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离家出走
众人寥寥散去后，第五卿成功被罚跪去了祠堂。
第五卿跪的笔挺，心中一点没有被罚跪的愁闷，这样的生活她早习惯了。她思考了一会剑法，蓦然抬头，天色已经很黑了。
她目光扫过列祖列宗的牌位，落到了一处空出来的地方，那里本应该放她父母的牌位。
“爹爹，娘亲……”本来想装一会忧郁，肚子却很不合时宜的叫了。
她今天可能又要挨饿了。小时候每次罚跪，都没人给她送吃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她妹妹第五玥也时常被罚跪，可她被罚跪的时候，婶婶和叔叔就会为女儿求情，所以每次都跪不到吃饭时间，第五玥就从祠堂出来了。
有爹娘就是好呀。
“快点，快点，我在这把风。”门口传来很熟悉的声音，是她妹夫楚无思。
她回头，便看见第五玥拿着食盒溜了进来“姐姐，我来给你送吃的了。”
“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饿死我。”
“嘻嘻，饿了吧。”食盒打开，第五玥摆出四个精致小菜，都是第五卿喜欢吃的。
第五玥一面将饭菜递到第五卿手里，一面问“姐姐，你说你干嘛要让老太太和吴长老下不来台呀，还当着那么多人！”
五卿冷笑“怎么？他自己学艺不精，就怪我太强？”
第五玥无奈“哎呀，姐姐！你就一定这么要强吗？柔和一些说不定更好呢。”
第五卿看着妹妹娇软可爱的样子，也想试试温柔贤淑，可每次一试，她就浑身鸡皮疙瘩。恐怕这辈子她都学不会了。
“来人了！快快快！”楚无思慌张的跑进来，第五玥慌忙收拾食盒，两个人手忙脚乱，倒真是夫妻。
第五卿平静的将食物放进食盒，盖上盖子，左手右手分别拎住两个人的脖领往神台底下一推，最后再将食盒也丢进去，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再拿出手帕优雅的擦擦嘴，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
老太太走了进来。
“祖母。”
“你不是答应奶奶了吗？”
第五卿淡淡道“我只是说知道了，并未答应。”
“你这孩子!”老太太苦笑摇头“你赢了又如何呢？掌门还是决定让明欢代表玲珑阁出战。”
第五卿不语，她何尝猜不到这个结局。
“我同你叔父向吴长老求情，明欢也同我们一起向掌门请罪，费劲口舌好赖是免了你的责罚。掌门决定……”
未等老太太说完，第五卿打断她，接着道“让我与明欢完婚吗？”
老太太一愣，问“玥儿告诉你的？”
“猜的。”
老太太淡淡“哦”了一声，伸着手指数起明欢的好处“其实明欢这孩子人不错，处处都让着你。”
确实让着她，明明每次比试她都能堂堂正正的赢，最后都变成了他让着她。
“人人都看得出，他是喜欢你的。”
岂止是看得出，小时候她与一个师弟多说了几句话，就被明欢教育了半日，他还特意送了自己一本《女则》。
“你忘了，去年你生日，他还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
要是不说，她还真有些忘了。去年她生日前几日，明欢便四处同人说要为她庆生。生日当天送礼物时，他特意叫了一群人去围观，她拒绝几次，最后还是在大家劝说下收下了那只丑的清奇的素银簪。
“总之，丫头你好好在祠堂悔过，等婚期定下，就安排你们完婚。”老太太轻抚第五卿肩膀，慢腾腾起身，眼中多了些期待。
第五卿突然问“祖母，你与祖父结婚之时，可有人问过你喜欢与否？”
苍老的脸上多了些茫然，欲起未起的身子停住，片刻后老太太才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祖父婚前并未见过，也谈不上喜欢与否，不过我们婚后却很恩爱。”
“如果重回韶华时光，祖母你可还愿意嫁与祖父？”
老人脸上才浮起的脉脉温情如薄冰破碎，她温和的面容突然冷下来，怒道“你这丫头，面对列祖列宗怎能说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第五卿挺了挺背，眯眼看宗祠里陈列着的列祖列宗的排位，心中阵阵冷笑。
祖母愤愤离开，藏在神台下面的第五玥和楚无思钻出来，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楚无思朝她竖起拇指“你真是个狠人！”
第五玥拉住她的手，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妹妹也能察觉她的悲伤，第五玥替她着急“怎么办，你真要嫁吗？”
第五卿答的干脆“不嫁。”
“那怎么办。”
“离家出走。”
“什么？”两人吓到尖叫。
作为妹夫若劝人家姐姐离家出走，岂不是要遭天打雷劈，楚无思跳到对面，劝她“明欢那家伙虽然不够善解人意，但却是真的喜欢你。而且你看，我和玥儿不也很好，成亲没有想象那么恐怖。”
“若我成婚，我那份产业必然会让明欢打理。若我离家，让玥儿说服老太太，将所有产业交给你打理，如何？”
楚无思愣了一下，又凑回去问“真的？那钱怎么算？”
“你打理期间，所得一切盈利都归你。”
“嘿嘿，爽快!”楚无思激动的拍了拍第五卿肩膀“不亏是发小，我支持你!”
“……”第五玥问“你认真的？”
第五卿将第五玥的手反拢在手心，慈爱的看她“玥儿，以后好好练武功，照顾好祖母。”
“可是……姐姐我不明白，你不是想参加武林大会，为什么现在突然离家出走，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第五卿脸上浮出欣慰的笑容，妹妹虽然可爱，还好不傻。“没错。”
“那你干嘛还非赢不可？”
“既然是竞技本就要讲求公正，我赢本就是理所应当。属于我的东西，除非我心甘情愿让给旁人，否则就算毁了也不容旁人染指。”
“姐姐～”第五玥哭笑不得。
“好了，我要走了。”第五卿起身，轻车熟路走向窗户边，一看就是惯犯。最后冲两人摆摆手，青衣便消失在夜色里。
玲珑阁的一个犄角小门，苏辰在等她。
苏辰换上了女装，橙红的暗纹如意纱绣着吉祥云彩纹路，月白真丝内裙很衬皮肤，在天都城夜中灯火明灭阑珊的照映下，如扯天上半寸晚霞穿在了身上。
“比赛很精彩。”
“狼狈还差不多。”话虽这样说，第五卿那双瑞凤眼却不再紧绷着，脸上隐现温柔。她同苏辰并肩慢慢走在小巷子里，肩膀离几寸距离。她想再靠近些，但多年独来独往又让她不习惯。
本想见到苏辰，将这十年时间的事情从头说起，说她离开天都去京城的时候她伤心了好久，说这些年她过的困顿，说她悲喜时总是独自一人的孤独，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很矫情。
一向巧舌如簧的她张了张嘴，只问“凤兮和顾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带着她们？是你的属下吗？”
苏辰侧目看她，笑道“你性格变了很多。”
“是”第五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声音冷淡，气氛突然多了些尴尬。
苏辰的记忆跳到了小时候，又飘回现在，记忆交错间，忽然感到不真实。“你不似从前爱笑了。”
但第五卿还是懂她，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她答“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沉默两秒，苏辰回答她的问题“我没有把她们当做属下，她们跟着我，也不过是随心而为。我们同行，不过是因为觉得有意思，觉得……大家是朋友。”
“朋友……”这话刺痛了第五卿。
她性格孤僻冷淡，向来没什么朋友，也不屑与众人为伍，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她。可是，时光易变，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她们也不是从前的她们，她有新朋友了。
想到这些，第五卿的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却没有表现出来。她随即莞尔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没什么意见了。我会礼待她们。但是你知道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带着她们不一定是好事。”
第五卿不再多说什么，脚步悠悠的向前走，默默与她拉开些许距离，寥寥背影越发显得孤单，最后连影子也悄悄隐没在影子中。
苏辰看着她独行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想起凤兮的话，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她们在鹤颐楼等咱们，为你庆功。”苏辰凑上去，试图跟上她的脚步，第五卿也只是礼貌的等了等她，笑的客气“鹤颐楼？看来今日有口福了。”
鹤颐楼内金碧辉煌，已然宵禁时分，楼内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楼内巨大的戏台上有最好的戏班子献唱直至天明，屋内陈设的几百支新鲜花朵过了午夜便会全部丢弃换上新的，随处摆着外面十几文钱一斤的水果任谁来都可以自取。
顾伊从踏入门口开始，赞叹的话就没停过，她指着地上从波斯进口的真丝羊绒地毯对凤兮说“等以后我也开个这样的酒楼，也将这波斯地毯和不要钱似的铺的到处都是！”
“酒呢？”凤兮笑笑，伸手道。刚刚店里的小二问她们要喝什么酒的时候，听了各样酒水的价格，顾伊拼命拦住凤兮没让她点。
“两坛荷泉酿可够了？”
“荷泉酿！”凤兮只给了顾伊十五两银子，她竟然买了两坛二十两银子一坛的荷泉酿。“你不会是被骗了吧，还是你自己又添了银子？”
凤兮拿过酒坛子瞧，未等她揭开封坛的盖子，酒香就已经飘出来，是真品。
“我那还有钱，自然是你的钱买的。”
“两坛？只花了十五两？”
“当然！这是商人之道，商业机密，嘻嘻。”
看那张乖巧幼稚的脸上得意洋洋一副老成，凤兮忍不住称赞“厉害！你要是不说，都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来天都城。我还以为你自己花钱买的呢。话说回来，那日你与第五卿话不投机，还担心你不喜欢她的性子。看来你很喜欢她嘛！”
“第五卿确实有些高冷，可她真的好帅啊！”顾伊捧着小脸，满眼崇拜。
“两位，菜都备齐了，可上菜？”
“等一等。”
“上吧。”苏辰和第五卿从雅间外走来，小二应和一声，就开始上菜。
四人落座，第五卿看桌面上只有两坛酒，道“只有两坛酒吗？小二呢？小二！”
三个人瞅着桌上的荷泉酿都愣了愣，凤兮委婉道“这两坛荷泉酿应该够了。”
“荷泉酿？是很好的酒吗？”
“啊？”世上竟有人不知道荷泉酿吗？凤兮耐心解释“荷泉酿是大历国最名贵的酒，产自益州荷泉县，一年只产一百坛，一坛二三十两银子。这酒香浓醇烈，很容易醉人，还是不要贪杯了。”
“这样啊，那便算了。”
顾伊冲苏辰眨眨眼，心中觉得很奇怪，她不相信有人连荷泉酿都不知道，该不会是故意这么说吧？又想起第五卿好像不大喜欢她，顾伊心中有点闷闷的。苏辰笑笑，冲顾伊微微摇头，起来为大家倒酒。
苏辰举起杯子“今夜不醉不归！”
四个人豪情壮志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白皙的脸上都顿时染了几分红晕。苏辰细品齿颊间的清冽，意犹未尽。顾伊年纪还小，在家的时候根本没喝过几次酒，一杯酒下肚顿时飘飘欲仙。凤兮是酒场上的老手，什么样的酒没喝过，只是每次喝酒她都不喜欢，但这次不一样，这杯酒喝的自在潇洒，她难得的开心。
而第五卿……第五卿清冷的眸子涣散，练红的像个烤红薯。她勾唇笑起来，有十分的温柔和十二分的可爱。
“辰辰～”第五卿整个身子倾倒在苏辰身上，将脸埋在她肩膀，撒起娇来。那声音冷淡中夹杂着克制，让人觉得很孤独寂寞。
顾伊现在明白她为什么不知道荷泉酿了。“她不会醉了吧？”
“小丫头！你说谁醉了？”第五卿忽然转过身来，将顾伊逼在了墙角，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多么乖巧的脸蛋。
多么多情的一双桃花眼。
第五卿笑容逐渐变态“你是谁家的丫头，长的这么乖，以后跟着姐姐我混吧。”
顾伊都脸更红了，她想到一个词——假正经。明明那么一张高冷的脸，那样不近人情的做派，喝完酒居然是……这样。
她若是男子，她一定以身相许。
凤兮在旁弱弱道“额……苏辰，要不你送她回房间休息？”
“咻！”惊蛰剑被抖的笔直，照着凤兮就飞了出去，凤兮来不及反应，头上的发髻被砍乱，散下了一瀑青丝。
“凤兮，不……应该叫你娇娘！以为更名改姓就万事大吉了吗？”
凤兮不慌不忙，扯了桌子上摆的一支梅花做簪子，重新挽起头发，笑道“第五姑娘，这是何意？”
“聂非大叔在哪？”
“……”聂非，又是聂非！
凤兮不想理她“聂非他可能在你们心中吧。”
长剑挑起桌子上的一盘梅花酥，一两银子一盘的糕点化作飞镖，嗖嗖向凤兮招呼。旁边的苏辰无力扶额，伸手抓住荷花酥的盘子，盘子在空中飞转几下，几块糕点又稳稳回到盘子中。
苏辰去拦第五卿“卿儿，咱们回去休息吧。”
“辰辰，听话。”第五卿伸手挑起苏辰下颌，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分明就是调戏。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悄悄移到苏辰后背，点了她的穴道。
不知道从哪扯出一条丝带，将苏辰和顾伊捆在了一起，苏辰刚要用力量破开束缚，另一端连着的顾伊吃痛叫出声。
场面相当混乱。
“娇娘，咱们好好聊聊！”
第五卿剑尖直刺凤兮腰间的玄鞭，凤兮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扯来一个椅子去挡。第五卿这一剑用力太盛，一剑劈开了椅子，顺带震碎了桌子，挑起玄鞭的时候还扯碎了凤兮的衣裙。
桌子上的菜还没吃，就七零八落的全摔在了地上。
顾伊心在滴血。
“咱们出去打！”凤兮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这次出门钱带的不多，这下全赔出去了。
“走！”两人正要跳窗，苏辰趁机打出一个酒杯，点在第五卿背后的穴位上，第五卿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