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杀妻证道(九)
十元荡眼睁睁看着没能顺利丢出的毒虫掉转方向扑到了自己身上,可他就连动一下或者喊一声都做不到。
这种魔虫,会一点点吸食掉人体内的灵力,将一个修士生生耗成普通人。为了从山右那里得到这件宝贝,他生生挨了十鞭子,却没想到最后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卓风清也不是傻的,她当然知道眼前这男人半点不可信,在十元荡抬手的瞬间,她也打出了一道磅礴的灵力。
本就动弹不得的十元荡受了这一击后,终于彻底不省人事。
卓风清轻叹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条特制的缚魔索将十元荡牢牢捆住后,才向着虚无处喊道:“样样,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都直接被点出大名了,十样也没什么好藏的,当即从岩石背后现了身。
“不是说好不插手的吗?”
十样一脸无辜地笑了笑:“我确实没有动手啊。”
“那个妖……”卓风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几乎要冲出口的称呼咽了回去:“宗主大人究竟教了你什么东西?”
她和十样齐齐看向立在地上的傀儡。
“就是一些,正常人不会用的东西罢了。是我自己要学的。”
卓风清默然片刻,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亓官月虽还是看不透,但好歹也知道了一点,对方不会害十样。不止不会伤害,还相当重视。
大概在十年前,亓官月把之前的弟子乙踢出了十大弟子之列,并用十样顶了他的位置。现在在问原宗的其他人口中,“乙先生”指的已是十样了,虽然十样本人还无法接受这一称呼就是。
确定亓官月不会对十样不利,就足够了。
“娘,你要不要趁着妖女大人还没下来,对他做点什么?机会难得,不趁着现在泄泄愤?”十样瞥了眼十元荡,试图提示她机不可失。
卓风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他……不值得我费那个心。”
十样轻笑一声:“是是是,您现在的心思全在癸先生身上了是吧。”
“你……瞎说什么呢!”没想到十样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卓风清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十样踢了踢绑住十元荡的缚魔索:“这东西不是癸先生送你的吗?拿到市场上卖可值钱了。”
“才、才不是!”
“可上次癸先生拍卖这东西时,我刚好在场诶。拍卖场里琳琅满目一堆东西,我挑了大半天,才觉得这个比较适合送娘用,推荐给了癸先生。”
十样笑得愈发灿烂。
笑话,弟子癸自己送上门来,她当然要抓住机会顺便执行一下第二项任务啦。
在卓风清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说出辩解之词前,亓官月踩着一只胡乱扑腾的丹顶鹤降临在二人面前。这是卓风清第一次觉得,妖女原来可以这么顺眼。
亓官月出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十样发火:“你插什么手!给你能耐的!我看戏的趣味程度都降了十个档次!”
她想看的,是夫妻间打得有来有回的对抗赛,而不是方才这种单方面的手撕。
生完气后,亓官月又喃喃自语般补了一句:“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这件事重新变得有趣。”
十样没敢插话,就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站在。
刚才卓风清与十样之间的对话,亓官月基本听清楚了,便只是走程序一般同卓风清确认道:“你确定不要报个私仇?”
卓风清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行,明天我就把这人送到华子玄那里去。剩下的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听着亓官月信誓旦旦的保证,十样反而不安起来。
第二日,被一阵敲锣打鼓的热闹之声吵醒的她心中一阵突突,穿好衣服就冲出屋去,就那么见证了亓官月“处理好”的方式。
亓官月给十元荡好一通盛装打扮,精心挑用大红的绸缎捆住了他,在保证严实的前提下还兼具了美观性。
生怕这一路不够热闹的她准备了整整三支乐队,足以保证去的一路上时时刻刻让围观者如听仙乐耳暂明。
为了不让十元荡觉得冷清,她还给认识的所有正道修士都发了邀请,希望他们来见证这难得一幕。
十样看到十元荡时,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生不如死。
甭管十元荡是个什么心情,反正亓官月自己是开心了,前一日没能看到好戏的郁闷在此刻一扫而空,她脸上的笑是绷都绷不住,将十元荡好好交到华子玄手上的那一刻尤甚。
与之相比,华子玄的脸色便泛着一层青。
十元荡这事,可是让华子玄丢了个大丑,他对着这前徒弟自然不会太客气,当着一群围观修士的面就取出镇派之宝九节鞭,实打实地给十元荡来了一百零八鞭。
本已被自己放出的魔虫吸干魔气的十元荡哪里受得住这种招待,两眼一翻白便人事不省。
十样定睛细看时,已能从他身上看到死气了。
她眉头一皱,觉得这样有些便宜十元荡,还是得趁他没咽气给他整点猛的。
今日这场闹剧,卓风清没有来围观,但在看戏的人里面,十样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弟子癸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混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
十样对这弟子癸了解程度算不上特别高,唯有一点特别肯定。他对卓风清有意思,卓风清对他亦然。
于是她凑了过去,笑意盈盈地向着弟子癸道:“癸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弟子癸顺着声音看到十样后,严肃的脸上裂出一丝属于慈父的微笑:“是样……是乙先生啊,您有什么吩咐吗?”
十样:……
“要不您还是喊我名字吧?”
“好的,十先生。”
十样:……?
好了,但是没全好。
眼下不是纠结称谓的时候,十样将想到的事给弟子癸交代了一遍后,弟子癸露出了“保证完成任务”的决绝。
十元荡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当他稍微清醒一些时,便发现距自己不远处似乎站着两个人。可惜他是趴在地上,连转一转头都困难,更不可能看清身后站着的是谁。
他只能竖起耳朵,去听那两个人的对话。
首先出声的是男人,那是十元荡从未听过的声音。
“这就是……你娘亲的道侣?”
随后想起的女性声音,十元荡便熟悉了。
“对,就是他。”
“你说他蠢,倒是真的,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是啊,但凡他长点脑子,也不至于当初为了突破,想要将我娘残杀。”
“我倒是得感谢他蠢,否则,我也没机会认识你娘亲。也得谢谢你替我们找到了合适的双修之法,不然,我们的境界也不会提升得这么快。之前我也就比他高上一些,现在倒可以完全将他压制了。”
“这有什么呀,癸先生待娘亲如何,我都看在眼里。还好,我是在这畜生对娘亲动了杀念的后一日,才偶然获得这妙绝的功法,要是早上一天,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畜生?”
听到这里时,十元荡总算听明白了,他竟然,成了亲女儿口中的“畜生”?
更让他在意的,是十样提到的“功法”。难怪卓风清能在与他有一段境界差距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就战胜了他,原来秘诀是在这里……
被魔虫吸干灵力、变为普通人的他,已无法判断女儿身旁站着的男人是什么水平。但他很自然地联想到,在自己与卓风清对战时,他忽然被神秘力量所压制。
这男人也提到了“压制”,也许那股力量,就属于这个男人?那这个男人的境界,比他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当初,他们明明是一样的水平。
将所有事串联起来的一瞬间,十元荡知道了何谓后悔。要是他当初的杀意产生得再晚一些,这人所拥有的,就是他的了……
将想说的风凉话说完,十样带着弟子癸就准备走,却忽然听到十元荡发出极奇怪的声音。她转头时,正好看到他在吐出一口鲜血后再没了声息。
十样一愣:“他这是……把自己气死了?”
弟子癸上前几步,仔细一检查,轻轻摇头道:“不是气死的,是中了咒。从残留的魔气来看,应该是魔界圣女下的咒。也许是他在听了我们的对话后,生出后悔,甚至想要反叛,于是受咒而死。”
明白过来的十样拉起弟子癸便跑:“那还不快走!一会儿被华子玄的人发现了,小心被讹上!”
把想看的戏看了个七七八八,十样跟着亓官月和弟子癸一块儿回了问原宗。
卓风清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她们三个全跑去看戏了,不免生出几分担忧,便选择了到门口相迎。看到他们都好好地回来了,卓风清这才放下心。
她走到十样身边,轻声问道:“那边……如何了?”
“一切顺利。”十样思忖片刻,还是将十元荡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卓风清。
卓风清听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只意味不明地念了句“是么?”,就不再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十样第一部分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但有个弟子癸在,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主管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她离开。
该拉的红线还是得拉。
她估摸着,她要是不去掺和一脚,她的亲亲娘亲一直熬到飞升了,也不可能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正好眼下十元荡已死,卓风清与他的道侣关系自动解除,在这样颇有意义的夜里,就非常适合来一场母女间的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