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英灵

    万里渊岳一龙城。

    我守着这绵延着的脊梁，看着远山吞下夕阳。烽火台的昏暗里，一个人倒提阔刀，隐约间能听到液体的滴答声，却不似水般清脆，厚重中带着沉闷。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山壑吞尽，他的鬼面也穿过了黑暗。

    “你是？”

    “我。。。。。。我是？”鬼面人抬头，夜空寂寞得没有一颗星星，月亮被乌霾掩盖，鬼面散着幽幽寒光，凛冽却无一丝冰冷，他忽看向了我。

    “我自过去而来。”沧桑，沙哑，带着十分的疲惫，我知道他并不是旅行而来，他的阔刀仍然淌着冷血，他的瞳孔仍然收缩，眼里的血丝出卖了他，那暴虐的杀意和戾气。

    “你要去哪里。”

    他的阔刀狠狠撞向石砖：“这里！”鬼面起了星火，有别处不同，是猩红的血色。

    “我自过去而来，要行未来之事。”他狠狠地把话撂下，一把拔出阔刀，向我砍来，刀锋未至，血滴先落，血色蒙住了我的视线，随后刀面的冰冷令我寒颤，我被抽飞了。

    “把他的，没点本事也学洒家守城头”他撇撇嘴，鬼面上的猩红火焰渐渐明亮，将鬼面烧毁大半，“小子，光有胆量能顶屁点用。”

    我默默站起，仰头向他看去，他手中的阔刀又拄在了城头，月亮从乌霾中露了点头，一点点清冷的光辉光顾了他的肩头，并未是想象中的宽厚，相反，还是那么瘦弱，他偏过头来，是那仅存的半张鬼面，上面也布满了逐渐赤亮的火焰。

    “小子，是个爷们就给洒家上来。磨磨唧唧的，把他的。”他骂骂咧咧。

    我将头低下，正欲上城，却听平地一声暴喝：“把他的，给洒家把头抬起来！”我缓缓抬头，只见他跳了下来，一把将我掖在腋窝下，平地一跃，又回到了那脊梁之上。

    很难相信他有那样的力量，他瘦弱的身躯是那样坚硬，他就如那磐石一般。

    我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来意，他要借这当世之愿，逆这暗涌洪流。

    他的鬼面烧尽了。

    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只看到那瞳孔里的鲜艳灵火愈加鲜明，跳动的欢快。

    “嘿，小子，看啥呢，洒家脸上是有花吗！”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去你的，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嘿，这语气听着舒坦，想屁想，洒家自己都忘了，你想那么多作甚。”

    “这是谁有什么差吗，我只是个兵。”他拄着刀，缓缓道，“人生苦短而此念无穷，就够了。”

    “这样吗？”

    “啰啰嗦嗦的，这是那些个稀罕人说的，洒家听来用用。”

    月亮挣脱了乌霾。

    城上的风愈发的大了。

    “把他的，来了，看洒家大刀。”他暴喝一声，一跃而起将风劈得四散。

    “任尔东西南北风”冥冥中又有声音。

    我转过头一看，只有满眼苍茫。

    “幻听了吗。”

    我摇摇头，望向他落下的方向。

    他拄刀而立，瘦弱的身子却显得那么张狂。他就这么站在长城前，隐约中传来他的骂咧。

    我笑了笑，正欲喊他上城，声音突然堵在了嗓子里。

    我看到每个烽火台都有人影跃下，站在了长城之前，站在了他的身后。

    顺着他的背影，那巍峨的一道道，睁开了眼。

    他们扬起了头。

    他们，从过去归来，要以当世之愿，行未来之事。

    远山尽处，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

    “前进！！！”他大喝一声，便冲向剩余的黯淡，他的身后，是那万万人，一齐宏声。

    “前进！！！！！！！”

    他们踏死了每一个脚印，他们无畏，至少过去和现在如此。

    未来也将一直如此。

    立心与命，英而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