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玲珑阁
蓊蔚青竹之下是翠艳欲滴的青衣，珠宝的光泽和黄金的点缀都衬的青色绸缎格外动人。女人睡的正深，或许做了美梦，嘴角翘起了微微的弧度。男人将软件解下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坐在熟睡的人旁边，慢慢靠近，让女人垂垂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
他检查过，女人一点没受伤，他被骗了。
从前他还会生气，现在已习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暮色已经降临，女人睁开眼睛，想起自己放跑了人正要惊慌，就看见男人的脸。
顿时，她又安心下来，连起来都不想起来。
“苏辰呢？回华京了？”
男人轻声道“应该已到达天都城了。”
女人瞪大了眼睛“什么！她赢了？”
“是第五卿、还有娇娘，她们来了。”
“哦”女人语气难掩失落“那就没办法了。都怪我太笨！我我和你说，凤兮她居然有不止四十年的内力！”
“是吗。”男人也有些许惊讶，旁边的女人努嘴喋喋不休的吐槽起来。男人不说话，只是听着，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女人握住了他的手，尖叫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伤？杨潇后知后觉的去看自己的手腕，多了一道细小的伤痕。是那个时候！杨潇想起那极快的一剑，还有第五卿的嘲讽。
他皱了皱眉。
“这是惊蛰剑所致，是第五卿？”
“应该是”想了想，他又道“是她。”
惊蛰剑在剑谱上排名只有二十，是一把不够普通也不够惊人的剑。但惊蛰剑的主人，从没有平庸之辈，所以这把剑的战绩卓然。
是他轻敌了。
“虎父无犬女。”天下第一、武林盟主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平庸之辈。
女人却已经不再关心这些，她掏出金疮药和纱布，将细小的伤口仔细包扎。男人冷峻的脸庞温柔如水，含着笑，瞟了眼远方。
此刻，她们该到天都城了吧。
天都城曾是六朝古都，见证过皇权争斗的波云诡谲，也经历过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滚滚烟尘散去，只留下这座城池古旧斑驳，像是个老者。
就算是老者，他也仍是个富贵泼天的老者。世人都说，天下财气，一半在华京，另一半在天都。其余诸城，皆不能算富贵繁华。
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段，是离州都尉的府衙、再旁边是天都城府、再旁边便是玲珑阁。曾经的武林第一大派，如今瘦死的骆驼。
“你们这么久不见，怎么这么快就走？”
安排苏辰等人在一个客栈住下，第五卿便要告辞回家。顾伊不解的问她，第五卿还没答，苏辰已替她解释“明日是玲珑阁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因为两年后有武林大会的缘故，这次比试将决定由谁代表玲珑阁出战。卿儿怕是有很多事要处理。”
“武林大会！”顾伊好奇道“就是武林中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
第五卿点点头“没错。我确实分身乏术，我没告诉家里你们来了。”
“还是先别告诉老太君了。”苏辰也表示同意，第五家的老太君不会欢迎她的。
“走了。”说完也不多客气客气第五卿便回家了。
回到家，祖母正在找她。
穿过玲珑阁那些宽阔亮堂的宅院，拐入一处偏僻的偏厅，是一处不毛之地改建的院子。她和祖母、叔婶、堂妹都挤在这，自从父亲被冠上反贼的罪名。
谋逆之罪没有祸及家人已是大幸，可第五卿却不觉得，她父亲犯险救边疆，一朝被扣上谋逆的罪名，何其不公！
每次走过这里，心中总是会泛起不平。
可又能如何。
推开门，小小的厅堂里只点着一盏煤油灯，祖母跪在一尊不大的菩萨像前虔诚的诵经。第五卿站在一旁不敢打扰，祖母念完又三拜之后才缓缓起身。
“祖母，可是有什么事？”
祖母招她坐下“卿儿，明天就是闯阁大会了，准备的如何了？”
“我有信心。”
“哦。”祖母借明灭的灯光看她，年纪轻轻的脸上一副老成模样，说话也是含糊圆滑。祖母微微叹了口气，道“今天玲珑阁的长老们在一起商讨，做了一个决定。”
祖母停下来去看第五卿的脸色，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她有些不忍开口“大家决定，明日让明欢夺魁。”
第五卿的手指微动，鼻间发出一声冷笑“所以明日的闯阁大会不比了？”
“卿儿。”老太太蹙眉，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十年苦练很辛苦，但是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代表门派颜面，不能是罪臣之身。”
“什么是罪臣之身！”第五卿暴跳如雷“若没有第五家，哪来的玲珑阁！若没有第五家，大历皇帝三百年前都过不了嘉岭关。当年不分青红皂白就定父亲的罪，如今还要将我们画地为牢吗！”
垂老的身躯抖了抖，混浊的眼睛里闪出泪光，老太太惊恐的看着第五卿，压低声音道“小点声。”
第五卿缓了口气，意识到刚刚实在是太激动了，柔声道“抱歉，吓到祖母了。”
“我知道你气不过，但是卿儿，祖母也是为你好。卿儿，明欢是你未来的夫君，他的荣耀就是你的荣耀，所以他去和你去是一样的。”
第五卿垂着眸子，不敢抬头，她怕自己笑出声。“祖母，明欢师兄很好，但与我无关。婚姻之事，我不认同。”
祖母略做思考，认真问“可是觉得明欢出身不好？”
“……”
“祖母，明欢师兄武功不差，明日可以堂堂正正的赢我。”
老太太摇摇头“明欢的武功确实不差，可你和他不相上下。明日的事，不能有意外，所以你不能比他闯的关多，你要让着他。”
沉默。
知道第五卿是个倔脾气，老太太用力的敲打着桌面，颤巍巍乞求道“卿儿，答应祖母！算我求你了！”
少女冷漠的看着老人，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半晌，少女作揖算是表示恭敬“知道了。”
“好！”老太太抚平胸口，将心中的石头落地，语气也恢复了柔和“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退出房间，合上房门，第五卿用力攥紧拳头咬住牙关，无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起床了。”苏辰洗漱完，去叫凤兮和顾伊，发现房间里早已没人。顾伊从她身后跳出来，笑嘻嘻道“早就起了。”
顾伊手里拿了一碗桂花糖芋苗，嘴里还塞着一块白米糕，她将东西塞给苏辰，囫囵道“天都城果然繁华，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我都吃撑了。”
凤兮掩面笑她“可不是，某人听说今天有热闹看，早早就起来吃早饭，嘴就没停下过。”
“我还担心你们没起，错过了玲珑阁的比试，看来是多虑了。”苏辰坐下吃那碗糖水，也不忘看看时辰，才卯时三刻，时辰尚早。
“快快快。”
“别忘了拿西洋镜”
“还有伞。”
“快些，没位置了。”
探出窗子看街面，不知道哪里冒出许多人来，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往玲珑阁的方向去。顾伊叹道“怎么突然好多人！刚刚回来还没有呢。”
苏辰早已司空见惯，仍不紧不慢的吃东西“别着急，正式开始还早呢。”
顾伊恨不得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加入他们“去晚了没位置了。”
凤兮浅笑“你看某人的样子，咱们会找不到位置？”
顾伊看了一眼苏辰，对凤兮的话深以为然，也坐下来又多吃了两块糍粑。
玲珑阁并不是一座楼阁，而是一个占地数里的大门派，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最初建立玲珑阁时所占的是前朝玲珑阁的旧址。
前朝的玲珑阁是一座藏宝阁，院落依照五行八卦的原理设计精妙，一层围着一层，一层便是一关。想抵达玲珑阁最深处，便要闯过十个关卡。曾经玲珑阁为保护阁楼中的宝物，每层有官兵把守。如今重建之后，玲珑阁初代掌门将其利用，形成了一个阵法。每个阵眼处由玲珑阁的长老镇守，也是十道关，正对应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几种境界。
至于最后一关，百年之内尚无人闯入，里面究竟如何，唯有传说。
日头才升起，玲珑阁开放的空地处便堆满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一些天都城中的名门世家，坐在精挑细选的位置上，下面景色一览无遗。
苏辰她们则在远离人群的一处断崖壁处，险峻山石中有一个天然的山洞，正好将底下的景色收入眼中。
“哇，这地方不错。要是能将山崖开凿，全弄成这样的洞府，然后租出去收门票，肯定能赚钱。”说着，顾伊就蹲在地上开始研究起山崖的地质，认真思考开凿的可能性。
凤兮提醒她“要开始了。”
需要四个壮汉抬着的长号响声震动，十丈宽的红皮打鼓震耳欲聋，玲珑阁周围人头攒动，却无一丝杂声。
众人屏住呼吸，几发礼炮震天而响，玲珑阁数百名弟子大多着淡青色袍子有序列队，远远看去甚为壮观。一大堆青袍中间，有几个人分外惹眼。
苏辰指着其中一个着鹅黄衣裙的姑娘道“看第五卿旁边，那是她二叔家的妹妹第五玥。再旁边那个与她靠的很近的少年，是第五玥的夫君楚无思。”
顾伊叹道“这么年轻就成亲了？”
凤兮道“我听说楚无思是入赘到第五家的？”
苏辰点点头“是这样，但听卿儿说，两人感情很好。”
“哦。”顾伊又指着旁边一个深蓝色袍子的少年问“这人是谁？看起来也很厉害。”
苏辰道“这人叫明欢，是玲珑阁掌门的得意弟子，也是夺魁的热门。”
顾伊不禁好奇“那他和第五姐姐谁厉害？”
凤兮道“没有可比性。”
顾伊了然“看来是第五姐姐厉害些了。”
苏辰不多言，只道“第一关开始了。”
第一关并不算难，大多数宗门弟子都能轻松通过。玲珑阁弟子大概为看客看的尽兴，几百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姿态飘逸，有的招式威猛，引来叫好声一片。
到了第二关，守阁的长老布了一个巨大阵法，些许小看这阵法的弟子刚入阵就被打飞出来。听得一人道“各位师兄弟听我号令，咱们也摆阵！”
说话的是明欢，他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弟子们纷纷入阵，跟着明欢指挥行动。几百人整齐划一，动作齐整，几百柄长剑一同起一同落看起来十分震撼。
有人夸道“这就是掌门弟子明欢！”
“真是年少有为！”
苏辰几人默默看第五卿，却看见她并未入阵，懒洋洋躲在一边。她左手右手分别拉着第五玥和楚无思，拦着他们没让两人入阵。几百人一起破了守阁阵法后，她拉着妹妹妹夫趁乱钻了空子。
苏辰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第二关便只剩一半人，到了第三关，只剩十几个弟子了。这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第五卿道“还是明欢师兄先请吧。”
明欢回头对第五卿笑笑“也好，师兄为你们开路。”
长剑先行，剑气浩荡，在第三层守阁人身边劈出一道深沟。明欢随后而至，负手而立，潇洒异常。这般粉墨登场，看的顾伊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凤兮和苏辰一点反应也没有，苏辰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凤兮往嘴里狂塞小食只顾着吃。
明欢开场开的漂亮，其余十几人都受到了鼓舞，信心满满的冲了上去，大都一瞬间被打了出来。过了第四关，就只剩下第五玥、楚无思、第五卿和明欢几人了。
第五玥本是可以通过第五关的，她与楚无思两人配合默契，只差一点就打过守阁的人了。奈何楚无思一个不小心，就被推了出去，第五玥一着急，跟着楚无思退了回去。
楚无思怪她“你管我干什么！”
第五玥委屈道“我……我也没想那么多。”
两个人对着已经关闭的第五层门大眼瞪小眼，傻呆呆的思考半天，楚无思携了第五玥的手，笑道“去吃泥炉烤肉去？”
“好呀好呀！”于是两个人欢欢喜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