你松松皮！”
一道软鞭落下，打在了凤兮身上，凤兮轻轻打出一道内力，内力顺着软鞭弹了回去。胡盈只觉得今天的软鞭很沉，用着有些别扭。
“哎呀——”凤兮很夸张的叫出声，佯装疼痛的缩在了地上。
“贵人饶命，老板真的有事出去了，不日便回，您要不去里面坐一坐，稍稍等一等他？”
看女子泪眼婆娑，疼的满地打滚，胡盈很满意。“料你也不敢说谎！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等一等吧。”
看胡盈进来，吃饭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她上了二楼，大家才松了口气。
二楼是雅间和客房。
县丞家小姐在名叫“倾国”的雅间，凤兮就故意将胡盈领到了“倾城”的雅间。
邺安城人都知道，天老爷和县老爷虽然是把兄弟，但家里的小姐却不对付。
果然胡盈看了看上面的字样，问“倾国在哪？"怎么不领我去？”
“回贵人，二楼的雅间，就这倾国倾城最安静最雅致，只是倾国的房间有客人了。”
“什么客人？赶出来！”说着，她将要闯进去撵人。
凤兮假装拦她“小姐息怒，这人惹不得呀。”
“是县丞叔叔？”
“不是？”
“那是我阿爹？”
“也不是。”
“那还有谁是我惹不得的？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坐在倾国房间里的县丞家小姐正与几个豪门小姐喝茶，听见外面胡盈的话，顿时气势汹汹的拉开了屏风。
凤兮手指暗中一弹，胡盈在闯门的瞬间脚腕一滑，她便跪在了县丞家小姐的面前。
“噗哈哈。”满堂哄笑。
凤兮没笑，她假模假样的扶胡盈起来。
胡盈气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烦人精！”
“烦人精说谁？”
“烦人精说你！”
“的确是烦人精在说我。”
“你！”
顾伊端着菜上来，就看见这场面，凤兮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心中暗道不好。她不想惹事，她只想挣钱。
顾伊赶紧冲凤兮摇摇头，插到两个人中间，一派和气道“两位消消气，别伤了和气对不对。”
“呦，又来个丑八怪。”
“哈哈哈”县丞小姐也笑起来，好像顾伊真的是丑八怪一样。
顾伊堆着面脸笑，她不生气，她要让她们付出银子！
“哎呀呀，笑了就不生气了。两位贵客都里面请。”
胡盈仍气势逼人“本小姐要倾国这间，把闲杂人等赶出去。”
顾伊赶紧道“我给您换一个，也是顶好的！”
“她不是说最好的两个就是倾国倾城两间？”
顾伊道“您不知道，我们小店本来还预留了一个房间，轻易不对外开放。这个房间位置极好，只是贵了些。”
“本小姐有的是银子。”
“小姐阔气，小姐里边请。”
凤兮将她带到名叫“风华”的雅间，拉上了屏风，细心的等她点菜。
胡盈看着菜单，发现凤兮时不时就看她一眼，胡盈被看的不自在，冷声问“你看我做什么？本小姐脸上有东？”
“不是不是”凤兮一脸害怕，又夹着几分巴结道“那日老板和我家当家的说，遇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今日一见，就知道肯定是说小姐。”
他提起了她？胡盈春光满面，掩饰不住开心问“你家当家的？你不是老板的小妾？”
“小姐说笑了，我这样的容貌怎么配得上老板，我与楼下的账房先生是夫妻。老板人心好，留我们在这做些杂活。”
“原来是这样。”胡盈看凤兮顿时顺眼多了。
凤兮贱兮兮的凑近问“奴家多嘴问一句，您来小店，可也是为了我家老板？”
“不然呢？为了这些破菜？等一下，为什么要说也字？”
“小姐，您看这小店内，多少女子，那都是冲着我们老板来的。”
被凤兮这么一说，胡盈想起了县丞小姐刘灵，顿时脸色就黑了。
凤兮憋着笑，装作哀怨道“奴家有句话一定要和小姐说。”
“有屁快放。”
“我家老板也是贵族公子，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此，他在邺安城开这客栈，也是因为没了银子度日。若是小姐能够帮衬老板，老板肯定会高看小姐您的。”
胡盈道“这有何难，我家有的是钱。”
凤兮道“小姐不知道，这男人啊最注重面子。小姐得讲求方法，别费力不讨好。”
“麻烦。”胡盈撇着嘴嘟囔一句，却还是耐着性子道“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投其所好，你看我们老板娘，不就是仗着自己会做生意，又给足了老板面子。小姐，你不妨大方些，多花点银子捧捧场。到时候账上记着明明白白的，我们老板一看，心中肯定明白小姐的好心。”
胡盈点点头，觉得有理“那以后我天天来吃饭就是了。”
“那可不行。”凤兮故意道“若小姐天天来，岂不是让人觉得不矜持，到时候小姐你的面子也会受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小姐可以像刘县丞家小姐一样，多存一些银子在帐上存着不就成了。”
这话成功激起了胡盈的胜负欲，她豪爽的掏出了银票。
另一边，顾伊正在给县丞家小姐上菜。
忽然听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喊“玫瑰欢喜酥酪!”
是归海文州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喊，反正老板娘吩咐，他就照做了。
刘灵听出了归海文州的声音，问“这是什么菜？为什么要喊一声？”
顾伊轻描淡写解释道“这个是每日只有一份的特供菜，是小店的一个彩头。当日谁花费最高，就送给谁。传说在西洋小国，玫瑰代表君子的爱慕之情。这道菜中的玫瑰由我家厨子亲自采摘，再费了十二道繁杂工艺才能做成，可谓是情义无价呀。”
“情义无价？”小姐咬起了唇边，爱慕之人亲手做的菜，居然不是给自己的。
“我还没点完菜呢？怎么就知道谁是全场花费最高的人？”
“这个……”顾伊假装为难道“小姐就算把小店的菜都点了，也怕是比不过呀。因为那位客人是存的银子，存了足足五百两。”
“区区五百两而已!我要存一千两!”小姐去掏荷包，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钱出门，转身对丫头道“你去回家取银子。”
“小姐大气!”
“那道菜……”
“当然是给小姐您!”
“这还差不多。”
晚上，客人散尽，关好门窗，苏辰才懒洋洋的起身出来。她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怎么样？今日开张如何？”
第五卿指了指一边数钱的顾伊，笑道“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今天生意有多好了。”
第五卿将凤兮她们的事情同苏辰讲了一遍，苏辰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们还真是……”苏辰笑着摇摇头，却发现少了个人。她问“怎么不见凤兮？”
“睡觉去了吧，今天怕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