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囚犯
再有一百里路，就是天都城。
这几天一路走来，累晕了好几匹快马，凤兮觉得自己的骨头也快散架了。凤兮不比苏辰，在青楼的时候她需要保养肌肤，包括双脚也养的肉皮白嫩。这几天下来，双脚都磨起了水泡。
苏辰却很精神，似乎有用不完的气力，都已经三更半夜了，还不知道疲倦。她想快点，再快一点抵达天都城。
“不走了，走不动了。”凤兮把缰绳一扯，整个人耷拉在马背上，如果马背再宽些，她肯定直接睡着。
苏辰的马奔出半里地，才发现丢了个人，不得不折返回来。她看了看荒无人烟的四野，又望了望天都城的方向，哄道“这里也没有客栈可以休息，不如这样，再走几里路。”
“不走了，就是不走了！没客栈就露宿荒野好了。”凤兮侧着脸，拧起鼻子，充分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她半面脸已经毁了，但还有半面脸还是好的。此刻，那张依旧美艳的脸正对着苏辰，那双乌黑圆且亮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看的苏辰心生可怜。
真是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睛！
苏辰道“好吧，找个地方歇歇。”
官道上自然是有驿站的，只是这家驿站偏僻了些，破败了些。好在灯火还亮着，店门口的小二虽然在打哈欠，总归还有人理他们。
店内只有两桌客人，一桌是一对母子，男孩缩在母亲怀里，相互依偎着睡着了。另一桌是几个大汉，吵吵嚷嚷的喝着酒，唾沫横飞的谈论着近来的趣闻。
看见苏辰和凤兮走进来，他们的声音停了片刻。他们的目光先落在凤兮的脸上，又瞟过苏辰黝黑的皮肤，最终定格在苏辰的琨霆刀上。
虽然琨霆刀被布条重重缠着，根本看不出来是一把怎样的刀。
苏辰瞥了眼他们，问“可有雅间。”
小二答“小店小本生意，楼上是客房，没有雅间。”
苏辰正纠结要不要再赶几里路，找一找其他客栈，小二开口道“客官不知道，方圆百里就我们一家小店。您要是嫌弃楼下嘈杂，不防开间客房？”
凤兮肚子开始咕咕叫，她扯了扯苏辰的衣袖，颇有些娇柔道“夫君，我饿了。”
苏辰还扮做男装，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倒挺像一对夫妻。凤兮便顺理成章的这么叫她，撒娇起来。旁边的小二恍惚间在那张毁容的脸上看见了“妩媚”，他觉得自己定然是看错了。
苏辰被凤兮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了，道“两碗阳春面，两个小菜，一壶茶。”
小二赔笑道“真是不巧了，小店已经封火了。”
苏辰很阔绰的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小二“劳烦辛苦辛苦。”
小二还没说什么，老板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客官稍等，这就让后厨起火。”
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喝两口热茶，困意和疲乏袭来，苏辰才发觉自己也饿了。但她没什么心情吃饭，她只想赶路。
凤兮调侃她“所谓近乡情更怯，说的就是你这样子吧。”
苏辰摩挲着茶杯，低头不语。旁边凤兮温柔细语和顾盼神飞，让她有种沉迷温柔乡的错觉。苏辰便想到了聂非，她忽然抬头问“我大叔，他还活着吗？”
凤兮怔住，她想过她会问，却没想到她问的这样直白。凤兮浅笑摇头“人人都说我和你大叔是红颜知己，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肯定要给她讲故事了，美人的故事可不白听。但她不想听故事，她只想要个答案。苏辰直直的看着她“那他还活着吗？”
凤兮的笑容挂不住了，嘴角垂下来“你说要带我离开，只是为了你大叔吗？”
苏辰答的真诚“是，也不是。”
就这样盯着那双眸子，幽暗深邃，三分真诚，七分不可揣测，如同精心雕刻的黑色宝石。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想到了南安王左烨。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想象又如此不同的人。
“苏……伯陵！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生气了？或者说心虚了？苏辰静静看着她生气，笑吟吟的摸自己的袖筒，慢腾腾的掏出一个油纸包，一层层展开，里面是她路上买的糕点。
趁着凤兮气呼呼的与她争执，一块糕点便顺势塞进了她的樱桃小嘴中。正在生气的凤兮一愣，只觉得满嘴桂花香味飘入肺腑，引的口水直流。
“桂花糕？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午顺路买的。”不，不是顺路，是特意去买的。因为知道某些人怕饿，所以去琼州城最好的糕点方买下藏起来，等着她饥肠辘辘的时候再拿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糕？”
苏辰优雅的吃着糕点，一脸我不知道的样子道“原来你喜欢桂花糕，那多吃点。”
她当然是知道的，堂堂花魁的味蕾肯定极为挑剔，自然要挑她最喜欢的糕点来哄人。
凤兮在生气和美食中纠结了几秒，果断选择吃东西。甜腻想软的糕点下肚，凤兮有点后悔……她也太不争气了！
刚刚就应该掀桌子走人的！
静静吃着东西，才安静了片刻，听得外面一阵马蹄的声音。一束火红灯光照在了窗子上，小二出门迎客。
“这破道，工部也不着人修一修！不到一百里的路，走到了半夜。”一伙衙差打扮的人三三两两的进来，身上还披着斗笠。
外面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小雨。
“几位大哥辛苦了，都是小妹连累了几位。”跟在衙差中间，一个小小个子的女孩陪着笑容，走在最前面为几个衙差收起斗笠蓑衣。
等待小二端来热茶，女孩先小二一步为几个衙差倒水，没等衙差说话，她已经吩咐小二道“劳烦店家上些好菜，要有热汤，菜里多加辣子。不知店内可有自己腌的咸菜，也给上几碟子。我这几位大哥赶路辛苦，中午都没顾上吃东西，可要快些上菜。”
“好嘞。”小二答的爽快，未等转身，忽然脸色一僵，目光停在了女子的手腕。
不但是店小二，店内众人都不由的看向了那个女孩。她的手腕处是一条铁链子，应是衙差押送犯人所戴的手铐。
深夜跳动的烛火照在女孩的脸上，映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细看这女孩，大概只有十四岁，穿的十分单薄，又淋过雨，浑身湿漉漉的。在高大的衙差旁边，显得娇小异常。
这样一个女孩子，能犯什么罪呢？
还没等苏辰再多些好奇心，凤兮已轻轻捏住了她的手：多管闲事无益。
也是。苏辰收回目光，默默的喝自己的茶。
旁边一桌的大汉已经喝足了酒，吵吵嚷嚷的去楼上睡觉。瞬间店内安静下来，只有灯芯的噼啪声。夜晚过的异常慢，尤其是还饿着。
“小二！小二！”小二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个衙差喊了半天，半个人也没有。“他奶奶的！人呢？给老子出来。”
衙差把桌子拍的叮当响，缩在角落的母子也被吵醒了，小男孩似乎受了惊吓，哇哇哭起来。衙差烦躁的斜眼看过来，小孩更怕了。
“魏大哥别急，想来是店家半夜临时起灶慢了些，魏大哥消消气。”小女孩眨眨那双可爱的桃花眼，脸色露出一双浅浅的酒窝。
那个姓魏的衙差瞥了女孩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骂了两句，没再多说什么。
女孩走到小男孩面前，俯下身来温柔道“宝宝别哭，姐姐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男孩的母亲警惕的看着女孩，将男孩拉回自己的怀抱，女孩好像完全没看出妇人的厌弃，她伸开空空双手，从空中随便抓了两下，掌心一番，手心凭空变出一块糖来。
男孩被这个戏法吸引过去，停止了哭泣，不自觉的朝女孩走去，刚走两步就被身后的母亲扯回去了。女孩将糖放在桌角，轻声道“只是一块普通的麻糖。”
“有意思。”苏辰的目光已经全然被女孩勾走了，都忘了自己现在是男装，直直盯着一个小姑娘看不礼貌。
凤兮想提醒她，还没开口，肚子不合时宜的叫起来。凤兮不好意思道“我去后厨看看。”
苏辰拦住她，低声道“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女子不方便。”
看见苏辰往后厨去，姓魏的衙差冲女孩道“你也过去看看，甭管有什么东西，都先让他们拿上来。”
“好嘞。”女孩便乖巧的也跟上去。
同行的衙差道“大哥，你不怕这丫头跑了？”
魏衙差暗自看了眼那女孩，挑眉道“放心，跑不了。”
苏辰刚到后厨，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一个好像是厨子，一个是找不见人的小二。厨子说“就剩一斤白面了，怎么做呀！”
小二说“老板把钱都收了，只能想想办法了。”
厨子急了“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东西我咋做！”
小二摊着手，事不关己道“这……我一个跑堂的那知道。”
没面了！亏她们等了半天！还敢收钱，真是个黑店！
“没面了你们还敢收钱？”苏辰黑着脸出现在门口，语气很不好。
“客官，您怎么跑这来了。”厨子和小二看见苏辰都有些慌，小二上前来赔不是，试图和他周旋周旋。
苏辰懒得和他们废话“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这这这……”小二和厨子都很为难，老板脾气不好，这会已经休息了，谁敢去找他。
女孩到了厨房，就看见这样的场面。她开口喊小二，可小二忙着给苏辰赔不是没空理她。
女孩独自闪身进了厨房，仔细查看了灶台上的食材，只有几个土豆，一颗白菜，一尾鲤鱼，一斤白面，一块咸肉，一些鸡蛋。好在调料和菜油还有很多，女孩翘起嘴角，心中已有了主意。
“小二！”
“哎呦！姑娘你怎么也跑来了？”看见女孩，小二哭丧起脸，前面几个官爷他可不想得罪。
“小哥你别着急，我或许能帮你。”
厨子轻蔑道“姑娘别说笑话了，我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难道能凭空变出东西来？”
女孩认真道“这不是还有些食材，而且周围的山林里也有野菜，凑在一起，有办法能让大家都吃饱吃好就是了。”
厨子摇摇头“这周围的野菜都是喂猪的东西，饥荒年代或许有人拿来吃，要给前面的官爷吃，我可是要倒霉了！”
女孩笑笑“小哥别担心，我曾在幽都城的酒楼干活，看见过里面的大厨如何处理这些野菜的苦味。我这个办法绝对可行。”
幽都城。那是距离天都城不足百里的另一座城池，都是秦阳府辖内。怪不得苏辰听女孩的说话有些亲切，原来她是幽都城人。
苏辰在旁边默默看着女孩，刚按耐住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了。
从刚开始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虽然是个囚犯，但是没有半点囚犯的惊惧惶恐，眉目间也没有幽怨戾气。最难得的是，她的衣服保持的很整洁，头发也仔细梳过。
一般犯人被发配之前会有漫长的审判过程，在这个过程里，犯人都被关在牢房里。想也知道，牢里没有梳洗的条件，她是怎么做到的。
小二和厨子对视一眼，决定司马当活马医。小二的态度瞬间变的礼貌和蔼了，他凑过来道“不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办法呢？”
“这个嘛。”女孩故意卖起了关子“若我帮你们，可有好处？”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小二也不是笨人，直接了当问“姑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