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杀妻证道（六）
让卓风清没想到的是，十元荡活像是被什么给蛊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生挨了她一击，直挺挺地向地面倒去。
在她回过神之前，追随而来的一大群正道修士已将倒在地上的十元荡团团围住。这群人里为首的正是华子玄，已开始指挥着其他徒弟用囚禁魔人专用的锁链将其牢牢绑住。
华子玄卓风清是认识的，她正想喊对方一声时，他却调转方向看向她，眼中情绪翻涌：“风清，你也是今日才知道，元荡竟堕魔了的，可是？”
自己的徒弟中竟有人堕入魔道，他作为师尊，多多少少也得负点责任。但他到底不希望自己背太多骂名，所以这时候能甩点锅就甩点。若是连卓风清这个枕边人都不曾发现丈夫的异样，那他发现不了也算正常，怪就怪十元荡太能藏。
单纯的卓风清只当他真是在问自己，重重叹口气：“我早便知道了……只是，一直无法接受。今日见元荡竟要对样样下手，这才……”
没能说出预设台词的华子玄强自镇定：“怎么会这样！此事确实怨我，是我这师尊未能尽到应尽的责任。”
边说着，他边向身旁众人施以一礼：“请诸位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逆徒，绝不会让他再翻出风浪来。风清你也不必担心，元荡虽已入魔，与你和十样却无任何关系。你愿意的话，仍可拜入我名下……”
“拜什么拜！”一直在边上看戏的亓官月眼瞧着自己的人就要被挖走，她再也坐不住，出了声：“卓风清和十样母女两个都已是我问原宗的人了，你还要和我抢不成？”
事情发展再一次出乎华子玄的意料，他用几声咳嗽掩饰了尴尬后，正色道：“若是风清与十样已做出此种选择，我也不好横加干涉。只有一样你们可以放心，这逆徒，我定会处理好……”
不待华子玄将话说完，会场之上忽而刮起一阵阴风，等阴风过去后，方才还在地上躺着的十元荡竟不见踪影。
空中悠悠飘下一张传音符，一连串嚣张至极的笑声从中响起：“哪儿来的魔人这般厉害，能让这么多人同时追杀？这种能力，吾若不抢走，岂不是很可惜？”
十样倒是没听过这声音，但看身旁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分。
此人恐怕是与亓官月齐名的魔界圣女——山右。
山右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和正道对着干。像这种正道大会，一般都能洞悉他们的最新动态，山右出于搞事目的出现在此处，倒也挺合理。
十元荡落到山右手里，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魔界圣女的出现让现场又一次陷入混乱，卓风清便在这混乱中走到十样身侧，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十样赶忙转头，向着母亲笑了一笑：“娘，我没事，你别担心。”
卓风清一把将她抱住，口中一叠声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实实在在地将女儿揽入怀中之时，卓风清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她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暗自在心底下定某种决心。
虽不清楚丈夫为何会被魔物所控制，她绝不会让他伤女儿一分一毫。
这一回的正道大会办得简直不能更失败，华子玄原本还准备了诸多房间，想要招待其他人留宿一段时间，如今他与众人都没了那个心情，便趁早各回各家了。
其他人离开之前，华子玄还给打了个保票，大意是他定会捉回十元荡，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众人听过后并不觉得可信，他都能眼睁睁放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被锁链牢牢捆住的十元荡了，拿什么指望他再去魔界把人捉回来？
十样和卓风清已拜入问原宗，自然是要跟着亓官月一块儿走的。回去的一路上，卓风清都将自己横在女儿与亓官月之间，防备之情溢于言表。
亓官月看了都觉得有意思：“你这么防着我又有什么用。我要是想，随时都可以抢了你女儿，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卓风清的手紧握成拳，声音都变了：“……我知道。”
十样转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要和亓官月打起来的意思后，便没有就此事发表过多意见，省得让情况更加复杂。
她隐约能察觉到，卓风清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至于这变化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她暂时无法得知，只能看看事情的后续发展。
回到问原宗后，十样发现，卓风清对修炼之事忽然变得格外上心。
她本就是有过修行经历的，天资也不算差、至少不比十元荡差，要将过去很熟悉的东西重新再捡回来，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困难。
她走的是常规修炼路子，自然比不上试图走捷径的十样，但在一群啥都不懂的新弟子之间，她已成了佼佼者。
与卓风清同一批的新人遇上修炼的瓶颈时，不敢去麻烦忙碌师尊的他们便会向她请教。这样一来，卓风清就有了照顾女儿和修炼之外的事情可以干。
十样偷摸去看过几次母亲修炼，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卓风清柔柔笑着，耐心地引导他人引气入体。见一切顺利，她便慢慢放下了心，转念琢磨起如何才能给十元荡送一份大礼。
太过在意十元荡的情况后，十样在修炼一事上不免就有些松懈，结果便被亓官月逮个正着。
“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懈怠了？昨日好歹还叠了个半身高的纸人出来，今天就只剩这些歪歪扭扭的纸鹤了？你就这态度？”
十样动了动手指，她面前五只巴掌大的纸鹤便跟着歪了歪头：“徒儿最近在想一些事情，确实是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说明一下，并不是因为懒。”
亓官月带着好奇追问了她是什么事，十样便将自己想给自己的好爹爹送份大礼的事给讲清楚了。
“山右圣女的美名，我是听说过的，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不够来劲儿。”十样叹了口气：“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该贯彻到底。”
亓官月听了，眼睛一亮：“你要是真想做些什么，直接去魔界一趟不就好了？你不会单纯地以为，在经历了养蛊、制傀和化灵后，自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正道修士吧？”
十样微微一怔：“此言何意？”
她对这个世界的修炼法则还不太了解，总不至于就这么被亓官月给暗算了吧？
“瞧瞧你这小眼神，把我当恶人了？我可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不许往坏了想我。”亓官月和善一笑：“简单来说，只要用上合适的方法，你就能把自己装成魔人，混入魔界。我现在把法子教给你，你今晚就去成不成？”
“您要是想我死不如直说。”
“怎么会呢？你现在可是我最看重的弟子了，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变成弟子甲，我怎么会害你？”
和亓官月随意打趣几句后，十样还是老老实实地学了伪装的法子。
正道与魔道的差别体现在各个地方，外形上的差别只是其中一项。除却这极为明显的一点，二者在灵力上的不同也很好分辨。修魔之人体内的灵力并不纯净，会转变为带有魔气的黑色。
十样要伪装，只需将蛊虫和傀儡作为容器，盛下魔气掩盖自己的灵力，基本上就能混入魔界了。
“好了，该教的我也教你了，你不得现在立刻出发、往魔界去么？”亓官月托腮看向十样，眼中满满都是期待。
她已顺道替十样做好外形上的伪装，看着一个与魔人一般无二的十样，心中颇觉得有趣。
十样叹了口气：“这便去这便去。”
明明是她主动想到要送十元荡一份大礼，接受了亓官月的好意帮助后，她硬是生出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无奈感。
当初眼睁睁看着卓风清攻过来、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的时候，十元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倒是不怕自己这妻子，对方有多少斤两，他作为丈夫，自然比旁人更清楚一些。就算她再加上一倍功力打他，也很难给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身体完全失去控制的那种感觉。最为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的就会变成一具提线木偶。
十元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被人下了蛊。可在场的每一位他都认识，其中并没有善于此道之人，他唯一摸不清路数的是问原宗妖女，但也从未听说过她搞过这些邪门歪道。于是十元荡自然地排除了这重可能性。
排除用蛊后，剩余的可选项就不多了。他思来想去，最后选了一种最靠谱的选项——
在场之人中，有一位修士对他是完全的实力碾压，强行压制了他的修为，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意识到这点后，十元荡会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也是极合理的。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遇到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山右。山右不仅带走了他，还将他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准备花大功夫栽培他。
十元荡一边感叹着还有这种好事，一边勤快地当起了山右的狗腿子。他在心底暗自盘算着，只等哪天把伤养好了，境界又有所突破时，他就杀上问原宗，把卓风清除了以消心头之火。
至于女儿究竟要不要留，他得看看女儿站在哪一方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