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星的宴会

    宴会热闹非凡。

    那是觥筹交错的叮当声，它们压制着与会者的高贵灵魂，喃喃的低语恶狠狠地将高声吞没，昂起高贵的头颅。于是我在其中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那么规整的装扮，它束缚着我。

    它束缚着我。

    我终于是按捺不住，拘谨地请高背椅挪了挪，直起了身，胸膛得顶起来，我迫切地想伸个懒腰，但总有些目光让我放弃。故而我也举起了高脚杯，当然，也带上了未满的酒樽。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总得做点什么。

    宴会上的人，我都不认识，连我自己，我都不认识。当然，无论是中式的礼服，还是西式的正装，是那么的千篇一律，或许我是最独特的，一半的大袖飘飘，一半的西装革履。我一个一个地送去问候与敬意，他们也礼貌微笑，我知道那是他们的回礼。我举着酒杯，也有樽，穿过喧闹的宴会。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被某种东西牵引着，他告诉我，向前，向前。。。。。。

    向前，向前。。。。。。

    我快窒息了，眼前有那么一些模糊，但我的装束，却那么闪亮，他警示这沿途的每个人，请向我报以微笑。

    前方，有楼梯。

    我感受到我内心的颤抖，他迫不及待了。我环视四周，竟空无一人。我向后望去。

    宴会依旧热闹非凡，但似乎，已与我无关。

    我迈上了楼梯，随着他，盘旋而上。

    楼梯好像没尽头。

    我正要感到一丝焦躁，面前便有了一扇门。“推开他。”黑暗里，有个高声命令我。

    我推开了他。

    微凉的空气抱住了我，而后推我向前。空气里满是昙花香气，春雨微微湿润，停在我的眉间，好不容易遏制的窒息感再度袭来，我打了个颤，全身骨头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他们从这装扮里跳出来，然后嫌弃地将礼服踢向楼梯。

    门便关上了。

    我不禁跳起舞来，杂乱，无章，却显得那么自由，我要放纵，我要高声歌唱。

    我沉迷着向前，一点光亮把我从疯魔中拉回。那是一间阁楼，烛火的微光中，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

    我感到尴尬，恢复了喃喃低声，小心地说了声抱歉。她没有说话。我续以一声打扰了，而后便靠着阁楼窗子坐下，扭头看去，是那女子的影子，随着烛光飘摇。我低下头，昙花的香气在我鼻翼安下家，我努力嗅着。

    “帮我看看，今天的星星过得怎么样。”烛光中，有那么一句话如此平淡。我讪然一笑，“这春雨连绵的，那有什么星星可看。”虽是这么说着，我仍然抬起了头，细密的雨丝挤入我的眼睛，我睁不开眼。

    我睁不开眼。

    那一缕烛烟从窗缝中渗出，裹挟着昙花的香气吻向我的双眼，我缓慢睁开了双眼，看到漫天繁星闪烁，没有一颗在高声表达自己的骄傲，但确是都在喃喃低语，他们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

    “过得怎么样。”

    “都挺亮的，夜这么深了，都还没睡。”

    阁楼里的女子沉默了，我扭头一瞥，那侧影已经被正面压过，她的头是微微抬起的，她也在看这些星星，我敢确认。

    “自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她的声音被烛烟带出。

    “真好”

    “你知道吗，每个星星都是太阳，在他的群体里。他们都是那样的孤独，却都不知道自己并不孤独。”

    “是不是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我忽然问道。

    “看，他们在开宴会，每颗星星都半醉了。仔细听，他们在梦呓。”

    “嗯。是这样的。”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也该回去了，夜深了。”

    “那又如何，夜深了，我会睡在这春雨里。”我喃喃着。

    “真有意思。”

    昙花的香气忽然冲天而起，他们是迷迭香，他们要送星星们去梦里。

    我在窗台坐下，春雨给了我拥抱，窗台那女子的影子随着烛烟摇摇晃晃，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后，我们一同在这春雨里看着星星。

    不知何时何日，我也照顾着历代的星辰，但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