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爱一世（四）
一注意到夏茂宜回来了，沛柔和他打招呼时的语气可以说得上是惊惶，并在瞬间拉开了同吕崇云的距离，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们有问题！
夏茂宜蹲到草药旁边，将方才被沛柔理得凌乱的草药重新摆好，状若无意地问道：“丫头，前两天你回来时，我都忘了问。为什么大少爷会同你一起回来？”
回到家中的这几天，夏茂宜对沛柔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今日忽然听到他以“丫头”相称，沛柔心底涌上一股暖意，边感叹着爹果然还是爱着她的，边做出解释：“大少爷为了我，和他家里人起了点冲突……”
“和谁？和他的妻子吗？”
没想到夏茂宜一下就会猜到尤曼雁的存在，沛柔有一瞬间的失措，但很快便恢复冷静：“不，是他的姐姐。他和大小姐吵了一架，实在无处可去了，我才将他带回来的。”
夏茂宜轻笑一声，笑声像是从鼻间哼出来的：“他有姐姐、有妻子，怎么就惨到需要你一个丫鬟照顾的地步了？孤男寡女如此亲昵地相处，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任何旁的心思？鬼才信呢！”
被他骤然变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沛柔回答他时声音都有些颤抖：“爹，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对大少爷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
“那你敢不敢以此事发死誓？”
“我……”
这种誓言说出口可就严重了。
见沛柔显出了几分迟疑，夏茂宜心底有了数。要说他之前对她只是失望的话，这时候已是有些厌恶了。他一直看不上爬主子床的丫鬟，在向来忠心耿耿的他看来，这种背主的事简直有违天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会变成其中的一员。
“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在我对你动粗前，滚出去！”
沛柔不可置信地看着夏茂宜，直到后者从院子角落拿起一根烧火棍，一副真要把自己往死里揍的样子，她才慌忙跑开几步：“爹！我……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了？你……”
她边跑边说，步子不得不慢上一点，结果便被一棍子抽在了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吕崇云像是被这一系列变动惊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一把将沛柔护住，伸手就想抢过那根烧火棍。
可惜，夏茂宜常年登山采药维持生活，年纪虽有些大了，身体素质却比娇（好）生（吃）惯（懒）养（做）的吕崇云好上几倍不止。吕崇云抢夺不成，反倒挨了几棍子，他发出一声痛呼，忙拉起沛柔就跑路。
如果不想被夏茂宜给打死，这地方就不能待！
夏茂宜找沛柔算账的同时，吕家小少爷吕崇光也开始找十样要说法。
十样刚和尤曼雁一块儿回到吕家，吕崇光冲出来就指着她的鼻子问道：“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在吕崇光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位姑娘。
那姑娘名唤潘幼霜，是吕崇光的未婚妻。
按道理来说，未婚夫妻，是不该住到同个屋檐下的，然潘幼霜着实有些苦命。她与吕崇光的婚约订下不过半月，父母便在外出经商时不幸死于歹徒之手。
吕杨氏给儿子订下这个未婚妻，就是看中了对方娘家为她备下的丰厚嫁妆，为了尽快拿到这笔钱，她摆出一副伪善的嘴脸，将潘幼霜接到了家中。
潘幼霜是个很温顺的姑娘，吕杨氏如此热情，她便不好意思拒绝了。住进吕家后，她更是依照吕杨氏所言，将手中的财产全部交到了后者手中。
钱一到手，吕杨氏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对着潘幼霜再没了往日的热情，但潘幼霜已经没有退路了。
十样小声同尤曼雁交代了一句，让她先回自己屋中待着，转头专心对付起吕崇光来。
吕崇光还在读书的年纪，因为他实在是读不进书，他母亲便做主将他送到外地去学武。他在外地这天高皇帝远的，更没了心思学习。听到消息说母亲出事时，他人还在赌场里，着急忙慌地往家中赶了回来，定要十样给他个说法才肯罢休。
十样向着吕崇光无辜一笑：“她敢在吕家行窃，我作为家主，自然要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吕崇光有些不敢相信，语调陡然升高：“你把我娘送到牢里去了？！”
“你既然能一下把这个地点给说出来，可见我并没有弄错。”
十样脸上的笑意一下便将吕崇光给激怒了，他冲上来意欲动手，中途还把想要阻止他的潘幼霜给推倒在地。十样轻轻松松地控住他挥起的右手，带着几分嘲弄开口问他：“你就这么急着去和你母亲团聚？”
十样轻轻掰了掰吕崇光的手指，他虽疼得呲牙咧嘴，口中却还在大声地表示不屑：“你倒是敢说！你能以什么罪名抓我？”
“什么罪名都行。你要记着，这个家它虽然姓‘吕’，但它是‘吕十样’的‘吕’，若是你和你那个母亲一样没数，明天开始，你再别想踏进这家中一步。听明白了？”
吕崇光虽然不学无术，但怎么说也算是在外面混过日子的，他反而比吕崇云更清楚这个家、这重少爷身份对自己的重要性。他并没有被愤怒冲昏理智，在愤愤地瞪了十样一眼后，他再未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冲回了自己的屋子。
被丢下的潘幼霜艰难站起，带着歉意对十样屈了屈膝，接着便追着吕崇光而去。
吕崇光的归来，对十样来说，倒不是件坏事，还帮他省去一些麻烦——她不用专程去外地找人了。
吕崇光在原本的剧情里，有着不算少的戏份。他会在吕崇云和沛柔已相互表明心意后的时间点“学成”归来，并在踏入家门的一刹那对树下笑靥如花的沛柔一见倾心。
兄弟二人的关系本就不算有多好，好巧不巧的还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还能得了？
吕崇光迅速和母亲统一战线，准备联手对付吕崇云，最好是能两手抓，既把人搞死、抢走属于他的那份家产，又把沛柔从他手中抢来做老婆。
为完成这步计划，吕崇光在得到了潘幼霜的钱后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母子二人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人搞死了、钱拿到了，新老婆却没能娶到。
沛柔最后只能嫁给一具尸体，和他们母子二人脱不了干系。
看这段剧情时，十样注意的重点在潘幼霜身上。这姑娘也是可怜，处理吕崇光时，倒可以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她一些。
第二日十样起来时，就听到以冬进来禀报，说是小少爷一大早便往官府去了，不知是单纯探望母亲，还是想谋算些什么。
“诶，”十样不赞成地摇摇头，“你不要把人往坏了想，我看崇光就是单纯地很关心这件事罢了。既然他关心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你让人去官府那边提个醒儿，尽快把他们售卖赃物的渠道找出来，把罪名定下才是最要紧的。”
以冬明白了十样的意思，应了声“好”。
“崇光去关心案子了……”十样眸光一转：“他那未婚妻呢？有没有跟过去？”
“潘小姐没有去，好像是因为小少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那倒是有些意思了，也不知道崇光在关心案情之余，是不是还有什么私密话儿，不能让外人听去。既然潘小姐在府上，便请她到我这里坐坐吧。”
以冬又应一声“好”，见十样没有其他话要说，她轻声告退后，出门办事去了。
潘幼霜到十样屋子门口时，忽而听见十样用不大好的语气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听上去有点凶，将她吓了一跳。
她总觉得对方咒骂的那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一想，那不是吕家姑爷的名字么？
这让潘幼霜有些被惊到，然而她没敢多说也没敢多问，只是耐心地等着里头重归于寂后，方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敲响了房门：“大小姐，我是幼霜，听人说，您在找我？”
十样几步过去将门打开，热情地把潘幼霜迎进了屋子：“你来了？快坐。”
潘幼霜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幼霜去做？”
“不是不是，”十样摆摆手，将摆在桌上的衣服料子指给她看了一看，“前些日子我同曼雁上街时，选中这些料子，准备给我们做几套衣服。正好你跟着崇光回来了，我也没给你准备点什么礼物。你不如挑挑喜欢的，过两日一块儿做套新衣服如何？”
虽然是很简单的话语，潘幼霜却花了一点时间，才充分理解十样的意思。那讶然的模样，像是很久没有接收到别人的好意，以至于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开口就是一句反问：“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就算你之后没有嫁进吕家，我也愿意认你做妹妹。这就是件小小的礼物，你愿意……或者说你看得起我，就可以收下。”
潘幼霜还没有和吕崇光成婚，如果可以，十样希望吕崇光一辈子都没有娶到这姑娘的福气。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潘幼霜状似认真地挑选起那些料子。她注意到，在布料的边上还摆着一封信。上面的字她不认识，可结合刚才的话，她基本可以推出，这是姑爷的来信。
所以大小姐刚才在咒骂的，当真是……？
她慌忙别开视线，加快了挑选的速度，最后指着最朴素的一件道：“我觉得这个比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