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朱颜辞尽花辞树(13)
梧桐苑里。
萧惜月还在挑灯夜读，眉娘给她拿了个毯子给她盖上道:“小姐别看了吧，费神，上床歇着吧。”
萧惜月勾起一抹笑容摇摇头:“读史宜冬，以其久远也。”
“奴婢瞧着王爷不会来了，小姐实在犯不着每日如此想方设法地避开他。”
萧惜月闻言眸色微微动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翻了一页。
然而轩辕凛确实来了。
等到他坐到炕上，萧惜月察觉到冷意袭来才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他，他肩上沾了一些细密的雪花，灯光下，他的容颜愈发的闪耀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然而萧惜月只不发一言地低下头，继续看书。
“瞧着你是要考状元了。”
萧惜月仍然盯着书:“王爷的书房里也是汗牛充栋，想必平时也是手不释卷，怎地到了我这，就如此地阴阳怪气。”
轩辕凛不耐地抽出她手中的书，握着她的手道:“明日我就要带兵出征了。”
萧惜月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我……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随你去天涯海角。”
窗外有折竹声响起，雪越下越大了。
萧惜月紧紧拽住他的手，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在一叶扁舟上荡漾，她眼中泪光闪烁，她这是把他逼到了什么境地里了。
“此次出征后我会登基，一年后我让位给十一弟，给我一年时间，我要安排好北晋的一切，即使以后北晋不能一统三国，总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王爷这又是何必？”
轩辕凛笑了一声:“若没了你，这天下也是无趣。”
萧惜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就起身坐到他怀里。头靠在他肩上，把他抱地紧紧的，他只要不做这个皇帝，她便没了任何顾虑。
“好，我一定等你。”
轩辕凛也抱紧她，如今她轻地他一只手能轻而易举的托起来。
“你答应我，要好好吃饭，嗯？”
“吃不下。”萧惜月含笑看着他。
“那要我喂你？”
萧惜月轻笑一声便主动吻上他唇，二人很快意乱情迷，没一会，轩辕凛就把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萧惜月在他身下似有些羞涩，觉得把自己整成这副鬼样子，会让他没什么兴致。
便紧紧抱住自己:“你要是……可别勉强。”
轩辕凛看着她，眸中都是款款深情，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喃:“我的月儿怎么着都好看，但是要答应我，要好起来。”
……
第二日，轩辕凛一早就带兵出征，随行的还有轩辕凇，轩辕冽留在宫中主持事务。
自轩辕凛走后，萧惜月的便停了节食的药丸，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眉娘和如初看着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好景不长，轩辕凛走后不久，庆贵太妃就把萧惜月传进了宫里。
自从轩辕决从皇位上下来后，宫里的人都已经在明面上喊她为太后了。
及萧惜月走近，庆贵太妃瞥了她一眼，就见她瘦地跟一只小猫似的。
“过来坐。”
萧惜月挂着淡淡的笑意便坐了过去。
“如今身子可还好？”庆贵太妃温言细语地问道。
“谢太妃记挂，妾身好多了。”
庆贵太妃看了她片刻:“你是好多了，天下人却要遭殃了。”
萧惜月闻言笑意全无，她抬头看了庆贵太妃一眼，就见对方神色如常。
“你知道明允于这天下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庆贵太妃见她低眉顺目并不接话，便接着道:“两百年的乱世了，死的人足以堆起一座高山，流的血也足以染红整个沧澜江。你真的忍心看着这乱世继续下去？让这天下永远无主吗？”
萧惜月心中疑惑，庆贵太妃怎么知道轩辕凛要跟她走了，便伸手抠着手指，微微蹙眉带着思索。
她的一切都落在了庆贵太妃的眼里。
“明允这些年，为了德慧太子，为了他母妃，为了我们母子三人，为了谢氏也为了你们萧氏，从无一日安眠。哀家亦是跟在他后面呕心沥血。”
萧惜月闻言站起身，跪在庆贵太妃面前:“王爷说他会安排好一切让位给瑞王，想必是有周全打算的。”
庆贵太妃叹了口气，扶起地上的萧惜月缓缓道:“重轩是哀家亲生，他若有那个心性能力，哀家何必多此一举把明允养在膝下？让重轩守住北晋的江山社稷，他都将将堪造，若是要一统三国，那便是痴人说梦了。”
果然这宫里的所有人只是把轩辕凛当成他们显赫的工具罢了，无论是以前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还是今日的庆贵太妃。
一国之太后，和天下的太后她们倒是拎的清。
萧惜月垂眸站着，不发一言。她答应过轩辕凛，要等他，这次，她不想天下人，只想他。
庆贵太妃似乎料到她会这样，并不生气。
“也难怪，明允这样的男子换做这世上的所有女人都无法拒绝，何况他是还如此地钟情于你。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害他。”
萧惜月猛地抬头，什么叫害他？
“你不孕之身，无法给他留下任何后代，你这么做除了你自己之外，所有人都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包括明允自己！”
看来庆贵太妃也已经知道了她不孕的事实。
萧惜月闻言心中抽痛不已，这一次她的确自私。
庆贵太妃见她已经动摇，便缓缓起身，在她身前跪了下去，萧惜月想去扶她起来，被她死死压住手。
“还请你们二人能舍一朝风月，得万古太平！”
萧惜月闻言呆呆地看着地上，眸中似乎翻涌出惊涛骇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良久，她抽出手，慢慢转身走了出去。
宫门口眉娘和如初正等着她，见她跟丢了魂一样走出来，便一边一个扶住她。
萧惜月走着走着，泪水就在她脸上纵横，但她却突然大笑起来。
眉娘和如初见状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
那日过后第二日天还没亮，萧惜月便带着如初和眉娘离开了祁王府。
三人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南越而去，一路颠簸，她们花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了南越云梦泽。
除夕都过了几日，已经是来年了。
一到南越，萧惜月就觉得自己身上暖和了不少，再也不用像北晋一样每日一到冬季，就里三层外三层地穿许多。
云梦泽。
整个云梦泽的梅花都为寒所勒，与杏桃相次开发，尤为奇观。
这里有一大湖，湖的最深处有一断桥，断桥连着一个长堤，沿着长堤向前走，绿烟红雾，弥漫二十余里。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堤畔之草，艳冶极矣。
走至长堤的最末处，便是当年萧翊携他们一家四口买下的房屋，仆人屋舍俨然俱在。
早早就收到了萧惜月她们的来信，一众仆人已经在门口等候。
萧惜月凭着儿时的记忆，倒是还记得他们。
其中那个领头的管家如今已经五十多了，名唤椿树，他妻子名为椿茶，夫妻二人在这住了十数年了，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成婚多年，没有一儿半女但却是难得的鹣鲽情深。
其余丫鬟下人，萧惜月也零星记得一点。
“恭迎大小姐！”一众仆人见她过来，都跪下行礼。
“快起来，都快起来。”
萧惜月说着便去扶了他们。
椿茶走上前微微福身道:“半个月前便收到了小姐的来信，小姐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间，小姐若要住别的地方，奴婢再把东西移过去。”
萧惜月莞尔一笑:“椿姑姑费心了，我还是住以前那间吧，这是眉姑姑，你们以前见过的。这是如初，是我的义妹，你给她们二人安排主人的房间住吧。”
如初听到萧惜月称自己为义妹，不禁愕然又感动。
椿茶点点头，道了一声是，便与椿树并几个丫鬟带着他们三人进屋去了。
果然一切如旧，萧惜月细细地观察着，椿树夫妻二人把这里打理的非常好，一切都还维持着母亲生前的爱好来，十分别致清雅。
萧惜月的房间挨着一片荷塘，是当年她自己选的，如今才是初春，还没有荷花。但萧惜月一想到这里有残荷春雨伴入眠便觉得心满意足。
房间里的一切都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有好多孩童的玩具，最起眼的便是那八仙过海木雕。
萧惜月微微抚摸着它们，想到自己儿时的快乐，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如初一进云梦泽便兴奋异常，此时正跟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般，上下看看，最后进来道:“到了这里，我才知天底下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姑娘我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萧惜月笑看着她:“好，那咱们就待一辈子。”
……