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纸相思寄南北(13)
恒安王妃见她神色黯然，不发一言，也明白她这些年恐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心下又更心疼了几分，便去扶她起来。
“不若这样吧，我东嵩也有很多好男儿，我替你做主，收你为义女，让你以郡主的身份去相看他们，若有看中的……”
恒安王妃还没说完，萧惜月就又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万万不可，王妃好意，惜月感激不尽。只是惜月已经嫁过人，还生过子。残花败柳之身，实在不配。”
“这个不怕的，东嵩再嫁再娶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你也不用担心，别说你这出尘若仙之姿了，我单瞧你的心性都是极好的，必然有人趋之若鹜。
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便能早日忘掉前尘往事，至于孩子，你以后再生，就不会总惦记那一个了。”
一番话说得萧惜月手心微微出汗，如何拒绝才能不让恒安王妃觉得被驳了面子呢。萧惜月适时地看了看萧惜瑶，后者立马心领神会。
“母亲，阿姐远道而来，本是为了我与渊哥哥大婚而来的，兹事体大，日后再慢慢安排吧。现在让我和阿姐进去说说体己话可好？”
恒安王妃宠溺地朝她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二人忙不迭地退下，手拉着手往后院而去。
……
几日后，赫连渊与萧惜瑶大婚，七夕这日，举城披彩，万人齐涌街头争观，萧惜瑶一身喜服端跪在车中，手中的彩扇流苏乱晃。萧惜月一直陪着她从恒安王府嫁到赫连家将军府。
“瑶瑶，将军府将至，切莫忘了仪程，待大礼过后，便能休息了。”
萧惜月给她亲手理着垂下的裙裾，金线密绣的飞鸾华美，这样的嫁服着于萧惜瑶身，已是美绝艳极。
外间人声愈鼎沸，萧惜月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却还是禁不住湿了眼角，怕惹哭萧惜瑶，就转过去了另一边擦拭。
萧惜瑶咬唇望了一眼薄幔外拥挤的人群，似乎每个人都在笑，但她听到了姐姐的哽咽。
“阿姐……”
“瑶瑶往前走吧，姐姐要放手了。”
这一声，还是惹地萧惜瑶落下泪来，他们父母俱亡，多少年了，她们姐妹二人是唯一血脉相连的人。
……
大婚后不到一个月。
原野上。
已经是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了。
赫连渊和萧惜瑶同乘一骑，二人虽是新婚燕尔，胜似糖甜。但赫连渊此时却是紧锁眉头。
萧惜月也是一脸的神色冰冷，一人骑着一匹白马。
“轩辕凛御驾亲征，陈兵关山，东嵩与北晋休战仅仅三年，他如今又要重燃战火！实在可恨！”
萧惜月不发一言勒紧了马绳。
“渊哥哥，我们不如就听挑山老人的吧，跟姐姐一起回蒙山吧。”
赫连渊却是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对着萧惜月道:“月儿，你把瑶瑶带回蒙山，我明日便出征！”
“没有渊哥哥，我不去！”
萧惜瑶也翻下马来，一个箭步就往他怀里一扑。
萧惜月看着二人，也无奈地下了马，撇了撇身上的灰尘道:“听师父的吧，东嵩皇室昏庸无道，不值得师兄你如此效忠。”
赫连渊把萧惜瑶移开，手持缰绳指着北方道:“我不只是效忠皇室，还有东嵩的万千子民等着我去庇护！我若临阵脱逃，便是任由北晋的铁骑踏平我东嵩的山河！孰不能忍！”
萧惜月一直低头沉思，没怎么听他所言，末了道:“北晋这么些年铤而走险实行变革，大力发展国力，为的就是收拢财政厉兵秣马，荡平三国。师兄此次要对付的不只是一个轩辕凛，而是整个北晋。”
赫连渊神色微怒，缓了缓心神，剑眉冷目下都是寒意。
“师妹有什么好主意吗？”
“围魏救赵。”
“你的意思是放任他陈兵关山，而直取北晋国都？”
“放任他在关山的动作是在其次，而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攻其国都，而是联手南越，在汉水架起大军，扶摇北上！”
赫连渊闻言才轻笑出来，他低头想了一会道:“你如今是彻底视他为死敌了？”
“我只是不忍他为了个人的野心私欲，重点战火使黎民百姓遭殃。师兄此次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好！”
“你和瑶瑶先留在东嵩，等北晋退了兵，再说去蒙山的事，瑶瑶，好不好？”
萧惜瑶看了看萧惜月，勉强点了点头。
……
三人回去后。赫连渊便把自家的奇兵遁甲之书给了萧惜月看，萧惜月瞧着有一人凳子那么高，不禁愕然。
“这我能随便看的吗？”
“奇门遁甲之术重在术法，而在兵法上却有些薄弱，更遑论强兵之法了。师妹素来在上面下功夫，此次我们二人得给轩辕凛一个下马威！”
萧惜月没等他说完就开始翻看了，竟然是文字和插图齐备，但还是有些晦涩难懂。
“师兄觉得这个学起来简单吗？”萧惜月细细看着，一边发问。
赫连渊在一旁剥了颗葡萄放进萧惜瑶嘴里，二人甜蜜一笑。
“还好，初看难懂，一旦领悟便会融会贯通，但要有所大成必得十年以上。”
“那你现在给我看，岂不是无用之功？”萧惜月借着满屋的灯光已经开始仔细揣摩了起来。
“师妹，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你何必那么好高骛远？”
“嗯。”萧惜月紧咬住下唇，伏案往下看，最后拿出了纸笔演示。
子时了。
萧惜瑶已经昏昏欲睡了，赫连渊把她抱了下去，回来看萧惜月还精神奕奕的，似乎是越看越起兴。
“你说的围魏救赵，怕是有两个大难题需得解决。”
赫连渊坐在了她对面，端了端桌上的茶水，才发现凉了，急忙唤了人进来换了茶给她。
“师兄请说。”
“一为关山之部署，二为拿什么去劝南越？”
萧惜月放下手中的书籍捏了捏手指道:“还有一点，据我所知驻守汉水的如今是骠骑大将军沈立新。此人最善明哲保身，汉水之地历来利南越，而不利北晋，他只要守住以前所得的丹州之地便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了。”
赫连渊看了看她，又很快垂下眼眸道:“若丹州之地都攻不下，恐怕不足以喝退轩辕凛的大军。”
萧惜月想了想，道:“如今关山有多少驻兵？”
“不足轩辕凛所带大军的十分之一。”
“师兄最善排兵布阵，不若拍部下前去，驻守在那里人并不需要多，只要够能撒满关山即可。”
“你的意思是声东击西？使其疲怠？”
萧惜月微微一笑:“不错，轩辕凛的军队历来是凶狠异常，正面没有人能与之匹敌，但是关山奇峰峻岭极多，他要打过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赫连渊倒了一杯茶给她，微微点头。
萧惜月微微抿了口，清眸流转:“至于南越，自然是诱之以利。我们其实也不需要他们派大军前来，只是需要他们在汉水的驻军能为师兄所用，不至于隔岸观虎斗，也不至于倒向北晋即可。
况且我们若取得丹州之地，可奉给南越，如此一来，倒成我们帮他们了，他们何乐而不为？”
赫连渊一直低着头看着茶杯里微微浮动的茶叶，不发一言。
萧惜月以为他不赞同，便继续道:“其实师公的话我们两个都没听进去，你不卸下身上的担子，而我又开始东奔西走。真是辜负了他老人家！”
萧惜月说完看他还在思索着什么似的，便不再管他，接着研读。
片刻后，赫连渊才缓缓抬头，看了看她，又咳嗽了两声看向别处道:“师妹可愿意一直留在东嵩帮师兄，师妹无论要什么，师兄都可帮你达成。”
“我此生并无所求，只是这太平日子得来不易，我实不想任何一国之民众收到战火纷扰，过不上安宁日子。”
赫连渊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有再继续开口，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慢慢摩挲着经年累积的粗糙掌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